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秦艳急匆匆得从楼梯上走下来，身后跟着个锦衣男子，拿眼睛在荆三五身上贪婪的打量着。荆三五偌大个汉子竟然被他看的浑身一抖。

“刘少爷，奴家手下的龟公冲撞了少爷，奴家在这里给少爷赔不是了。奴家这里新来了个小官儿，最擅长那个~，一定合少爷胃口，少爷何必为了这么丑的龟公坏了兴致？”秦艳行了礼对着锦衣男子规劝道。

“你说让爷走爷就走，岂不是很没面子？今夜爷就是要他侍寝！”刘少爷把手里的折扇一合道。

“少爷，您看，这龟公签的非是卖身契，就算是奴家也强迫不得他呀。”秦艳又劝。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父亲乃是当朝正三品大员！你若是不顺了我的意，我想查封你个小小的青楼是轻而易举！”刘少爷已然不耐烦。

“是吗。刑部侍郎的儿子，我当然知晓。”秦艳敛了笑意，不去看刘少爷的一脸洋洋得意“只是不知刑部权利大，还是南安王的位分大！”

“你……你威胁我？你别以为可以仗着王爷与你雨露恩泽几次，就可以威胁我！”刘少爷色厉内荏，“我今日就强抢你又奈我何？”

从秦艳出现伊始就不曾再出声的荆三五，听闻此处默默抬起手，狠狠拍在身边的桌子上，啪，桌子四分五裂。

“……算你们狠！我们走！”刘少爷颤抖着双腿出了青楼。

秦艳和荆三五相顾无言，良久，荆三五认真的问了句，“我真的那么丑吗？”

“噗，真是个呆子。你接着干活去吧。对了，记得把桌子钱赔上。”荆三五转身而去的身影顿了下，随即转过头，一脸崩溃的看着秦艳，“还要我赔？！”

因着刘公子的事儿，没过几天那南安王就来找秦艳了。荆三五望着秦艳禁闭的房门，心里仿佛被打破了五味瓶。南安王在这里停留了大半夜，月上树梢的时候方才离去，荆三五那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日就忍不住去找秦艳，又吞吞吐吐说不出口。秦艳盯着他半晌噗的笑出来，问他到底怎么了。

“……那，那南安王绝非良人，他若是喜欢你，早就赎你离开了，又怎么会任留你在这里。”荆三五一脸愤愤。

“我知道啊。”秦艳对着镜子细细的画着妆容，“不过是相互利用，我借着他的名望，护着青楼罢了。”

“……哦。”荆三五仍然觉得胸口堵闷。“要是，要是他愿意赎你出去，你会和他走吗？”

“没有如果要是假如之类的。他不会赎我的。家花不如野花香，况且青楼老鸨能给他带来利益，他更不会赎的。”抿了抿嘴唇，秦艳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却被荆三五挡住，“那，那要是我赎你呢？”

“你？你连赔我桌子的钱都没有，你用什么赎？”

“我……我，我一定会有钱的！”仿佛赌气一样，那天以后他们两个人再少说过话。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青楼来了一群奇怪的武林人士，他们是来找荆三五的。为荆三五换上利落而贵重的装束，换上佩剑，秦艳才发现其实荆三五并不丑，实际上格外的英气。哦，他现在已经不叫荆三五了，他叫荆攘齐，荆家山庄的二公子。

荆攘齐拿着银票去找秦艳。“这些银票换你赎身够不够？”荆攘齐笑的格外傻气，“不够我还有，你瞧，我说过我会有钱赎你的。”

“……笑的真傻。”秦艳拍掉他的银子，“你明知道我走不开。”

沉默。荆攘齐叹了口气，“艳娘，我非是有意瞒你，我此次瞒着家里跑出来，不说真名是怕给你惹来什么麻烦，荆家仇人众多，我只怕连累你。”

秦艳没开口，默默的沏茶。良久，她转过头，给荆攘齐倒了杯清茶。

“我不能走。但是我可以，陪你一夜。”

南安王不会让他的禁脔离开。荆攘齐知道，他也没法和一个王爷作对。

“艳娘，我喜欢你，只喜欢你。”诚挚的眸子里只有秦艳一个人的身影。自从看见你，我的眼睛里就只有你，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秦艳第一次满怀着情意，爱意去服侍一个人，衣衫缓褪，荆攘齐充满爱意的眼睛突然瞪大，继而沉默落泪。

荆攘齐是落荒而逃的。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这到底是谁留下的恶毒诅咒？

荆家二公子，本是江湖难得的习武良才，不知怎的，初涉江湖竟就折戟沉沙，再归山庄时整日只知饮酒，本已小成的刀法便荒废了。

数年后，南安王造反不成株连九族，秦艳作为从犯亦被处死。断头台上，她想起她离幸福最近的那次，因为肩膀的胎记，被毁个干净。那从未追究过的身世，如同当头一棒，让两个有情人从此无缘。

