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三年，西王国饿殍遍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国内一些城镇却呈现出一片异常热闹的景象，先有大量灾民涌入，又有官绅开仓放粮，还有往来行商、贩夫走卒充斥其间，一时间龙蛇混杂，好不热闹。

此地乃西王国的一座小城，名为“临河”，因靠近西王河而得名。

三年来随着数以万计的灾民涌入城中，临河城内已是人满为患，道路两旁、民宅墙下都聚集着不少的灾民，这些人衣衫褴褛、目光呆滞、面黄肌瘦，死亡每时每刻都在他们之中发生。

与灾民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城内的原住民和那些达官贵人了，他们行走在城内，对灾民视若无睹，宛如两个世界之人。

这几年官兵虽然控制了入城灾民的数量却没有加强对城内的监管力度，大家心里都清楚，只要这里还有一天在西王治下，就少有人敢在城内撒野，这样的威慑力来自于当年西王建国时的铁血手腕。当然、还是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遍布城内伺机而动，年仅十四岁的林山就是其中之一。

迎面走来三人，当先的是个面如冠玉、长发飘逸的青年男子。

男子二十上下，着一身光鲜的紫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还有一个青色的香囊在行径间轻轻晃动，很是惹眼。如果仔细一点能看见男子的左胸口上有一枚紫红色鼎形的胸章。

青年身后是两个同样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胸口也别着相同的胸章。与青年的意气风发不同，两个中年人都是眉头紧锁，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这一路行来他们看到了太多的人间惨剧，内心都是唏嘘不已。

“此次若不是奉师门之命随李师弟外出办事还不知道老百姓的日子这么苦。”

“是啊，咱们这一路上单单碰上人吃人的事情就不止一桩了吧。可惜吾辈都是出世之人，如无必要不与凡世沾半分因果，否则为兄都想出手帮他们一把。”

“我又何常没有师兄的想法，只是……哎……天道循环生死有命，或许是我们道行不够，还无法看透吧。”

青年男子也听到了身后两位师兄的对话，他用鄙夷的目光扫视了道路两旁的灾民一眼，眉宇间的傲色不减分毫。

李傲身为天鼎门重点培养的内门弟子，一身修为更是达到了灵境四层，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未来无可限量。

别说是这些灾民，世俗皇帝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头大一点的蝼蚁罢了，百姓的疾苦又哪能引起他半点怜意。

可笑身后那两位师兄还在为这种事情长吁短叹，道心不稳，难怪人到中年修为也不过和自己相差无几。

提到修行，李傲修道不过六七年光景，师门中很多修行了几十年的师兄也没有自己这样的修为。一想到这里，李傲脸上的傲气又浓郁了几分。

就在李傲还在自鸣得意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他的身边穿过，两人的身体在交错的一刹那相撞，李傲下意识地踢出一脚，口中喝骂：“哪里来的狗东西，滚开！”

就听“砰”地一声重响，黑色身影被李傲踢飞在路边，正撞在几个席地而坐的灾民身上，一时间惊呼声四起。李傲定睛一看，那黑色身影不过是个十四五岁，蓬头垢面、满身补丁的少年。

“不开眼的东西，再有下次要了你的狗命。”或许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或许是看到了少年眼中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敬畏之色，亦或是别的原因，李傲没有再对少年动手，领着身后二人缓步走开。

李傲并不知道他那一脚如果不是下意识地踢出去，那怕只用半层的功力那个少年也会被他活活踢死，尽管如此少年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少年挣扎着从灾民的身上爬起来，看向青年离开的方向，眼神中的敬畏之色被一抹复杂之色所替代。

“孩子，你没事吧？”一个灾民有气无力地问道。

“没事。”少年摇了摇头，偷偷地将他一直捂在怀里的青色香囊塞进了袖口。他就是林山，一个在临河城长大的孤儿。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声：“钱员外家开仓放粮，去晚了领不到粮食！”道路两旁的灾民顿时都来了精神，纷纷起身，如蝗虫一般朝钱员外家的方向涌去。林山忍住胸口的剧痛也混在灾民群中跟了过去。

