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滚草与果实

第七章

节一

狮鹫徽记

“啊，弥鹿，我的老朋友，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了吧！”

在这样一家摆放着各种水晶制品的商店里，热情好客的店主伸出油腻粗壮的肩膀，狠狠地拥抱着同样带着热烈欢笑的弥鹿。

“好久没见了，布兰德，生意怎么样？”

布兰德拍了拍弥鹿的后背，转身找了两个晶莹剔透的杯子倒了两杯棕红色的花茶，递给正在捋平衣服的弥鹿，弥鹿点了一下头示意，双手接过杯子，凑到鼻子前细细地嗅了嗅，“银百合，烟胡须，还有紫瑰叶，看样子你的生意不错啊。”

“是啊，毕竟这座城里乡巴佬一下子跑了很多，坎尔特的贵族顺势住进了这个城市，对奢侈品的需求一下子就提升了很多，我也趁此好好地捞了一笔，跟你说，这群自称贵族的混蛋掏钱是一点都不吝啬，我顺便处理了一些残次品，哈，眼拙的有钱人。”

布兰德得意地笑着，但是看似和善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生意人的狡猾。

“不过老弟，既然来了，能帮我个忙吗？”

“又是调配香水的事情吧。”

弥鹿放下挎包，从抽屉下拿出一大捆布兰德早就准备好的药材，插着腰假装生气，黑色的眼睛带着无奈撇着这个精明的朋友，不过看样子弥鹿不会拒绝。

“清香，浓香各5瓶，然后再帮我做一瓶混有迷药的清香药水。”

布兰德从皮裘大衣下抽出一张黄色的单子，递给弥鹿，然后转身从密密麻麻的水晶雕塑中灵巧娴熟地拿出其中一个看起来非常精美的水晶盒子，透明的水晶盒中摆着十一个同样透明但是雕刻精美的小瓶子。

“呵，你不愧是一个厉害的商人，连瓶子都准备了坎尔特的国徽。”

“别和我说所谓的爱国主义，美瑞戴尔已经彻底没救了，国王在上个月就完蛋了，头现在还挂在中央广场的柱子上，不过被那群扁毛畜生啄得不成样子，眼珠子都没了，啧啧啧。”

拉尔凑过脑袋看了看弥鹿手中把玩的空的香水瓶，圆圆的透明香水瓶上有着一只狮鹫的图像，精美绝伦。

“那么美瑞戴尔的光明之花怎么了？”

“胆子小的跑了，胆子大的被处死了，反叛军也不见踪影，有人说他们藏在下水道，也有人说他们在森林的德鲁伊庇护所，反正我看他们也没什么本事反抗了，时间差不多了要么光荣送死，要么自我解散回去种田，最糟的恐怕是落草为寇祸害原本的国民，说到强盗，你还接杀人的任务吗？”

“咳咳。”

拉尔听见这句话，立刻变得严肃，红色的眼睛皱着眉头盯着弥鹿，弥鹿当然也注意到了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东西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再杀人，挠了挠头，食指卷起一搓头发，带着微笑，“不了，这种活我还是让给别人吧。”

“也对，这种活没有通缉犯全是逃兵工钱少风险高，给那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佣兵去干吧，你这种聪明人还是做做细微工作比较好。”

“比如帮你配香水？”

“你以为？哦，对了，嘉利，带我朋友的小徒弟出去逛逛，我们好像冷落他很久了。”

拉尔不喜欢这个挺着大肚子穿着华丽皮裘的商人，似乎很多事情对他事不关己，看似热情却冷漠得像冰，夸张的音调让拉尔觉得刺耳。

“嘉利，别擦那些愚蠢的罐子了，反正用喷壶呲点水上去那群傻子一样会买！别让我等太久！”

“来了先生！”

一个瘦瘦的金发小男孩从阁楼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带着灰尘的味道，让人想打喷嚏，一小块雀斑占据着这个男孩的嫩嫩的小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弱小。

“自我介绍下，然后拿着这个银豆子带我们亲爱的客人的小徒弟出去走走，听说中心广场有个马戏团，没地方玩就去看看马戏吧。”

小男孩频频点头，“那个，我叫嘉利，是布兰德先生的小工，您好，请问少爷您如何称呼？”

“拉尔，很高兴认识你，但请不要对我用敬称，我不是什么少爷，叫我拉尔就行。”

