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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梨记》第二一章 锦绣以内再无方寸 顽石之中另有乾坤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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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楼玉阶温香软,

蚕绸罗缎流光转。

古刹又千年,

升平一片片。

谁家黄稚子,

何处觅秋食。

王谢满璋珩,

尚无一尾羹。

且说那名叫任子鸣为首四人听了那富家公子的命令,四人不约而同地照着某一定式,径自一一排开,只瞧这四人手中执剑或提或点或横或斜,片刻后这四人仿佛布了一座剑阵。

宁修虽目不能视,但听得这几人步法奇异,眼前不见之景在其心中却也描绘的一清二楚,隐隐察觉那四人透着一股杀气,却也不见慌张,轻声唤道:“二弟,四弟。”

韩清李大勇闻声应和,宁修随即在他二人耳边低声言语什么,便慢慢悠悠地向那四人所布之阵走去,为首的任子鸣见宁修这般,忽然言道:“阁下莫不是轻看了兄弟,我等师兄弟四人绝不是占人便宜的主,你们尽管四人一起上吧。”

宁修行至任子鸣身前,便停了下来,拄剑而撑,道:“却也不是宁某一人前来破阵,只是……”宁修嘴角一弯再闭口不言。

任子鸣心中疑惑,这人怎么说话就说了一半,让人好生难受,怕不是前世便是烂掉舌头的?皱眉道:“只是什么?”

宁修道:“只是……”说话间竟拔剑向他刺去,任子鸣本就做了宁修会搞偷袭的防备,这一下倒全在他意料之中,见他这一剑攻来任子鸣不慌不忙,举剑便挡,然而却未听得半分剑击之声,只瞧宁修剑锋回转,直刺向他身后的孔商鸣,孔商鸣一时所料不及,径自乱了阵脚,脚下没有站稳连连退了数步,一旁三人眼见阵法要乱忙地上前支援,瞧这四人列阵有型,虽是乱了几分,却也只有片刻,宁修一入阵中,竟似馅儿进了面皮里一般。

宁修运起身法,却也不急着冲出阵外,只见他时前时后,在这阵中胡乱窜动,那四人一时之间竟拿着宁修没有办法,忽地宁修与柏鲲鸣连连拆了几招,不由地大咳一声,便运起身法离去,那柏鲲鸣见着宁修身法略显颓势,想是他于体力之上已然后劲不足,正要变阵追赶,却见宁修回头一笑,道:“兄台中计了。”说话间宁修左手剑鞘发劲一击拍打在柏鲲鸣胸口之上。

柏鲲鸣虽是挨得结实,却也不见多痛,连退两步便以站稳,宁修端的是不敢追击,这一击虽中却也不得不应付身后另三人的剑招,若非如此胜负已然分晓,那柏鲲鸣正要与他诸位师兄应付宁修,忽然背后一痛,待他转身瞧去却见六七个泥团竟向他面门飞来,那些泥团虽离他尚远,却也闻见一股刺鼻的骚臭味,又见那边团泥的韩清正蹭着双手,也该明白他往里面放了什么佐料,见这些泥团飞来,柏鲲鸣或躲闪或剑劈,这几个泥团他到也一下没中,但听他气道:“你这人!怎地暗箭伤人!”

远处韩清大笑道:“什么叫‘暗箭伤人’,我大哥与你们四人相斗,就算你们四人再怎么样娇滴滴的纤细,哪怕是盈盈一握,我大哥又如何能同时正面‘面对’你们四个?你们就不曾暗箭伤人了?”

那柏鲲鸣被他说的满脸通红,不是因为被这小乞儿反骂暗箭伤人,而是那“盈盈一握”明明是形容姑娘的腰身苗条,怎就说予他一个大老爷们了?正气愤间,远处任子鸣忽地大喝一声道:“师弟勿要心乱,他只是为了乱掉咱们的阵法,速速回阵!”

那柏鲲鸣闻言忽地醒悟,正要回阵,却见韩清又有数个泥团砸来,他既已明白韩清用意,却也不予理会,只瞧他宝剑挥动,几个泥团已被打落四周,哪知他正喘息之间,忽见一镔铁大棍向自身面门砸来,柏鲲鸣不由得吓一大跳,忙地倒下身子躲了开来,一旁李大勇看着好笑,一套地堂棍连连打向这趴在地上的柏鲲鸣,竟是越打离阵越远。

那边任剑鸣收剑而出腿,一脚蹬在宁修剑鞘之上,借着反力跳出战圈,叫嚷道:“大哥!阵法乱了,既然小师弟不能与我等回合,我们不妨与他回合?”

