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迷离，盯着他，他却不看我，径直踱着悠闲的步子擦过我身侧，往那男人走去。

那男人一看见他，便笑得满脸横肉更加拥挤，谄媚地凑近，“哟，余三少呐！刚刚办事儿，可没见着您！”

余木舟背手站定，淡淡扫他一眼，话里头意味不明：“来我这店铺闹什么啊？”

“啊？这药铺是您的？”男人满脸堆笑，却又怀疑地问。

余木舟眼睛一紧，我难得看他一副正经样子：“余家旗下的生意多了，有间小药铺很稀奇吗？怎么，林爷，看你这架势，是要带兄弟们进来坐坐啊？”

我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说谎。

“哪有的事！”男人瞥我一眼，估计也是揣摩出了什么，赶紧明事理地点头，忙不迭迈步往回退出去，拱手道：“既然是余家名下的药铺，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多有得罪啊！告辞，余三少！改天咱请你喝酒啊！”

话不多说，简直够果断。

说着，笑嘻嘻地寒暄几句，就迅速带人离开了。

哇，幸好余木舟来了，这短短时刻人就灰溜溜走了。

周围安静下来，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感到轻松，抹了把汗。掌柜的在里间看了半天，总算挪步出来，面色复杂地打量着我。

“余木舟，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我昂起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余木舟。

他摇摇头，瞧着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路过了，难不成我还没事儿来瞧你摆生意摊子吗？”

话音刚落，他就冲我一眨眼，那股子阳光劲儿又从笑容里钻了出来，让人感觉十分舒服。我扫他一眼，就着凳子坐下，惆怅地望着对面被搜刮一空的地方，那里连桌子都不剩。

“真是倒霉，我以为好些天没接到生意够霉了，谁知道还整这么一出。”我喃喃念着，愤愤不平。

掌柜的终于出声了，一边擦着柜台，一边劝我：“唉，姑娘，我劝你还是趁早改行吧！我看这些天你在对面一个子儿也没挣到，这门生计怕是不行喽。”

我长叹一口气，撑着下巴思索。

“欸？”余木舟偏了偏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漫漫，你不是会认字写字吗？不如，去给我二姑家的小孩子教写字？”

他仿佛觉得自己这个点子还很不错，有些高兴，扇着他那把扇子来回踱步：“这活儿多轻松啊，你瞧，还不用你整天在街头讨生意，每天就悠闲自在教小孩读书……”

“那可算了吧，我没那个底气。”我怏怏地垂着脑袋，自己字还认识得不够多呢，到时候尽教些邪门歪数的字那多不好。

何况，他二姑家在城东，我要这么每天来来回回，得花多少时间啊，还怎么照看小风？

啊呀，这年头真是苦极了。

“掌柜的，”我想了想，最后皱着一张苦瓜脸，面朝向掌柜的，哀求道：“您看您这药铺缺不缺人手，要不，就把我收下吧？我很勤快的！什么都可以做……”

掌柜的脸部抽搐。

余木舟一把扇子挡在我面前，打断道：“什么都做，那可不行。”

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完全不想理他，“掌柜的，您看您这药铺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在照看，每次你去沟通进货什么的，那天就得关门，可你要是雇佣我呀，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我尽量努力说服他：“再说，打杂之类的我都可以做呀。”

掌柜的懒洋洋看我一眼，语气不疾不徐：“呵，算了吧，我这铺子只够勉勉强强养活我自己。要再加一个，那可不得了。”

我不愿意放弃，“您放心，我不要工钱，只要你给口饭吃就行！刚刚你也看到了，我那算命摊被人弄没了，怎么讨生计啊！再说，咱们两家的生意可是门对门做了几年，你不看情也看面是不！”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没有好脸色，但至少他犹豫了，看得出来，有点动摇：“姑娘，我要想雇佣人帮忙，早就雇了，何必一直留自己一个人啊。”

余木舟又挡在我面前，遮住我的视线，插嘴道：“喂，俞漫漫，教小孩怎么了？我这建议挺靠谱的啊，只要我去跟我二姑说，这事铁定能成！”

我撇撇嘴，再次白他一眼：“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可不想借此麻烦你，你呀，好好做你的公子爷就好啦。”

说罢，我站起身，走到柜台前，继续皱着那张苦瓜脸，“怎么样啊？掌柜的，考虑一下呗！你这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说了，我要是在您手下干活，那你每天想怎么算命就怎么算命，净捡好运气，还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事！”

