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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关》第八章 不详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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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姝儿,你家还真是不小。”

“那是,这屋子可是我七爷爷一辈子的心血。”

“七爷爷?”黑炭侧头问道。

姝儿眯起眼,笑道:“是的,姝儿已经有七个爷爷,其中七爷爷专研风水养生术,自称四季莲,爱莲花爱得入骨,曾经游历天下,往这院子搬了四座莲花池呢,每一个季度都会有一座莲池开放,我待会带你去秋苑看看。”

在这所庭院一路走过,黑炭赞叹连连,极其神秘,明明从院外看屋子不过百丈方圆,可如今已不停歇地走了一刻钟,还是没走到尽头。

黑炭终于走进了明堂,明堂是一户屋宅阳气最盛的地方,象征一户人家的脸面。

敞亮的明堂中,楣上刻有“光明正大”四字,门框为石板结构;正门大梁大多为镂空浮雕,内容为牡丹花、鱼等图案;柱头拱雕饰也十分精致,麒麟、白鹤、人物、景观等十分生动,最显眼的明堂当中八张刻着赤鹤翔天图案的红木椅子,以及一张斑斓虎皮大椅。

这明堂中颇有猛虎酣睡的气势,又有八赤鹤于高天盘旋的高淼,四面紫檀窗栏各有一道阳光透入,照得明堂真如光明大堂一般,相当大气堂皇。

穿过明堂,还有三大间青砖大瓦房,各有些不同,从古朴到破旧。

第一间瓦房如新土刚披,泥灰的颜色还很嫩,没有经历过风吹日晒。

第二件大瓦房格外的大,比另外两间屋子加起来都要大,屋顶上盖着的是五彩琉璃瓦,阳光一照,折射出的是七彩光,煞是美丽。

第三间瓦房的年纪就有些大了,风一吹,泥灰就扑簌簌地从墙壁上洒落下来,像是一场灰蒙蒙的小雪,露出干硬的黄泥壁,是一间快要沉入土的屋子。

三间屋子,在李黑炭眼中,仿佛是有着三种意味,少年,成年,老年,三间瓦房边上还有一块大大的空地,是否就象征倒落在土地中的年华,这处院子似乎有些恶相,黑炭打定注意不到那块空地上去。

“阴阳寒生地!”黑炭嘀咕了一句,不待小姑娘听清,就走到一边去了。

幸好,姝儿把黑炭拉过去的是第一间瓦房,不算太坏,当然也不能算好。

黑炭其实从心底是不太愿意直接走入其他人家门户,因果纠连大多生在门户中,长在庭院里,所谓种因得果,他遇宅而不入,是对自己的一种另类保护。

老虾子将黑炭领进玄门正宗中的一道庞大分支——人相宗,叩的是道家老祖牌位,学的是观人测命之术,讲究三敬一忌∶一断命,二算运,三避风水,四养德。

之前那禄寒掐着黑炭脖子,所提及的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鬼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黑炭不是不懂,也知道这十条路子是外界盛传的说法,已囊括人族所有修行体系,人相宗也不是天道,扛不起这十道真意,能十中取三:修命、镇运、养德,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除此外,玄门中另有天、地二门于世间闻名,就连寻常贩夫走卒也粗略懂些皮毛来避灾厄,如萤火流星夜,绝地养尸房等,都是天绝谷,地皇宗的看家本事。

地皇宗的修行理念尤与人相宗神通术法相悖,两派修士相争多年,都期盼压上对方一头,成为玄门正宗之魁首,故黑炭身为人相宗传人,却熟知地皇宗中的风水禁忌也就有了说法,有时候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自己的敌人。

风水第五忌:山中遇险,逢宅莫入!

荒山野岭中,一座在风雨中飘摇的古宅,黑炭心中早起疑心,可后面那头饥渴嗜血的猫豺一路紧追不舍,摆在黑炭的路很残酷。

要么,入宅求生。

要么,远遁求死。

老虾子说黑炭天生是悟道修禅的好苗子,有意传授他《众生牛马经》的上卷众生卷,他相信黑炭一定能悟透其中关窍,要他红尘打滚后,看遍真善假恶,看破众生相,参透此道真谛,扛起振兴人相宗的重任。

《众生牛马经》——众生卷。

卷壹:

“人间,人间,众人之间,你我之间。

修行,修行,何处不修行,低头禅,仰头道,不过俯拾之间……”

黑炭默默在心中咀嚼众生卷第一句话的真意,不由感触良多,许久未曾精进的神念又充实了几分,他瞳孔中生出一丝金线条,将黑炭的瞳孔分割成两部分,一切看得更清晰。

神念,乃是隐藏于一切有情众生心底最纯粹、最本质的一丝神魂念头,有些人能淬而用之,有些人则不可。

在部分人口中,神念是天神给予众生的赐福,只需坚定不移地信仰神灵,凡人便能收到天神的馈赠,一步步滋养壮大神念,终能化为神圣,遨游于天外天之中。

神念有成者,能读诵神文,学习奇妙绝伦的上古神术,焚山煮海只是等闲,黑炭便是其中一个幸运儿,在《众生牛马经》的修行上有特别的资质。

《众生牛马经》为人相宗镇宗隐典,唯有嫡传人可习此经,一直以来秘而不宣,少传于众人口,就是天绝谷和地皇宗也无人了解这部经典的隐秘,只知此典奥妙莫测,千百年来少有人习成。