任子鸣闻言点头,虚晃几招也离开了战圈,道:“变阵!”

任子鸣话落,三人纷纷撤开便要冲去柏鲲鸣那边,宁修想是早就料此一招,瞧他三人撤去,却也不慌忙,身法运起竟然后发先至,宁修拦在三人身前,低声道:“三位的轻身功夫还是差些。”竟又举剑与他三人纠缠起来,只瞧宁修剑招伶俐,却不进攻,只是对这三人一一防守,待谁要冲出阵去这才出招拦下。

孔商鸣见着宁修这幅从容神情,不由得一时气愤,大叫道:“死瞎子!你能同时快的过我们三人吗?”

任子鸣听得话语,又见宁修嘴角忽地笑弯,不由心头一惊,刚要叫他住口,但却为时已晚,只见孔商鸣与任剑鸣已分做两路冲向柏鲲鸣,任子鸣正要去拦,却被宁修一剑挡住,宁修道:“这庙中的檀道济将军曾写过一本兵书,名叫《三十六计》兄台有空不妨读下。”

话音刚落,宁修剑招一变,立时变得迅猛无匹,任子鸣只见眼前这瞎子手中明明仅有一把剑,怎就能上下齐攻,这剑招亦是使得飞快,适才只知道纠缠之人,竟变得只攻不守,一时间自己竟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几个喘息之间,自己手中宝剑已被挑飞,宁修手中的松纹古剑“东流”已然架在任子鸣脖子上。

那富贵公子瞧着手下四个打手所布剑阵被破,却不见得慌张,也不知他从哪里取出一柄玉骨君子扇正在那惬意的摇着,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书童一个丫鬟,二人像是生怕自己主子在这金秋时分冻着,一件轻裘已然披在了他身上。

韩清瞧着这人架势,似是恶心到了极点,低声骂道:“既然有这阵势,适才还装成那副蹭吃蹭喝的样子,真是病得不轻。”

宁修道:“既然兄台看不惯我们,我们亦是对兄台所为不甚满意,还请兄台速速离去吧。”

那富贵公子听着宁修言语,不由会心一笑,道:“恶心完人,还要骂人,怎么有你们这般不讲道理的人?”言语中竟无些许输了阵仗的颓势,反而更加傲慢,又带着些嘲弄,他顿了顿,又道:“纪大娘,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起初宁修便察觉这人语气不对,在他言语之间宁修不由得加了三分戒备,哪料到他话音一落,宁修忽闻一阵幽香,兀自一道白影自他面前掠过,突然这白影一掌探出,宁修虽是瞧的清楚,又是万分防备,仍是躲闪不开。

宁修虽是中掌,但也只是退了数步,虽然胸口火辣,却无一点内伤,那白影站在原地未动,一旁任子鸣趁着机会竟提剑刺来,宁修尚未抵挡,那富贵公子出声大喊道:“住手!你们四个还嫌丢人不够?速速退下!”

那富贵公子虽是武功平平,但任子鸣四人似是相当惧怕,听他话语,这四人没有多言片语,竟一齐退了下去。

韩清大远瞧着那道白影,只瞧她一身素衫白衣,长得也算清丽,若无眼角那诸多皱纹,旁人也只会觉得她在二十上下。

那白影忽地呵呵一笑,道:“呦,小哥儿竟长的这般俊俏,手中那小玩意儿也是精致的很,和你说啊,一会身后那小理儿发了脾气只怕你们谁都活不下去,不如来这边和婶婶做个伴儿,婶婶保证你们活命富贵。”

那身后被称为“小理儿”的富贵公子展颜一笑,道:“今日只怕要让纪大娘失望了,除了这人必死,剩下的纪大娘随便‘采取’。”

那纪大娘回头狠狠啐了一口,佯骂道:“你这臭小子,当老娘做蜂王了吗,瞧剩下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样儿,也进得了老娘……”这纪大娘话为说完,却见宁修一剑刺了过来,那一剑分明来的极快,却瞧那纪大娘嘴中带着笑意,浅浅道:“哎呦,小哥儿来的真是急躁嘛,还是让婶婶先和你玩会,剩下的,咱们来日方长嘛。”一边说着一边轻松躲了开来。

那“小理儿”忙道:“看在纪大娘的份上,无非多让纪大娘采补一番,除掉是必然除掉的了,‘来日’可以,‘方长’可就不行啦!”

