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是谁

“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汕头山上，六个小时前他们从这里出发，十四个人，葬还有路西法，一切都还好好的。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远处还能望见广场上有火在烧，还能听见有鬼在号。那是血，一片血红，不用细看都能看到，因为面积实在过大，过于触目惊心。而背上那六只爪上滴着的血，强有力地证明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与自己不无关联。

这究竟是什么？它似乎确实是身上长出来的，就像手脚一样，能够通过自己的意志控制，分布了自己的神经元。

但它又不像是自己身上的，虽然它们是实实在在有实体的，但在与背部相接的地方，那显然是通过某种力量连接到了脊髓，没有实体，虚幻呈透明，似乎是路西法所说的灵力吧？为什么我的灵力会长出这种东西？

葬越发不解，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但唯一一个事实已经无法改变，那就是那一切的的确确是自己干的，那些血就是证明——我杀了他们，还杀了不少。我跟那些不把贱民的命当一回事的家伙已经没有区别了，不过都是杀人犯而已。

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葬怎么也不敢相信，但这就是事实。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梦，真实的噩梦。

“可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们先动手的，不是我，不是我……”

“你杀了他们。”焱说，“这没什么不对，你何必在意？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他们过去杀了多少贱民，谁知道？恐怕加起来是你今天的好几倍，就当是为民除害吧。

你不是一直都想变强吗，你已经有这么强的力量，一直用下去还可以更强。使用它，你就能生存下去，你可以用它达到你的任何目的，有什么不好呢？”

“你闭嘴!”葬吼道，“我绝不会再用这东西了，我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了!”

“你不那么做，你就无法生存。不是你想不用就不用的，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焱冷笑一声。

“你究竟是谁？告诉我!”

“我就是你。”随后一片沉寂。

“那我是谁？”葬头痛欲裂，他想起那个梦，那个梦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待葬成尘，你就叫葬吧。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是谁？想不出，索性不再想了。

他想把翼和爪收起来，却发现做不到。看来是因为血液里还有那奇怪的力量的缘故。

可我不能永远都躲在树林里，迟早会被发现的。

“他在这里了!快!血迹是从这里消失的!”远处嘈杂的声音响起，葬知道自己该走了。他振翼高飞，从山崖上一跃而下，远远遁走，只留下盛放的业火红莲，等待着那些胆大的冒犯者。

他只是不想再听到那些惨叫和哀嚎罢了，那是他们欠那些所谓的贱民的。

“真是岂有此理!短短三天之内贱民引发的暴乱就有十一二起，镇压一次又一次还有完没完了？”别西卜公爵不满地抱怨道，一边嘴上依旧没停下地吃着，秉承着他暴食的原则，“再这样这个月的收成怕是收不回来了……”

“听说他们以在中央广场搞事情的小鬼为靠山，认为那是他们发起暴乱的资本，但事实上那小鬼总是神出鬼没，只在某些时候出现。”贝利尔公爵慢吞吞地说道，他是位阴翳的老者，似乎从未见过他睁开过眼睛，听他说话都要再三确认他此刻说的是不是梦话。

“怎么？那小鬼还活着吗？还没人去把他解决了？亚巴顿呢？”

“刚刚带兵去扫荡那些叛乱营，不巧刚好遇到那小鬼，听说败得很惨啊。”玛门公爵也参与了这场讨论。

“那小鬼究竟是什么来头？”

“听那些贱民说，他叫葬。之前一直是跟在路西法身边混的，其他的我可不知道了。”

“之前伺候那小杂种的人怎么说？他们也不清楚？”

“的确如此。”

“真是一群废物。”玛门骂道，“既然如此，杀了吧，不用留着了。另外，尽快去找人把那个小鬼给抓来，鬼王的耐心快到极限了，撒旦不干事，我们得干。我还等着领赏呢。萨麦尔公爵，不如你出点人？”

“你怎么不出？”萨麦尔闷闷不乐，亚巴顿是他的人，刚刚吃了大亏现在又要他出人，好生过不去，况且谁都知道那小鬼有红莲业火在手，根本就没人想与他对上手。

“我管财政，哪能出什么人？你不愿出倒也罢了，贝利尔老头子，你不是黑巫师吗，这次该你出人了吧？”贝利尔鼾声如雷起。

“那就这样散会吧，贝利尔看来是答应了。回头给鬼王禀报一下。”玛门自说自话地离开了，其他几位公爵也看戏似得离开了会场。

良久。

贝利尔睁开了眼睛:“一群混蛋，真缺德。这包袱扔的好坦然!”他如熊一般咆哮一声，将桌椅纷纷震倒。虽气闷不过，但也无奈地离开了。

葬本来并不想管闲事的。

那些贱民中有不少人希望他能带领他们去推翻统治阶级的暴政。

或许他原本有意如此，因为那是路西法也是他的梦想，但他已经不想再制造无谓的牺牲了。

他不想再用那种力量，一旦使用势必会走火入魔。焱也总是在诱导他去使用那种力量，这使他很反感。

本能的，他觉得焱不是善类，仿佛一直在算计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他让自己用那种力量，那种会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力量。

