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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玉为王》烈火战船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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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爆竹声在耳边响起,而我却独自一人远在黄州,习惯了北地的热炕头,南方的冬日显得特别煎熬。我抱了汤婆子缩到床上,脱了外衣之后才发现,这铜皮铁骨的温度好高,把我烫得死去活来。但离了手又觉受不了冷,只得在身上垫层衣物,隔着它感受源源不断的温暖。

却听这时响起了叩门声,我懒得下床只叫声进来,然后便走进了意想不到的人。

“和大人,”我惊得坐起来,“莫非事情有变动,你既来了,皇上也一起来了?”

“何时才能改口,”他瞥了我一眼,带上房门走过来,坐到了床沿上,“我先一步来,看看你进度如何,可不能叫你出什么差错。”

“我办事你放心,”我笑呵呵地说,“其实皇上也挺好伺候的,我叫他微服他就微服,巨型船团也不要造了,为你省了不少事吧?”

“你这心态不对,”他严肃地说道,“以往谏阻南巡的官员,不是被处惩就是罢黜,你这回只是碰巧成功了,往后再不能这样了。”

我不再与他争论这个,思绪却飘回一个月前,犹记得那日在御书房的情景,至今想来依旧叫人忍俊不禁。乾隆皇帝问我怎样才能重现赤壁场景,我灵机一动说就像京剧里那样,用几个杂鱼就能替代千军万马。说完这句还被公公嘘了一下,提醒我“不是杂鱼是龙套”,乾隆皇帝又问具体要怎么做,我便说找些人扮成那时的样子,在黄州演出一场大型景观剧。至于微服则因为我又提出来,若要看到民众真实的反应则如此,乾隆皇帝又问景观剧是什么,我说是我家乡的一个剧种,然后他便说既然主意都有了这事便交给你吧。

“不过方法很是巧妙,”和珅笑着靠过来,“公主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况,她还不止一次跟我夸你,用新事物转移了注意力,看来我还要跟你多学习呢。”

我却高兴不起来,为他这迟到的夸奖,更因为他竟不说一声谢。

“怎么不见有人伺候,”他忽然开口说道,“汪如龙那厮竟敢怠慢你,就给你这么个小宅子,回头我要去问问他。”

“我放他们回去过年了,”我白了他一眼,“当日我走时不见你来送,写封破信叫人家照应,如今又要去怪人家,你说还有比这更缺德的吗?”

“没我他能有今天?”他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来送你是有原因的,我还要留在那里处理公务,若是送了你我就没那心思了,你看我不是赶来瞧你了吗?”

之前分明说了来视察,现在又改口说为了我,他糊弄起我来也太随意了点。

“快起床跟我出去,”他讨好地说道,“过年的时候最热闹了,哪有闷在屋里的道理,我带你到各处去走走。”

我栽回床上不理他,他却扯掉了我的被子,看到我穿旗装又啰嗦了两句,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套新洋装。我挣扎着朝一边爬去,他却一把拽过我摁在床板上,手脚麻利地上起了束腰,一边狠命勒着一边说:“就是因为不出去走动,你的腰身又变宽了,再这样下去要变成水桶了……”

——赌气的分割线——

世上绝没有比这更水的走动,从头到尾是马车不停地走动,我却只能透过窗帘缝看看街景,刚刚好转的心情再度低落了。他说我的一头金发太显眼了,容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所以便一路行驶到了码头,那边的画舫已经等候多时了。

初见这船并不觉有什么特别,只不过驾船的是位年轻女子,进了舱内却别有一番洞天,竟是将显贵人家的中厅搬来一般。我们刚在一边的软榻上坐定,一名抱着琵琶的女子进来,隔着一层珠帘子弹起曲子来,其音清脆有若珠落玉盘。

和珅的心情似乎很愉悦,他的一只手搁在案几上,随旋律轻轻敲打出节拍,直到酒菜都被端上来方停止这个动作。珠帘子后的人面目不清,但我却觉得她在看着这边,准确地说是一直在看着他的,并且她一定是在笑的。今天的他穿一件玫瑰紫翻毛皮马褂,里边是一袭浅灰色银绣线长袍,再加上清风朗月的容貌气质,不报家门也知道他不凡的来历。哪个女人能抗拒他这般魅力,而他也自适于爱慕的眼神中,我却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能说,只能化郁闷为食欲低头猛吃菜。

“你怎么光顾着吃了,”他责备的话语传来,“你看这岸上的景致多好,为你我才特意这样安排,怪不得你越变越胖。”

我决心做个二木头,针扎都不听一声响,于是便低头灌起酒来,哪知道又被一口呛到,咳了半天眼泪都出来了。他伸手来扶却被我甩开,然后他便没再尝试了,我捂着脸扭过头去,忍住不让眼泪夺眶而出。他遣她离开时我没吭声,待她完全离去才发作,我知道这摸样一定难看极了:“你不是喜欢小鸟依人吗,她不就是你喜欢的风情,为何叫她走啊,你要高兴把她再收一房也不虚此行啊。”

“这话听着好酸啊,”他沉沉地笑起来,“你吃醋我是很高兴,但我什么都没做吧,你这样发脾气可没道理。”

“是你没道理在先,”我抹着眼泪说道,“你觉得我又丑又矬就不要招惹我,为何把我跟那些女人比来比去,你开口她们投怀送抱都来不及,为何要我变成她们那个摸样,我不是她们也不想变成她们。”

