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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梨记》第十九章 癞头和尚吃狗肉 高门士子啖人心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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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看着詹鼠气势正盛,思来想去自己亦有不对之处,都说败军之将莫敢言勇,小鹦鹉,韩清一行,还有宁修和那大汉无不道了个不是,便一同离店而去了。

韩清随着小鹦鹉走出几条街道,一路下来心中似有歉疚,想来自己那时吃得饱了,却不曾顾得姐姐,看到那大汉心中便怨怼,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与那二人拌起嘴来。

韩清连着几次装作不经意是的偷偷瞥了小鹦鹉几眼,只瞧得她脸色甚黯,眉头紧皱,心中似有不悦,却不知为何竟未与韩清吐露半字,看她那般神情,韩清不由得想到一事,能令姐姐如此沉闷,除了自己那憨傻姐夫怕不会再有别人,这深更半夜却不见那姐夫在姐姐身边,二人莫不是闹了什么矛盾?想及此处韩清心中真是又喜又忧。

小鹦鹉寻着一块巨石,拍了拍石上灰尘便坐了上去,回首间看着韩清在那处掐着手指,似是盘算什么,又向远处一看,却瞧见宁修与那大汉竟站在自己不远处,借着月色只瞧他二人脸上神情复杂,似有言语却又不说出口,小鹦鹉见他二人这般别扭,无奈道:“宁帮主一路跟随过来,可还有什么吩咐?”

宁修闻言不觉身子一颤,忽地挺直了身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小鹦鹉看着宁修二人这般甚是头痛,若是说了什么不论如何倒也还好,可偏偏这般什么也不说,还一直跟随着自己不放,这般缠人当真是无可奈何了,小鹦鹉正思索间,宁修终于开口道:“宁某适才与姑娘比试未分胜负,可否……再行比试?”

小鹦鹉长叹口气,虽说他这次口气温和了许多,没说什么“划倒儿”之类的话语,可这输赢对这人来说,莫非便如此重要不成?想到这里,小鹦鹉无奈道:“若是宁帮主当真在意这事,那现在便算做小女子输了可好?”

小鹦鹉话必,四下顿时哗然,韩清听完姐姐这番话语,更是惊的跳了起来,大叫道:“姐姐不可!你说是冲着这人认了输,那他还不是更加的肆无忌惮?定要骑在咱们的脖子上……哎呦!”小鹦鹉伸手敲了下韩清脑袋,韩清终是没有说出。

宁修也是觉得诧异,适才这女子与自己过招绝无半分退让,自己身旁的义弟更是被她打得落花流水,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这说认输便认输了?小鹦鹉瞧着宁修神情,似是领会其心中所想,嘴角微弯,道:“说来宁帮主勿怪,小女子适才与宁帮主过招之时瞧得清楚,宁帮主该是动了杀心,招招不留情面多是出于自保,而与令弟交手,多是为了保护我这弟弟,我这弟弟虽与我不是同一血脉,但尤甚亲生,那时小女子刚巧赶来,正看得他被人逼至死路,这才无奈出手。而此时,我见着宁帮主杀气已消,想来只有胜负之心,再无生死之念,我又何必再与宁帮主动手?”

小鹦鹉顿了顿,不自觉地摸了几下小腹,又道:“再有,实不相瞒,小女子近日身子颇有不适,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再动手了。”

宁修闻言,不由得愣在那处,想来自己落魄这几日里遭尽了他人冷眼,不论是原属的竹花帮众,还是曾经的旧敌孤影门,这扬州城内黑白两道牛鬼蛇神无不欺他太甚,想来虎落平阳霸陵醉尉也不过如此,平时恭谦惯了的他如此之下也委实受不了这番侮辱,适才韩清多番话语讥讽,立时激起宁修心头怒火,都说宝剑虽折,锋刃犹在,多日来的屈辱在那时便莫名地爆发出来,那一刻纵是穷鼠啮狸,困兽之斗宁修亦是不会在乎。

念及此处宁修心中忽有几分歉疚,不去寻那些祸首冤家,却只顾寻一女子出气?然话一出口又如何叫宁修收回,正犹豫间,那边小鹦鹉又道:“若是宁帮主执意不肯罢休,那尽管出手就是了。”说话间,小鹦鹉单手拖着银鞭缓缓走了出来。

宁修见着小鹦鹉领会自己心中意思,忙地冲着小鹦鹉深鞠一躬,道:“多谢姑娘成全。”随即腰间松纹剑古剑出鞘,直指向小鹦鹉,又道:“得罪了。”