恨吗？如何不恨，只恨遇见他太晚，倘若再早些，相守的日子是否会长些？幸福如同泡沫，那么美，却易碎。泪眼朦胧中，她仿佛又看见他，看见他举着刀如同天神般护在她身前。如果这是梦，多希望延续的时间，再久一点，秦艳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就在南安王问斩那天，江湖和朝廷同时震动，荆家有情刀大成，刀意破天，而这刀意的主人——荆家二公子公然劫法场，救走了一个女人，一个青楼女子，众皆哗然。朝廷通缉未果，皇帝听闻两人传奇故事，感其情深，赦之。而有情刀荆攘齐和花魁秦艳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谁也找不到。

“今天呐，花魁秦艳的故事就讲完了，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吧。”俞奶奶笑咪咪拍了拍孩子们，抬头看了看晚霞。孩子们三三两两的，依依不舍，意犹未尽的往家里走去。洛落仍坐在原地，托着腮想着什么。

“怎么还不走啊，洛落？一会儿你娘亲着急了。”俞奶奶慈爱的摸了摸洛落的头发。

“奶奶，你说，花魁和有情刀到底去哪了呢？”洛落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深思。

“洛落啊，奶奶这里还有个结局，你要听吗？”

“听！”

“那花魁秦艳啊，被判斩首，她啊，临死之前回想过去，果然还是和荆攘齐一起的日子最开心。每日斗嘴吵架，其实她也早就喜欢上了荆攘齐，只是不说，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荆家二公子。那天夜里，荆攘齐因为她身上的胎记怀疑她就是荆家丢失的私生女。两个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滴血认亲，坐实了这件事。荆家不可能认一个风尘女子做女儿，有损声誉。那天荆攘齐酿跄离开，秦艳独自喝了一夜的酒，也哭了一夜。刑场上，没人出现，也没人救下秦艳。秦艳死后消息传到了荆家庄，荆攘齐拍碎了屋子里所有的酒坛桌椅，嚎啕大哭，如果他没有荒废武功，就不会没能力去救秦艳。那天以后，荆攘齐废了有情刀，改学无情刀，却再也没有天赋学成，终究荒废一生。”

“奶奶，我还是喜欢最开始的结局。”洛落听完后认真的说到。

“是啊，世人多喜团圆结局，可是生活，哪能尽如人意呢？好啦，洛落，你娘亲来找你了，你快和娘亲回去吧。”接过洛落递来的自己的外衣，俞奶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洛落哪里听得懂俞奶奶话里的深意，感叹了一下就蹦蹦跳跳的冲着娘亲跑了去。

怔怔望着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的背影，俞奶奶突然就红了眼眶。直到两人的身影被夜幕笼罩，她才回过神来，擦了擦眼睛，念叨着“老了，老了。”往自家的屋子走去。

第一个故事，花魁秦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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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像以往一样，围着榆树团团坐定。有些父母担心夏日的傍晚孩子着凉，特意给孩子带了小垫，还给俞奶奶也带了一个。俞奶奶笑呵呵的接过，道了谢，陆续有孩子带着些毛嗑梅子干之类的小零嘴，献宝似得抓一大把塞给俞奶奶，然后聚成一堆一堆的开始平分好吃的。

“洛落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扎着红头绳的女孩对着洛落招了招手，“快来，我带了好吃的！”

“昨天有点着凉，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来晚了。”洛落挤进女孩堆里，开始掏自己口袋里的好吃的。昨日来的匆忙没拿好吃的，也没看见这帮好朋友坐在哪里了，所以只好和别人挤做一堆，今日她特意带了些果干来一起吃。

“哎，洛落，你让你娘亲也给你编一个垫就好了，你看，我娘亲就怕我着凉给我准备了一个呢。”一个小姑娘抬了抬屁股，露出一截，看着周围羡慕的样子，不禁露出得意的样子。这种小垫是用柳树的枝条编成的，垫的不同花纹也是各家主妇比拼手艺的方式，要是哪个孩子的小垫编织的又糙又不好看，那他准要回家哭鼻子的。

“孩子们，今天想听什么呢？”俞奶奶温和的声音传来，很快孩子们就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不一会儿，有个孩子的声音很大的传来，“奶奶，有妖精鬼怪的故事吗？奶奶以前没讲过，我们想听呢。”

说话的是个很壮实，看着有十一二的男孩，但是俞奶奶知道他其实还不到十岁。有些胆子小的孩子小声反对着，但是被这孩子一瞪，都不敢出声反对了。

红头绳的女孩子杵了杵洛落，悄悄地咬着耳朵:“洛落，洛天霸真是和他名字一样的霸道。”洛落点了点头没做声，只是摸了摸红头绳女孩以示安慰。

“好吧，那奶奶今天就讲一个不吓人的鬼怪故事吧。”俞奶奶一点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的。

“不吓人的讲了有什么意思。”洛天霸嘟囔着，却被周围其他人一起“嘘——”他也只好闭嘴不言，但是却偏过头小心的看着右手边。那是洛落的方向。他看了几眼就满足的收回目光，开始认真的听俞奶奶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