虽然他拒绝了那些反叛军们，但他们并没有放弃，每天还是会有人来找到自己，每天他们依旧在做无谓的牺牲，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他们悍不畏死地与那些公爵的亲兵战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看不过终会出手的。

葬开始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发生。或许自己应该离开，要是那些叛军找不到自己就会住手了吧。但他们又会沦落到贱民的身份，被剿灭，被杀死。

苟活好呢，还是为自由而战？

他们的首领来质问自己，那个叫撒旦的墙头草，真搞不懂他是怎么从上层混到下层的，还在叛军里颇有威望。

“别再来找我了。你也不弱，你要是觉得他们能起义造反成功，那你就去组织吧。我受够了。”葬今天是最后一次出手了，打败了亚巴顿军。

尽管被亚巴顿骂做墙头草，撒旦依然乐呵呵地来找自己，葬不信他看不出自己对他的轻视与唾弃：“要我说多少遍，你们跟我不是一类人，我不是因为贱民的身份而杀人的，我仅仅是为了在那种情况活下去。我跟你更不是一类人。你再来烦我，我连你一起杀。”

“别这样嘛……”撒旦谄媚地凑上来，让葬感到浑身不自在。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真是的，人家对你还有用吧？就这么忘恩负义？”

“我没看出我欠你什么。”

“谁能保证日后不欠呢？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况且你想想，留下来帮我们闹革命，说不定就能扬名立万，路西法也会为你高兴的。”

“扬名立万是建立在生存的基础上的精神需求，我跟路西法不一样，至少他不需要为生存担心，他可以答应你我可不行，我信奉丛林法则，现在我只想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像你们一样去找死。”葬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撒旦想追上去，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了。

这速度……撒旦啧啧惊叹，他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从祭的态度可见一斑，再加上过去的经历——没错，他也曾亲身经历过那场史无前例的战斗，并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作为炽天使的荣耀，被斩去了双翼被发配到了地狱成了恶魔，因为站错了队，跟随了那个人——而现在，那个人所拥有的空前绝后的力量正在那个叫葬的小鬼手上。

他奉命探查他的一切，至于要不要把知道的全部上报，他还没有这个打算。本想利用他篡个位什么的，看来是没戏了。撒旦摇摇头，但至少他会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葬在丛林里奔跑，他只想远离那个叫撒旦的神经病。他觉得身边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仿佛都中了魔咒似的，想方设法地渴望利用自己。

真是虚伪的人啊。

要是身边还能有个像路西法那样真心诚意的朋友在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

丛林里面是黑暗的，但不会有恶灵，顶多有些构不成威胁的小怨灵，也不会有虚伪的人。

他终于跑累了，靠在一棵树下什么也不想想，但无人理解的孤独感却油然而生不断烦扰着他。

“他们就要来抓你了。这次是贝利尔的黑暗巫师军团，你怎么打算？”一个女孩的声音出现在前面，他循声望去，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怎么又来了。”

“我说过，只要你肯给我签订契约，我就能实现你的愿望，只需要每次拿走与你愿望等值的灵魂，就能帮你把这些麻烦摆平，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权利，地位，金钱，自由，说不定还能送你出去，找到路西法。”

“我的事不用你瞎操心。”葬说，“你走吧，要是被看到跟我在一起，你也会遭殃。”

“我是死侍，他们能拿我怎样？”祭双手抱于胸前，下巴微扬，手中依旧握着那把巨型镰刀，“死侍本来就是强大的亡灵，本来已经别无所求，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需要追求点什么罢了。倒是你，大活人一个追求却这么低，仅仅是为了生存？我可不信你真是那么想的。”

“我怎么想关你什么事？你们死侍口口声声号称别无所求却还整天无所事事享受着别人用汗水换来的劳动成果，枉有那强大的力量却任由那荒盈无道的鬼王用残酷手段统治鬼界，这不过是变相的助纣为虐，同时一边没事找事地追求些对你无用的东西，难道不觉得很可耻吗？跟你这种垃圾签什么契约，都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死侍，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追求的是罕见而完美的极致，其他的事与我们无关。你的灵魂符合我的审美，这就够了。”祭收起镰刀转身离开了，“今天我也不会逼你卖，但总有一天你会求我买。那时候你可别后悔。”

“谁稀罕？”葬鄙夷道。

话音刚落身后一声巨响，整片森林顿时笼罩在暗黑色的结界当中。

“这么快？”葬不禁暗骂祭拖延了自己的时间。

“你有麻烦了，而且这次还不小。”焱嗤笑道，“真的不用血玉也行，你可以试试用我的力量。”

“没人叫你瞎操心!”呛人的浓烟四起，葬不得已向丛林外跑去，尽管那样会与那些人撞个正着，但他们已经把他惹火了，他决定用业火给他们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