“有话出去说，好好认识下，别待在店里碍眼了。”

布兰德挥着粗大的手，皱着白色的粗眉毛，尽可能小声地说着。

接着，嘉利就迅速跑到门口，等着拉尔。

拉尔快步走着，跟着嘉利。

太阳很大，暖洋洋的，拉尔更喜欢外面而不是待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店里，似乎家里也有同感，出门就深深地呼吸了街道混合着食物，鲜花，女人，和男人气味的空气。

“顺便告诉你，不要在街上乱说话，看起来挺和平，其实最近探子和士兵都很讨厌，毕竟美瑞戴尔刚被攻下没多久，有些民众还不清楚自己的立场。”

嘉利突然凑向拉尔的耳朵，低声说着，“不过你好像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不管是服装还是习惯，你都格格不入。”

拉尔感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人，一定不简单。

“不过既然有我带着你，就安心吧，好好享受这里的和平。”

嘉利带着爽朗的笑，挥了挥手，“去看马戏还是去集市逛逛？”

“集市？”

“嗯，吃点东西吧，这银豆子够花。”

节二

嘉利与有信仰的拉尔

拉尔捏着手中烫手的炸面包，小心地咬着，带着大蒜香味的炸面包咸咸的，非常脆，而且不油腻，自己在家乡没有吃过这种黑色的油炸面包，呼着热气，让酥脆的面包在嘴巴里翻滚。

“味道不错吧，这种蒜蓉炸面包可是我的最爱，如果不是因为大蒜味太重的话，我真想每天早上都吃这个。”

嘉利似乎很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拉尔跑了很多有趣的地方，耍蛇人，街头的占卜师，还有各种小吃摊。

不过拉尔也注意到，很多地方都挂着一面旗帜，一直双腿站立的狮鹫抱着一面盾牌，张大着嘴巴就像是在咆哮。

美丽的生物，自己也见过，虽然也只有一次，只是现在大概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墙面装饰品。

“我们去马戏团？现在是早上十点左右，应该有一些零碎的宣传表演，可以看一看，晚上马戏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能再来看。”

大理石铺成的街道上，有着奇特的香甜味道，顺着这个味道，就能看到马戏团的所在，这香味就像是诱饵，吸引着孩子和拥有童趣的青年。

“这座城市外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中间有一个城堡，那是一个魔法学院，其实就我所知，里面的各种法师也才三十多个，其他全是伺候这群魔法老师和学生的仆人，虽说我们的新国王不信任法师，但是这次能顺利攻破美瑞戴尔，这群法师功不可没。”

在前往香甜气味终点的路上，嘉利轻易地说着这种可怕的话语。

“要说起来，这个国王以前把自己身边的法师全杀了，就因为怀疑他们通敌卖国，而这群法师竟然还认为只要自己能表明忠心就能留下性命而没有一个逃跑的，愚蠢。”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拉尔不喜欢这些内容，充满了背叛，红色的眼睛试着去看远方而不是紧盯着这个长着雀斑的小孩的诡异的笑脸。

“对了，我今年14岁，拉尔，你今年几岁了？”

“16。”

“个子比我高那么多，嗯，两年时间我能追上来吗？”

“能啊，多做运动，充满希望，向光明祈祷。”

“我可不信神，虽然这个国家充满了信徒。”

又是一个无信者，拉尔为他们心灵的空虚感到遗憾，这个世界的神明创造了他们生活的世界，而他们却没有感恩之心，肆意践踏伟大的造物。

“话说，你是有信者吧。”

“我只是一个感恩造物之主以及他所创造的一切的普通旅行者。”

“旅行者没有信仰，除了自己的意志。”

嘉利伸手摸了摸拉尔红色的头发，带着坏笑，“不过，我也不反对，我们到了，别吓哭哦。”

“什么？”

一直低着头听着嘉利话语的拉尔突然觉得头顶有什么，一股酸酸的味道很臭，有点热热的在自己头顶。

拉尔抬起头，一只巨大的猛兽正蹲在自己面前，巨大的眼睛半眯着，似乎在看自己，尖尖的大耳朵左右摇晃，锋利的爪子突然抬起。

“啊啊啊啊！”

拉尔向后退着，看着这只巨大的猫咪，猫咪懒散地打着哈切，似乎没有在意拉尔的尖叫。

“鲁尔巨猫，很温顺的。”