众生壹卷中仅有一密术,名为苍眸。

每一代人相宗传人修出的苍眸都有所不同,有人修出可杀尽众生的苍眸,有人修出度化众生的苍眸,而存在黑炭眸中的是一座幽冷金影宫殿,还未演化完全,却可见其神异。

紫金神辉于流转中,氤氲出莽莽紫气,一座神秘宫殿正在紫气中翻滚,殿门紧闭。

它在黑炭的眸中,又像生在另一个次元,恢恢神光隐而不发。

黑炭没有能力驱使它,只有初步驾驭那神辉,竟已能望风水之气。

故黑炭以天予之命眸,望众生之命,以后天修行所得之苍眸望山河气运,简直绝配。

黑炭不停打量着这处院子,普通到有些出奇,自言自语道:“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我倒要看看清楚。”

正在这时,他的眼瞪大了,双眸中金光熠熠,如有一道人影射出,无形无状,能穿梭于一切有形之物,泥土、草植、山石都不能阻挡它分毫,贯穿万物的本质,突然,他眸中的金光在院中东南位滞住。

两团玄黄浊气在黑炭的苍眸中显形,一团浊气稍大,绚着青光,另有一团浊稍小,却泛着锋锐白光,比刀尖还要白,气势汹汹。

最后,白色玄黄气中生出一头花白幼虎傲啸,蘸青玄黄气则化为一条断尾老蛟垂泪。

“这一宅之风水气运盘结于龙虎位,是倚山川河流奔涌之态势,应该就是风水术中有名的借势吧,小登风水术门径,布下这方风水大阵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老虾子给我摸骨,说我命中生奇变,是半步出世人,一步出世一步入世,心中藏着人的善恶皮,眸中藏着九幽宫,天生便是地皇宗的劫数,直到今日我才听懂真意。”

黑炭是人相宗传人,一双苍眸却是用来看山河大势,简直是地皇宗梦寐以求的好苗子。

“老虾子真是蔫儿坏,这是拐着弯让我溜到地皇宗去,偷学法门啊,把地皇宗的根子给蛀烂掉,哈哈哈,太坏了。”黑炭捧腹大笑,一想到日后地皇宗里养出自己这么个“大祸害”,真是有趣极了。

“小哥哥,你怎么了,姝儿害怕。”黑炭突然放声大笑把姝儿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没事,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以后说给你听。”

“好的,小哥哥。”

“不过……”

“怎么了?”

“姝儿。”黑炭顿了顿,似乎还在犹疑,不过还是问道,“你家中,嗯,就在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人暴毙过。”

黑炭突然沉下脸,指着龙虎位问道,黑炭的话冷厉而直接,因为他看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啊!”闻言,姝儿一怔,眼圈渐红,立在那儿嘤嘤地哭泣,黑炭的话勾起了她的痛楚,像刚刚结了血枷的伤口,又被狠狠扯开,痛到心底。

她捂着嘴,带着哭腔回答,几度哽咽。

“我……我的七爷爷最近去世,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他了,忘记他的痛苦离世的惨状。”姝儿心痛到捂住了胸口,却不能减轻那种痛楚分毫。

“不,七爷爷还活着,他还躺在那个房间里,我带你去看。”突然,姝儿匆忙扯着黑炭的手,向着第一间屋子走去,想要寻找她的七爷爷。

黑炭的眉头越锁越紧,他任姝儿拉着向前走,一边回首望着那两团玄黄浊气,他发现庭院中的气息变化不息,不知为何,有一种恶土的感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刻蛟龙断尾垂泪落败,白虎得势,此地愈加凶险,难道是要养出白虎衔尸的凶地?一定是了,所幸老蛟未死,凶虎年幼。”

依据姝儿所言,她的七爷爷最近惨死,定是死时生出了滔天怨气,逆反龙虎位的本质,使得如今白虎得势,已经不是简单的捋龙须了,而是要屠蛟渴血,养出一个地皇宗的禁忌——白虎衔尸地。

此势一出必有人碟血,黑炭实在不忍心姝儿因这险恶的风水阵势而横死,那样太可惜了。

“真是祸害!”黑炭狭眼成缝,望着姝儿要带他去的第一间瓦房,那里是邪秽的源头。

细细看来,这第一间瓦房有门而无窗,四根屋檐如棺材钉,如一口棺材,给人送终,本就是大不祥。

“快,小哥哥。”姝儿又扯了扯黑炭的衣袖,催他进屋。

“黑炭点点头,手指刚刚触上有几十斤重量的小叶紫檀门,门便被风轻盈地拂开。

吱嘎~

陈旧的气息,腐朽的味道,伴随呕哑的声响,向着门外的黑炭席卷而去,这一阵冷风吹得黑炭抖了个激灵。

屋内九点幽绿的烛焰也在同一时间点亮,蜷曲地火舌不断贴着烛盏摇曳,幽暗的烛光,照得屋内暗沉沉的,依旧是八张客椅,一张主椅,可映入黑炭漆黑瞳孔中的,是七个更加黑暗的身影,一时间,黑炭的神情变得很难看。