纪大娘一边招呼,一边学着少女一般努着嘴,道:“知道啦,小气鬼!”好在宁修双目无法睁开,若是瞧见真她适才模样,非要把之前吃的狗肉带着昨夜的饭食统统吐出来不可。

只瞧这二人你来我往之间,相斗十余回合,虽是宁修一直进攻,那纪大娘防守,但无论是谁也瞧的出来纪大娘的轻松写意与宁修的吃力被动,这般关系,竟像是一朝君王于后宫之中对着三千佳丽捉迷藏一般,只是男女之间已然换了角色。

韩清与李大勇瞧着宁修这般被动,正要上前帮忙,忽听那“小理儿”又喊道:“孟四哥,有人要插手,你可要拦住他们啊,不然这个月的竹叶青可就要换成烧刀子了!”

又是话音刚落的当儿,只见寺外又有一人手持一柄柳叶刀猛地窜出挡在二人身前,只见这被称为“孟四哥”的人三十岁许,浑身肌肉铁一般的结实,两眼迷糊,左右摇晃,有一个酒糟鼻子,看了眼两人,转身问道:“就这两人?”

“小理儿”答道:“就这两人。”

待那“小理儿”答完,孟四哥也不做任何动作,一手拿着柳叶刀,一手拿着酒桶竟独饮起来,韩清看他这般,正要闪出,却被他伸手拦住,随即又挽着手中柳叶刀,与李大勇拆起招来,只见李大勇一套“游龙棍”中杂着一套“惊涛棍法”再变化着多种路数打来,竟是一招都未近得孟四哥的身体,而那孟四哥竟连身子未转过来。

这两组五人斗得正酣,瞧着宁修颓势已现若再无人相助,只怕宁修真要被这半老徐娘当众“采取”,韩清,李大勇二人想要帮忙竟也无能为力,纵然以二对一仍是未占半分优势,韩清曾想趁着二人拆招抽身,却也被那孟四哥刀式所挡,竟不得挪步方寸。

宁修,韩清,李大勇三人用尽浑身解数,却也占不得零星的优势,直如那被猫儿捉住的老鼠一般,在吃掉它之前,总是要将老鼠玩的半死,而老鼠明明深知自己并不可能挣脱,仍旧是拼着性命。

正在三人一边缠斗,一边绝望之际,忽地自寺庙深处一道银光闪过,直直打向宁修身边的纪大娘,那纪大娘正与宁修“苦战”,忽见面前袭一物,虽然瞧不清楚,但从它破风之声中也该明白,这飞来之物定是分量不轻,委实不敢硬接,想及此处这纪大娘展开身法,躲离了那飞来之物。

那飞来之物又向前进了寸许,再未向前,竟倒飞回去,落于一女子手中,纪大娘抬眼一瞧,这女子身着绿衣二十未到,却不是小鹦鹉又是何人?

那纪大娘不由掩面娇笑,道:“呦,好俊俏的小丫头,虽说婶婶采补之时从不在乎阴阳,可这一次两个婶婶却是从未做过的。”说话间连连躲开小鹦鹉与宁修的夹击,随即回头对“小理儿”说道:“还不再叫个人来?”

那“小理儿”正看着好戏,本不想多加理会,纪大娘口中一次不能采二是假,对战两人不敌才是真,自那姑娘入了战局,纪大娘竟似有了落于下风之势,想起平日里这纪大娘对自己也总是动手动脚的,虽说心里痛快,但那纪大娘好歹是自己人,怎也不能让她败了,那“小理儿”收了收心神,道:“贾叔叔!还请出来帮一帮纪大娘!”

听得寺外一浑厚嗓音叫嚷道:“纪月这臭婊子真够窝囊,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竟能把她逼成这样!”

话音未落,人已先到,瞧这人丈二身材,四十上下,身着铠甲,手持一方天画戟冲了出来,只见他连出三戟打向宁修,宁修架起东流剑便挡,剑戟相撞听得当当声响,宁修只觉这人力道浑厚,这三戟打出,宁修连连退出数步,闭着的眼睛也是金星四起,险些喘不过气来。

待那人再要攻去,但见小鹦鹉银鞭晃动,“当”地一声,那似有千钧力道的一戟竟被一纤瘦姑娘震了开来。

这人再向小鹦鹉瞧去,她已然将纪月撇开,径直挡在自己身前。

这姓贾持戟之人,上下打量了小鹦鹉几眼,眼中似有不屑,道:“我不与女人动手,滚开!”

小鹦鹉听得真切,未有让路,也未有理睬,口中一字一字道:“你那方天画戟,使的太差。”

这人一听,自己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嘲弄,登时怒不可遏,“哇呀呀”大叫数声,抡起方天画戟,朝着小鹦鹉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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