……

日落时分，喧闹了一整天的临河城渐渐安静下来，官兵全体出动将灾民驱赶至城内的几个临时安置点，这样可以方便管理、预防瘟疫，三年来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安置点附近随时都能听见一些灾民的呻吟声，有的是因为病痛，更多的是因为饥饿。

林山埋着头晃晃悠悠地往家的方向疾步走，一路上不愿与任何人产生哪怕只是眼神上的交流，怀中的白布袋里装着他从李员外家求来的几斤大米和几个窝头，这或许是他和他们未来一个月的口粮，不容有失。

今天林山只出手了一次，那个青色香囊他一直都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银两，不过看那少年的样子似乎挺有钱的，但愿这次能有不错的收获，要是能翻出几张银票林山就满足了。

唯一让林山郁闷的是对方出手太重，他的胸口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恐怕是伤了骨头得在家调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那人看上去并不比我年长几岁，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他究竟是什么人……他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不过要想抓我也没那么容易……”谁也不会想到一副叫花子打扮的林山并非灾民，他在这临河城里是有家的，少有人敢在城里强闯民宅，这也能让林山安心不少。

林山的家就住在临河城西门，打从他记事起他就住在那里，他是许多年前被一个绰号叫“林老大”的少年在山道上捡来的，直到林老大去世林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真名叫什么。

这是个破落的小院，院墙塌了大半，院中有几间黄泥砌成的房子，房顶被木柴和稻草覆盖，满屋顶的落叶让整个小院更显萧索，仿若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一般。

林山行至小院门口，环视四周见没人跟踪，这才快步走进小院、挪开柴房里的一口水缸，露出下面地窖的通道。

也不见林山有别的举动，片刻间便有三个半大的孩子从地窖里钻了出来，面带欣喜行至林山身前。

这三个孩子都是和林山一样同病相怜的孤儿，“胖丫”是林山去年在临河城里捡回来的灾民，林山给她取名叫林月，小名胖丫；“大壮”则和林山一样是林老大生前收养的孩子，名叫林强；

年仅六岁的“霍少爷”虽然和“胖丫”同龄，进入这个家的时间却是最短，只有三个月时间。

胖丫是个招人喜爱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红布衣，粉雕玉砌的小脸上有一对黑珍珠般迷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她的头上扎两根羊角小辫很是可爱。

林山忍住胸口的疼痛将扑进他怀里的胖丫抱了起来，捏了捏胖丫的小鼻子，问一旁的大壮：“我出去这段时间家里没事吧，没有灾民进来捣乱吧？”

“林山哥，没事，有我在你就放心好了。”

大壮虽然比林山小两岁，但却和林山的个头一般高，别看他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其实人一点不傻。此时他正盯着林山腿边的白布包双眼放光，也不知道今天林山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他可是饿了整整一天了。

林山点点头，又要开口说什么，就听一个稚嫩的童声说道：“你们别废话了，有什么吃的没，我饿了。”

霍少爷是个眉目清秀的平头小男孩，他的身上还穿着他与家人失散时穿的那件青色长衫，衣服的料子是绸的，想来当初买下时花了不少的银子，可如今也是破破烂烂的了。三个月前林山将他带回家时只知道他姓霍，看他的打扮和说话的口气以前兴许是某个家族的少爷，于是大家都叫他霍少爷。

霍少爷虽然年幼，气性却是几个孩子里最大的，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发他的少爷脾气。除了胖丫，林山和大壮平时都让着他。同是天涯沦落人，已经懂事的林山和大壮又哪能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你就知道吃。昨晚的地瓜就数你吃得最多，人家林山哥和大壮哥都没说饿，你嚷嚷什么！”胖丫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哼！”霍少爷气呼呼地将头扭向了一旁。

林山微微一笑，将白布包交给大壮、让大壮立即烧火做饭，自己则是带着胖丫和霍少爷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