哈，最后一句话看来有用。

掌柜的明显目光一颤，上下打量我，眼角的皱纹聚集起来，堆着迟疑的眼色：“真的？”

我一拍胸脯，“保证！你不信就四处去打听看看，我俞漫漫算得准不准！凡是我给算过卦的人，肯定说准。”

掌柜的嗤笑一声，略带嘲讽：“要真有那么准，你这生意又怎会……”

“哎呀，掌柜的，这世道女子不受重视啊，大家多少都对女卦师不太信嘛！一句话，你这里到底是收还是不收？”我干脆利落发问。

“掌柜的，”余木舟在旁边不慌不忙的摇着扇子，勾起一侧嘴角，揶揄我：“这人饭量可不小。”

我一拍余木舟，瞪了他一眼。

最后，掌柜的在犹豫半天后，终于给了我一个答案，一拍桌子：“好！就收你在我这药铺里打杂！”

“哈哈哈，谢谢掌柜的！”我朝余木舟得意一笑。

余木舟在药铺里赖了半天后，终于走了。我一边熟练地进入状态，跟着掌柜的学习药柜摆放、记账，一边打听说：“欸，掌柜的，你这间药铺开了这么多年了，月收入多少啊？”

“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掌柜的扫我一眼，表示不耐烦。

我只好赶紧收口，拿过抹布来东擦擦西擦擦：“你别介意啊，我只是好奇，就问一句而已。主要是您这药铺生意很好，今儿个店里怎么没人啊？”

我打量着空空如也的铺子。

掌柜的把手中的算盘一拍，挑起眉毛，提高音量：“先前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心里不清楚吗？我这铺子里的客人全都给吓跑了！”

我倒吸一口气，讪讪一笑。

“再说了，这平时城里的恶霸们收税也收得不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赚得稍微多一点，就得交一大笔！我这命也是苦啊……”

说到这儿，他就开始嘀嘀咕咕起来，我为了阻止他碎碎念，便迅速转移了一个话题：“呃，那什么，对了，昨天来你这儿抓药的何家，是来抓什么药啊？”

我是指何瑾和他的那个管家。

空气安静了一下。

掌柜的停止手中正在算账的事，转过头来，狐疑地看我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我局促地摆摆手：“呃，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又把目光垂下去，继续拨弄着手中的算盘，“那何家的二小姐，凡是知事的人都听说，病得可不轻。我这药铺里除了开点小药，大病真没办法，实在不行，也只能给点止痛药。”

“这么严重啊？”我佯装唏嘘惊叹。心里面想着昨天的事，又不由得生出一点愧疚之意。但我还是理性地把它掩饰了下，这不关我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那可不是？”掌柜的自顾自地念叨着，“你想想看，何家是多大户的人家啊，什么样的医生请不起？现在那小姐却病在床头奄奄一息，可不就是没法治了吗？只能开点中草药，能拖多久是多久……欸，这些话，你可别拿出去说呀。”

我忙不迭点头，却有点晃了神。

“来，我告诉你，接下来每天的任务就是这些，”掌柜的收拾好桌面，转过身去，指着身后的大片药柜，开始吩咐我正事：“首先，把这些药的位置都记清楚，其次，每天天亮就来店里打扫整理，在开店之前，我要看到你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懂吗？我这里可是不养闲人的。”

他说得毫不留情，我赶紧点头应和：“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保证在这儿好好打杂，绝对对得起我一天的饭量！”

掌柜的又是一声冷哼：“最好是！”

说完，他就转身往后院里走：“你在这前面看着铺子啊，我去院子里一下。”

“好的！”

眼看着他走了，我才开始打量起这个药铺。

店里面干净整洁，甚至还安排了好几个坐谈的地方，药柜整整齐齐排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物，这家店不仅卖中草药，还卖西药呢，规模不小。而且，角落里竟然还放了一小排书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摆着些书籍。

我好奇地走过去，翻了翻，全是药材名字、专业术语，看不懂。

正当我放下书了无兴趣地转身时，右手突然不小心碰到了墙上的什么东西，顿时，我感觉那块地方凹了下去，一个小密柜就弹开了。

那个柜子真小，隐藏在角落里，不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不过，这是什么机关吗？怎么突然就打开了？出于好奇，我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去看——这还挺艰难，我得钻到桌子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