嘉利模仿着刚才拉尔丢脸的动作和反应，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拉尔，拉尔表示不服，“温顺？你去他顺便试试？”

嘉利吹着口哨，慢慢地凑向大猫，并把手掌放在大猫的爪子上，露出得意微笑，对着拉尔做了两个鬼脸。

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几个穿着破烂但是色彩斑斓的小丑在附近搭着棚子，没有理会这两个前来花掉身上钱币的小孩。

“嗨，你们的表演呢？”

嘉利看上去很瘦弱，但是那也只是看上去，离开水晶制品店之后，越发强势，金色的眼睛里充满着勇气和机敏。

“小鬼，如果你是来买一杯果汁或者买一根棉花糖的，就离那只猫远一点，去前面的售票区，然后好好享受这个早上最后的时光，然后晚上来好好享受马戏的奇妙，哈哈。”

虽然这个小丑脸上白色的装束，以及红色的大咧嘴让自己看上去是在大笑，但是语气却充满疲劳，笑得很勉强。

“这个人似乎很累，他为什么不去休息？”

嘉利看了看手中剩下的钱币，盘算着接下来怎么消磨时光，“所以呢？他就是干这一行的，不这么工作他只会饿死。”

拉尔祈祷着，希望这个可怜人拥有一个好觉。

“好无聊，原来这次的马戏连宣传都没有，看样子他们也受到波及了。”

嘉利揉了揉头发，“拉尔，喝过酒吗？”

“如果你指的是所有的酒的话，我喝过教堂提供的甜酒。”

“那明明是掺了水的果汁，既然时间还有那么多，我请你喝一杯。”

拉尔摇着头，“不行，我不能喝酒。”

“怎么？教条里规定了喝一杯都不行？”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还没有到喝酒的年龄。”

嘉利笑了，金色的眼睛盯着这个有些羞涩的比自己还要大的孩子，“得了吧，喝酒的年龄谁规定了？说得好像小孩子喝酒会死一样。”

现在的嘉利，在拉尔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形象，不可以让听他的话，他不是一个好人。

“教你两件事儿，第一，旅行者必须学会喝酒，因为酒精能撬开很多人的嘴得到你想要的消息，第二，被规则束缚的人，会在旅行中被自己的规则害死。”

嘉利没有再说什么喝酒，只是吹着口哨，示意拉尔跟上，“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们去小广场，我带你去看一个好地方。”

节三

白百合徽记

拉尔跟着嘉利走了很远，从热闹的集市到安静的居民生活区，穿过贵族的别墅，到了一篇废墟，白色的石墙已经坍塌，只剩下一些棱角。

“坐上来。”

嘉利爬上石墙，拉尔也跟了上去，一片巨大的宁静的湖泊在眼前呈现，碧蓝的水反射着银色的阳光，高高地往下望，是波浪拍打着石壁，远处白色如雪雕的城堡，散射着七彩的光晕，在湖泊中央就像是白莲。

“那里就是魔法学院，只能通过船和传送门到达，拥有非常完善的保护措施，外面的那道光能防御大多数攻城武器。”

“很漂亮。”

“但是她的美丽可是带着剧毒的。”

拉尔不解地看着嘉利，嘉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远方的城堡，“因为，如果不是那群法师，这个最后的城市也不会沦陷。”

嘉利从怀里拿出一个徽章，白色的百合舒展在银色的圆盘上，优雅美丽。

“这是？”

“白百合，光明之花，这个国家的象征，一个月前大家还高呼永不投降，在每家每户门前挂着白百合的旗帜，在城门挂着红色的白百合旗帜，结果因为这群为了自保的所谓研究者，以保护未来为由，联合起来打开了城门，将国王送到了敌人手中。”

嘉利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徽记，“也许真的就像是布兰德老板说的，白百合已经彻底没救了，那群穿着光明之花盔甲的混蛋，现在大概还穿着这套盔甲，打劫路上无辜的百姓和商人。”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是个傻瓜，我和你说这些，你不会出卖我，因为所有带着白百合徽记的人，如果被发现，都会被处死，而我，真的好想拿出这个徽记在阳光下好好看一看，这一切都是我的信仰，我只相信自己所拥有的。”

“愿光明??????”

