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还是原来的石头房子，一点都没有变化。除了路边的大槐树比原来粗壮了一些，其他的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可是人的变化太大了，余见海简直都不太敢相认。

父亲余汉生明显苍老了，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满脸沧桑，背也有点驮了。整日里被劣质香烟熏，手指甲已经泛黄，浑身一股淡淡的烟味。

母亲黄翠娥眼睛看不见了，据说是当时哭久了，哭坏了眼睛。不仅仅如此，黄翠娥现在还有严重的糖尿病，腿脚都浮肿了。这个中年妇女，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五六十岁的模样，和施大婶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更让余见海吃惊的是，他听说姐姐余敏嫁人了，男人就是邻村的顾城。余见海没有离家的时候，见过这个顾城，他和顾城的弟弟顾浩还是同学。

只是余敏实在命苦，顾城这个老实巴交的瓦匠，去年春天不慎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摔伤了腰，现在还瘫痪在床上。余敏只好一个人带着女儿娜娜照应家庭，刚刚二十多岁，已经衰老得像快到更年期的女人。

此刻余敏刚刚进屋，抱着余见海就放声大哭，哭了一会儿被人劝阻，现在又破涕为笑，一边笑着一边抹眼泪。

她的女儿娜娜吓坏了，紧紧地抓着余敏的手，茫然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舅舅，说什么也不肯让余见海抱一抱。

“咳咳……海子回来了就好哇……”有人开口道，“这下子一家人团圆了，日子就好过了哇！”

“是啊是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哇！”有人附和着，又闲聊了几句，接着告辞了。

余汉生忙不失迭的散烟，却发现烟盒里已经空了，只好尴尬地笑笑，把空烟盒扔到地上。

在一边的施志年看在眼里，掏出自己的“红南京”散了一圈，打着哈哈走了。

“志年，看来这小子混得不怎么样啊！”有滋有味的吸着“红南京”的余汉成叹口气说道，“他身上那衣服，加起来也不值一百块，一看兜里就不富裕啊！”

施志年咧嘴笑笑，饶有趣味地看了余汉成一样：“怎么？你还想现在就向他讨债？”

余汉成抓了抓头发，尴尬地笑了：“哪能啊！我好歹也是他叔不是，怎么会不开眼现在朝他要钱呢！”

不过他接着又说道：“五千块啊，几年没还了，早知道就不借他家了。咱家也不富裕是不，孩子要上学呢！”

此刻余见海家里，黄翠娥还是紧紧地抓着余见海的手，询问他这几年的经历。

余见海不能实话实说，暴露老头子的秘密，只好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又说了一遍，说是当年送老头走，结果迷了路身上又没钱，只好去了外地打工，也没挣到钱就回来了。

其实这些话他夜里已经说过一遍了，这家伙本来就是夜里到家的。只是余敏刚从家里过来不知道这些，余见海只得再重复一遍。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黄翠娥又抹起了眼泪，余敏赶紧在一边劝，自己却也掉下了眼泪。

这时候娜娜进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西红柿，看到余见海盯着她望，出人意料的递了过来。

“娜娜真乖！舅舅不吃，娜娜自己吃吧！”余见海赶紧笑着推辞了，娜娜也不客气，呼哧呼哧大吃起来。

“他爸，你去摘几个回来，让孩子们吃啊！”黄翠娥摸摸索索地说道。

“自家长的？”余见海问道。

“嗯！”余汉生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我弄了几分地菜园子，你妈吃药就指望这些菜了！”

余见海也跟了出去，看到娜娜尾随在身后，伸手抱了起来。这孩子之前还对余见海十分抵触，现在已经很熟了，抱着他的脖子，叫着舅舅。

余见海高兴得合不拢嘴，一边逗弄着娜娜，跟着余汉生来到菜园子。

菜地里种的是黄瓜和西红柿，黄瓜绿油油的，西红柿红彤彤的，相映成趣，十分好看。

余汉生摘了几个西红柿，又摘了几根黄瓜，这才叹息道：“这几天行情不好，这么好的黄瓜西红柿，也卖不了几个钱。”

余见海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有了主意。行情不好？不值钱？这好办啊，余见海相信，自己只要对这些黄瓜西红柿稍稍“改造”一番，价钱肯定能翻个个儿。这年头有钱人多，只要东西足够好，肯定有人舍得掏钱买的。一分钱一分货嘛。

余见海这几年跟着老头住在山里，吃的都是自己侍弄的，当然知道怎么种出特别的菜来。没想到现在刚刚回家，就有了用武之地。只是“改造”瓜果，需要些特殊的材料，需要他置办。

祖孙三代回了家，意外发现门口多了几辆车子，一辆是派出所的警车，另一辆却是普通的。

知道余见海回来了，派出所的人自然要过问一下，当年他失踪的案底还在呢，现在人回来了，要消掉哇。

那辆奇瑞小车里下来的女子，余汉生倒是认得，是施志年的外甥女吴菲，每年都会来上一两次，一点都不陌生。

不管什么时候，戴大盖帽穿警服的人，在老百姓看来总是有点威严的。余汉生赶紧拿出板凳招呼警察坐下，洗好黄瓜西红柿端了过来，有点拘谨地坐在一边。

派出所的人倒是干脆，询问了余见海一些情况，便告辞了。临走时带走了几条黄瓜，是余汉生硬塞给人家的。

派出所的人走后，吴菲不顾余见海的挽留，也坚持要走了。余见海一直送到门口，连声说着感谢的话语。

“你再客套我要生气了啊！”一身职业女性装扮的吴菲嗔怪道，“赶紧回去吧，我先走了！”

直到吴菲的奇瑞开走了，余见海才回到屋里。

“海子，吴菲怎么认得你？你可是七年没回来了啊！”余敏奇怪地打量着余见海，轻声问道。

“忘了跟你说了，海子昨天夜里就是吴菲那丫头送回来的，还给我们买了东西呢。”黄翠娥赶紧解释道。

余敏更糊涂了：“吴菲夜里送海子回来……这……”

经过余见海细细解释，余敏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