“我只是随口说的,”他过来拥我入怀,“没想到你这么在意,那我以后不说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他宽大的手掌抚上我的脊背,为我理顺气息后仍旧轻轻拍着,这使得他的耳语带上了某种迷人的旋律。

“你只会叫人心碎,”我没好气地说道,“告诉你我从来没变胖,只是没了束腰才显得宽些,你不准再说我了。”

“好。”

“你还必须答应我,”我想了想又说道,“我既然决定要跟你了,就要适应你们的规矩,你有多少女人我都不管,但别在我面前跟她们眉来眼去。”

“我没有。”

我皱起眉头望向他,正要提刚才的事,他却抢在我之前开口:“她只是过来弹首曲子,脸都看不到你就要生气,况且我才不会喜欢这么平常的女人呢。”

我是有点胡搅蛮缠,但他也有不对之处,如此我们算是扯平了,然一时间却沉寂下来。我有些紧张这样的冷场,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话题,此时却听他一声传唤,然后两三个人抬着块屏风样的东西上来了。吹吹打打的音乐响起,又摆开些家伙什,只见幕布上现出影像来,原来这是要演皮影戏呢。

“牡丹亭,”我好笑地瞥向他,“这哪里是小姐该看的戏?”

“你也挺夫子的嘛,”他不在意地笑笑,“这才是女孩子家该看的戏,凤仪亭其实是讲权谋术数的,三国看多了人的心境是要变的。”

“三国都是纯爷们,”我可不同意这话,“我最不喜欢穷酸书生,与其跟那些人好上,不如被强人掳上山作压寨夫人。”

“女人哪能混寨子,”他连连摇着头说,“梁山上的女人又怎样,那些粗野之人哪懂得怜香惜玉,满肚子都是委屈也无处去说。”

原来他不是老封建,还看这些禁书曲子,从来都不惺惺作态,也不讲些无用的道理。我对他的看法又改变了,重又定定地望向他,但他却将这理解错了,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罢了,你不知道梁山,不过也别多问了。”

我又低下头,忍住不说我知道,我还会背完整的寄生草。

“都停下来别演了,”他一声令下然后说,“你不喜欢就不看这个,你要看些什么戏,说出来叫他们演给你看。”

“文昭关。”我小声地说道。

“什么?”他似乎没听清。

我大声重复了一遍,他仍旧是一脸惊奇,随后转向了那边:“有没有文昭关?”

“回这位爷,”幕布后的声音说道,“从不曾有人点这出戏的,连皮影子都没有准备,还请姑娘点别的戏吧。”

“你们先下去吧,”他又遣退了这些人,“这真不能怪人家,你也奇葩得很,哪有姑娘要看这个的?”

“怎么不能看了,”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就喜欢看伍子胥被刁难,守关的小人得志的样子有趣得很,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认为你太寂寞了,”他又将我拥实了些,“总是闷在屋里不好,以后公主去打猎的时候,你也跟着一道去吧,免得你成天胡思乱想。”

“我不会打猎,”我不满地斜睨着他,“还有我哪里胡思乱想了?”

——解惑的分割线——

突然外面一阵巨响,原来是岸上开始燃放焰火了,这边的视角正好将一切看得清楚,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我也无心追究他的回答了,倒在他怀中欣赏起这美景来,偶一回头却发现他也正看着岸上,焰火的亮光映到他眸子里,神采熠熠的如同少年人一般。我抬手抚上了他的面颊,那一刻他也将视线转向我,微笑的样子更加梦幻了。

“从前你也摸过,”他摩挲起我的手,“还记得吗,在阿长生辰的那一天,你酒醉之后摸着我的脸说我很好看。”

“我不记得了,”我低下头喃喃,“但你确实很好看。”

“后来一次喝醉,”他坏笑着说道,“你干脆爬我的床了,下一次又是什么呢,不过你大可放心,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生气!”

他那炫耀的口吻叫我气恼,想抽手却被他牢牢捉住,还引着我抚过他的鼻梁、嘴唇、下巴、喉结……直到那只手滑进了衣领,我方如梦初醒地挣扎起来,这回他却放任我离去,只是重新环住了我的腰:“你害怕吗?”

眼前闪过他自缢的场景,只一瞬又回归现实,我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不害怕。”我答非所问。

“那你躲什么,”他拧了拧我的脸蛋,“我说过要等这件事结束,虽然我很想快一点,但我是不会食言的。”

“致斋,”我重新倒回他怀中,“为什么喜欢我?”

这是一直以来的疑惑,从前没有这般勇气,现在我终于问出口了。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他的答案很震撼,“你浑身是血地出现,像个要碎掉的娃娃,我当时就有一个念头,我决不能让你死掉。我每晚都来偷瞧你,希望你快点醒来,我还喜欢摸你金色的头发,那时候就叫我爱不释手。我喜欢看你穿洋装,我觉得那样好看,穿成别的样子就不像你了,所以我订做了很多洋装……”

这番话仿佛一个启示,许多画面被串联起来,最终定格在他屋里的大型帆船模型上。

“致斋,”我微笑着问他,“你想不想到海的对面去看看我的家乡?”

------题外话------

有人可能觉得和珅和玛丽苏的配对是我乱来,但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和珅确实有一位西洋宠妾,而我的一切设定都是从这一句话当中生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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