“我说了我不信，别浪费口舌了。”

拉尔还是闭着眼，“愿光明给你方向。”

一只白色的大鸟从天空飞来，锋利的爪子勾住了嘉利手中的白百合徽章，嘉利吃惊的望着那只白鸟，“还给我！扁毛畜生！”

白鸟继续飞着，银色的徽章在空中闪烁，白鸟松开爪子，银色的闪光点融入了这个巨大的湖泊。

“不！”

拉尔紧紧地抓住想要跳下城墙的嘉利，嘉利哭泣着，愤怒着，“我知道是你，你一直都在我们身后，滚，我不想看见你，叛徒。”

拉尔回过头，什么都没有。

“也许徽记没了，但是我相信，这个徽记的图案，烙在我们真正的白百合心中，永不凋零。”

拉尔还在祈祷，嘉利没有继续哭泣，擦干眼泪，“走吧，我们再出去逛逛。”

节四

弥鹿与布兰德的商店对话

“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叫美瑞利亚，现在，白焰的战火经过了这个原本可爱的地方，现在，就是你能看见的，白百合的旗帜被换成了大狮鹫。”

“嗯，虽说我和你一样并不在意谁是国王，我不是这个国家的子民，你不是这个国家的奴隶，我们拥有自由。”

“自由也是相对的，你要做买卖赚钱，吃喝玩乐花钱，然后这些开支又有一部分纳了税，你的所有自由都是纳税的钱换来的，哪天我纳不起税的时候，我恐怕就是一具被王国扔在垃圾场的尸骨。”

“不过你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想让我相信你会纳不起税，除非我先破产。”

“以前你不是帮助美瑞利亚的国王解除了公主的诅咒吗？”

“那个啊，因为是怨念缠身，所以那个诅咒一般人解除不了，或者说代价太高，毕竟灵魂分成两半在镜像世界和现实世界互相作祟这种事，还真难遇到。”

“那你到底是怎么解除诅咒的。”

“商业机密。”

“好吧，这件事儿我反正也遇不到第二次，不过我以前给美瑞利亚做情报贩子那会儿，打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儿，关于一则预言。”

“预言？和我认识的人有关系吗？”

“关于公主的，公主将会回归。”

“哦，她回来找我报恩？”

“和你没关系，只是说会毁灭背叛白百合的莲花。”

“那那群法师有什么对策吗？”

“据我所知，她们没有任何对策，她们认为这只是地下份子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无力的威胁罢了。”

“那公主呢？我记得叫??????”

“艾丽瑞娜?美瑞利亚公主，我以为你记住了。”

“其实我很不擅长记别人名字。”

“是吗？那你怎么记住那么多草药的名字的。”

“不知道。”

“还有一件事儿，你带的这孩子是什么人？红头发红眼睛，你不会接了一趟浑水吧。”

“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答应一个老朋友培养他，但是培养他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而且这小东西非常虔诚。”

“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是不是很难办？”

“是啊，不过我想我能应付。”

“你也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能应付，反正没人知道，你干脆把他交给我吧，我会把他培养得很好。”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完成这个事情。”

“拜托，弥鹿，你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吧！你我还算了解，你经常对于突发事件手忙脚乱，而且还怕麻烦。”

“但是你也知道，我决定了一件事情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比如你当初为了一个无所谓的事情和一只吸血鬼死扛了一个星期，回来的时候睡了四天？”

“别提那件事儿，谢谢。”

“所以有时候这些事儿你要学着放下。”

“让你再多一个眼线？你就别打这个小东西的算盘了，他除非不再需要我，我是不会放手的，香水做好了，你可以把鼻塞拿下来了，闻一闻。”

“咳咳咳，骗子！咳咳，空气！”

节六

信息碎片

安戈黎娅百合花干，角龙的指甲，希特维拉玫瑰，金色雄鹿的肝油，黑星石的粉末，安卡胡须，白百合的眼泪，将所有材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熬煮半小时，并放入药石。

——弥鹿的神秘配方（备注：请勿轻易尝试）

她原本居住在两个世界，在倒影中观望，拥有两张脸的女孩，拥有两个灵魂的公主，在十八岁时融合，成为唯一的白百合，当王国之花枯萎时，背叛者将在新生的白百合之花下死亡，腐烂。

——美瑞利亚占卜师艾文妮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