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的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每天早自习大部分的人都会到得比以前更早了。就连下课的时间，闷着看书或者问题目的人都多了起来，苏予洋只觉得一坐在窗边的课桌上，一晃一天就会过去了。

当天晚上他又做了梦，不是梦魇，没有噩梦。

却又无比真实，具体场景都很模糊，但却很熟悉。苏予洋梦到自己回到了当初和张璇冷战的时候，他和张璇在教学楼下面小卖部的走廊里擦肩而过。

“张璇……”他伸手拉着对方。

梦里的张璇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厌恶，不耐烦地把手抽开，回头便上了楼。

他怎么样跑都追不上，最后连张璇的背影都看不到了。苏予洋似乎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梦，但是直到梦醒来他都还沉浸在悲伤里。

苏予洋突然开始觉得，自己对张璇或许已经产生了一种过于病态的喜欢，喜欢到无法自拔的那种。而且还是一个可以每天都接触到的朋友，这让他愈加有占有欲和依赖感。

一开始在他的生活圈里只有张璇一个人的时候，这样的感情或许还可以理解。现在苏予洋的生活圈扩大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挺受欢迎的，他却无法摆脱对张璇的情感了，就像无法摆脱梦魇那样。

在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一节体育课上，苏予洋没有陪张璇打球，而是借机去找了周子漪。

“你怎么了？”周子漪手里拿着一罐可乐，瓶子外面还挂着冰箱里特有的水珠，清晰可见。

苏予洋和她一圈一圈绕着操场走着，从操场的这一角走到了另一角。“周子漪，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好像特别不舍得张璇。”

“你跟他又吵架了吗？”周子漪把散着的头发用发圈随意地扎了个马尾，看着苏予洋。

“没有。”他看了一眼正在球场上打球的张璇，继续说道，“我昨天梦到张璇不理我了，我醒了之后都特别难受。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特别依赖的感觉。”

周子漪嘴里还含着可乐，含糊不清地“嗯”了两声。然后把嘴里的一大口冰可乐咽了下去，“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也正常吧？放心，你们要是再吵架，我就去劝和，嘿嘿。”

苏予洋走到了一颗樟树下，他靠着树干，小声说道，“我可能……对张璇有点喜欢吧，不对，是特别特别喜欢。一旦跟他做了朋友，我就想要更多，也害怕得更多。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心思，我也不敢让他知道，所以憋得很难受。”

他没看周子漪，都知道周子漪现在一定是在睁大眼睛张开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什么情况？”

果不其然，周子漪被苏予洋的话噎得猝不及防。

“我估计以张璇的性子，他要是知道你对他抱这种心思，除非他也喜欢你，否则肯定不会跟你再有交集了。”

周子漪接着伸出双手，搭在苏予洋的肩膀上，左右晃动着。“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喜欢谁不成，非喜欢张璇？”

苏予洋被晃得有些头晕，眼镜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他苦笑着，“他还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一想到，他以后会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会亲密地牵手拥抱，我就很憋屈。”

周子漪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真想不到，这种话竟然是从你苏予洋的嘴里吐出来的。”

她其实还想说一句，“真想不到啊，你居然还是这种人。”

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伤”的人，她也不好说什么了，“万一人家张璇喜欢的是你呢？凡事得往好处想。”

“他跟我说过，他觉得朋友只能是朋友，永远不可能越界。他还跟我说过，我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苏予洋百无聊赖地捡着地上的树叶玩，把它们在手心里揉来揉去。

“我真的好喜欢张璇啊，我该怎么办？要是高三了没有时间和张璇一起出去玩或者散步什么的，我会想死他的，我可能上课都会想他。”

周子漪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气十足的苏予洋，心里感到既陌生又好奇。张璇究竟是有怎样的一种人格魅力，才能把苏予洋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呢？她感到十分不解。

嗨，张璇也不过是一个优秀的普通人吧，苏予洋喜欢他，所以才越看越喜欢以至于无法自拔。周子漪心里默默地为苏予洋感到悲哀。

“年少的时候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周子漪还是被苏予洋荒唐又美好的喜欢感动了。

苏予洋一面为对张璇的感情感到困扰，一面又忙着为期末考试备考忙得晕头转向。毕竟上一次月考考得那么靠前，他在成绩方面的争强好胜心理是很内敛的，他非要逼着自己上进不可。

曾经让他头痛无比的文综现在居然也得心应手了。不过写文综试卷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比如写文综会写得手臂酸痛，写文综时用笔用得很快……但是苏予洋很喜欢写文综时这种专注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会让他很安心。

到底在安心什么呢？大概是没有虚度时间，所以觉得自己过得很充实；当然，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缩小了和张璇在学业上的差距，苏予洋眼看着成绩单上自己一步步向张璇靠近，就会心满意足。

苏予洋时常会把自己想成一个机器，一个成天运作，投身于疯狂做题背书和喜欢张璇的机器。

现在临近期末了，张璇还是会在下晚自习的时候留下来和苏予洋一起多学习一会。一想到高三了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张璇愈加珍惜这屈指可数的夜晚了。

留下来学习的这会时间，他们从不开教室的空调，经常写着写着就出汗了。正当六月，教室外的各种小虫子这时叫得都很欢，即使关着窗户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夜晚，苏予洋后来每次回想起来，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汗涔涔的校服，热闹非凡的虫子叫声，和昏黄的灯光。和灯下那个专注于做题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