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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第三章:任你何等嘴脸,这张桌子都能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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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抄起杯子往地上咣啷摔个粉粹。如今我且回来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宴局上我也有一席之位,怎能任他们随意搓揉压扁?今日让出去一个杯子,明儿就得让出一个碗,不到后日他们要心肝也由不得我不给。

他们当我是什么?他们定在心中嗤笑:“你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你不过是捉人脏柄向上爬的不入流而已。”允了我去养心殿当差后,刘大公公当即泼了我一脸热茶。他说:“蘼芜你可仔细着,二等宫女被喂狗也不是没有的。”

杯子终究没掷出去。方才种种当下也只能想想,它完好无损被我拿起又放下。若不忍,难道还给他们口实拿我去喂狗吗?

蘼芜在辛者库三年只学两件事,第一忍当下之辱,第二等来日之机。一剑封喉。

我摆了个手势,侍女递了一盅新酒。取了酒,我再要只新杯子,不着痕迹地换掉原来那杯。但我知道,有心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一举措。我要他们看见,却只能各自心中揣测而不能宣之于口。

他们彼此之间交换脸色,桌上听不到一点声音。人人都在吃着自己碗里的果品点心,喝着自己的那盅小酒,想着自己的大小事宜。

但这不过是掩饰,其实他们都在说话:

“蘼芜是什么意思?想说她和程侍卫不和?想打程侍卫的脸?”

“不不,分明是想表示她有程撑腰。你看她换了杯子,程大人半字未语。”

“她这个下马威可真厉害。以后还需见面托着她。”

“刘公公,你可当心了。人家有程大人呢。”

我能猜得出他们脸上在说什么,不甘心的有,嘲讽讥笑的有,事不关己的有,羡慕嫉妒的更有……这张桌子什么脸都能容下,只要进得来门,任是人脸鬼脸妖脸都能入桌吃饭。

我又胡乱了一盅,程云栈在旁偶尔吃一箸,却再也没有动过一口酒。这是他的习惯。红泫曾在推杯换盏间问过:“为何不见你吃酒?”

“我没有吃外人酒的习惯。”“为什么?”“酒里不是有毒,就是有瘾。这两样一旦沾上了就活不成。”红泫差点惊掉下巴,这个人真胆小怕死,没劲,无趣。

他们中也不人人都掩饰,比如芳树姑姑真的喝多了。她酒量一向不差今儿先醉,实是眼不见为净。

我也想垂着脸醉倒在这儿,做一会傻子,做一会可怜,就着酒劲红了眼,再默下两行泪。让他们背欺小辱女的骂名?

定有人双肘相碰,悄问:“她怎么了?”她怎么了?绝不在这里落下一滴泪来,我不想求饶也不想讨好。

我把眼泪咽下去,咽进眼睛,咽到喉咙,咽回肚子。程云栈给我加了一筷子,说:“吃点这个,红泫说你爱吃。”咽到一半的眼泪要涌出来,我赶紧低头磕在桌沿上,用手揉着小腹,装出一副喝多活受罪的模样。程云栈不经意地拍拍我的背,说:“我答应过红泫以后只有我能欺负你。”

凭什么?我抹干伤悲猛得举起颈背,还踩了他一脚。

这时。

有个热闹撞进门。

孔欢喜。

她有备而来:徐公公在座,程大人在座,芳树姑姑醒了,各宫领事也聚齐。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时机一举揭发狗男女了。

刘大公公和我。

她声泪俱下:“你昨夜还抱着欢喜说要把二等宫女许给人家,结果却给她?您怎可这么哄骗我?怎可这样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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