“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黑炭的声音被无声的阴风带走了,明明在开口说话,却一个音节也吐露不出。

黑炭想要退后,脚底下又像是长着根,半步也进不得退不得,他肉身反应的速度比念头还要快,尽管眼眸中金光熠熠如黄金战神,可他全上下身都在恐惧战栗,不详已经盘踞在他身旁。

唯口耳眼鼻尚能运作,闻到的是阵阵尸臭味,听到的是漫漫阴风在耳边的婆娑声,喉里一阵恶心,黑炭没有在意这些,因为他现在正见到的一幕,要更恐怖十倍百倍。

“咯噔,咯噔,咯噔”

那坐在屋中的七道人影随着阴风而动,传来骨头关节碰撞的声响,他们同时扭头看向门外的黑炭,同时发出噶波噶波地声响,依次站起身,排着队向着黑炭靠近,隐约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每人都穿着一套大斗篷,不过新旧有些不同,从第一张客椅上站起的黑影衣衫最烂,不知穿了的多少年了,只余几块黑布片能勉强蔽体,他走在最后。

紧接着,第二张客椅上的黑影站起来了,他的境况要好一些,衣服上只是破了十七八个大洞。

第三……

……

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着斗篷却越来越齐整,越来越奢华,直到第七人站起,他穿的已是一件貂皮大篷,斗篷上紫光流转,还有八颗明珠点缀,腰上挂着一块血云玉珏。

“真是气派!”黑炭心中不禁赞叹一声,“可是,为什么要带血玉珏。”

黑炭也是从死人堆里头爬出来的角色,可见到那玉珏后,左眼皮跳个不歇,比真个见到死人还恐怖。

这玩意凶邪得很,是听一个老盗墓贼说的,他说尸鬼邪物天地不容,但要想养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非绝地阴坟,埋入奇人奇命奇物,绝不可能养出上等邪物。

那老盗墓贼一生都和坟里的东西打交道,日子久了,也琢磨出一点门路,有法子养出一头最凶的鬼,就是去取来一块拳头大的白玉珏,强行让一忠义之士囫囵吞下,七日内必死,记得抛尸河中,之后便会有凶鬼自生,手捧血玉珏祭献养鬼人,可想此物的血腥。

此时,那第七位人已经走到了黑炭面前,整个身子却还是掩藏在黑暗灯火中

“小友今日来访,甚好,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在那烛火昏暗的光芒中,那人掀开了华贵的斗篷衣,是黑炭从来没见过的那般人,是一位鹤发的老人,他闭着眼眸,眼窝凹陷,面色苍白如白纸,太阳穴上亦无半点精气神采,可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一身隐匿的气机却时时排斥、又时时呼应着黑炭。

“小友……似乎,似乎也属玄门正宗吧,请进来详谈吧……请坐。”老人嘴角中带起一丝僵硬的笑,于那昏暗的光里,面孔看起来也是明暗不定,他说完退后几步,转身坐下。

黑炭又能开口了,因为屋内的阴风停了,屋外的寒风却在顶着他前行,原本他只是踏入了这屋子半步,现在整个人都在屋子里了。

屋子里的灯火不再跳动,是那木门自主合闭起来,没有一点声响,便隔绝了外界与屋内的最后一丝联系。

灯更明了,屋子里却更暗,更冷。

黑炭微微弓腰,掌中多了一丝锋锐的光,目光不断往在四周环顾。

“小友,携兵入室怕是对主人不太尊敬吧,还是把这伤人利器放下吧。”

与此同时,已坐下的老人微微抬头,渐渐转过身看向黑炭手中匕首。

原是雪亮锋锐的刀匕,此时红光艳艳,刀背上攀附厚重血气,勾勒出一副血图,厚重的血气可避邪,并且在黑炭手中,这匕还是一件凶器,像一只染血的利齿,随时会发出悍然一击。

“呼~”

老人端坐在大椅上,他刚刚呼吸,就有一只赤鹤突然从大椅中飞出,而原本大椅上的赤鹤图就缺了一块,缺了一只赤鹤的图案。

赤鹤周生通红,每一片鹤羽皆晶莹如玛瑙片,一支长喙有三尺,闭则如飞剑,分则为玉剪。

它虽是图中精灵,凶性却不逊色丝毫,长喙微启时,如一柄红玉大剪,要把黑炭拦腰截断。

铿!铿!

黑炭眼睛一眯,眸中金光一闪,手腕向前一抖,迅捷地卡在赤鹤两喙之间,手腕又是一扭,火星迸溅如花盛开,生生卡出一条大缝隙,让那赤鹤无法合喙。

时机拿捏地恰到好处,逼得那赤鹤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有客自远方来,你们就是这般待客的吗?地师!”黑炭一声大喝,左手挥出一个大披挂,千斤巨力加持在这一记狠招上,直接拍碎那赤鹤的鹤首。

朝那第七人怒骂,黑炭已经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地皇宗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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