话音刚落宁修人随剑走,流星一般直直刺向小鹦鹉,这剑势来的极快,那边小鹦鹉见着宝剑刺来,面色未变,身形未动,单手拖着银鞭在地上,眼见宁修剑来,小鹦鹉仍是丝毫未动

小鹦鹉从容之间忽见眼前一道身影挡在自己身前,只瞧他身材高上自己半头,虽是泥头垢面却也神采奕奕,那来人正是韩清,始料不及之下只听“噗”地一声,剑尖竟已刺入韩清体内,鲜血直流,小鹦鹉眼见韩清正要倒下,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抛下手中银鞭,不顾男女之别把韩清抱在怀中,眉目之间甚是着急,心急如焚道:“小清,小清,你没事吧?小清?”

韩清眼见那宁帮主剑势来的甚急,姐姐却不曾有半分躲闪格挡的意思,联想今日姐姐独自一人来找自己,却不见江庭那傻小子,莫不是二人闹了什么别扭,姐姐竟回了娘家过来,这一剑难不成是要故意伤了自己好气一气那个笨姐夫?阿弥陀佛!道祖菩萨!姐姐嫁给那个笨蛋之后怎么也变得这么笨了?虽说自己早就看那个笨蛋姐夫不顺眼,可也是不忍心姐姐伤心,这一剑分明是冲着姐姐心脏过去,哪里还能剩下其他念想,自己怎样无所谓绝不能让姐姐受伤身死,诸般思绪电光火石一般闪过,韩清不知从哪爆发的力量,竟比那宁修的剑势还快直闪入两人之间。

那边宁修眼见这姑娘不躲不闪,终是明白过来,这姑娘并非与自己比武,只为“成全”了的胜负之心,想来自己今日如此如此却已是输了,哪里还能再与这姑娘较量?想及此处宁修已然收了剑势,只是这一剑来的甚猛,并不是说收就收的,那力道缓缓减慢,宁修本要停剑认输,却不想韩清竟半路杀了出来,好在宁修剑势早已缓慢下来,不然韩清就算不死也要在床上躺上把个月了。

看着韩清这般伤痛模样,宁修心中登时愧意犹生,之前诸般心绪又从心头涌过,忽地宁修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丹药,一粒用手捏成粉末,一粒递到韩清面前,瞧着韩清一脸痛苦,宁修到嘴边的话语竟说不出口,随即转头把丹药送到小鹦鹉手上,这才说道:“这药乃是我帮中疗伤之用,外可洗伤止血,内可调息脏腑,速与韩兄弟用上吧。”宁修一边说着脸一边红了起来。

韩清看着宁修递来这药,又看了眼宁修一脸关怀神情,自是明白宁修心中诚意,他也是自己明白,这伤本就没有多重,只是躺在姐姐怀中的机会当真是千载难逢,这怀中真是又暖和又舒服,是接过药来与宁修和解?还是姐姐怀中多躺上一会?一番抉择之下,韩清脸色硬是被自己憋得又白了几分,口中不自觉地“哎呦哎呦”起来。

韩清正得意间,忽地肋下伤口火燎一般疼痛起来,猝不及防之下韩清“啊”地一声大叫出来,正张嘴间,那颗药丸被小鹦鹉送进了自己嘴里。

原是小鹦鹉看他伤痛难耐,照这个样子大半夜的找不着大夫,不出几个时辰疼也要疼死他了,小鹦鹉想来几日前自己已失一名至亲,实是不忍再看这弟弟被伤痛折磨,想到这里登时心下一狠,从宁修手中拿过药粉涂抹在韩清伤口之上,又把药丸塞进韩清口中,瞧着韩清那般痛苦模样,小鹦鹉竟早韩清一步哭了出来,口中喃喃道:“小清,没事了,有姐姐在,吃完就没事了。”

几番折腾之下,韩清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也不得不站起来了,韩清看了眼小鹦鹉,又看了眼宁修,立时拱手称谢,宁修自是不敢,想来一切祸源皆是自己,哪还好接受他们道谢,瞧着眼前这姐弟二人无事,自己已然是千恩万谢了。

说来好笑,宁修这怀中疗伤之物本是那几个护法将他赶出帮派后扔与他的,不为别的,只是嘲笑他体弱怯懦,万别一不小心被人在外面欺负死了,而今日却用这药救了一人性命,却似乎该感谢那几个护法,宁修仍是不知韩清真实伤势如何,却仍是这般善意的想着。

小鹦鹉,韩清,宁修还有那名叫李大勇的魁梧汉子,四人经过此番不知为何,竟如此这般闲聊起来,更是越聊越欢,越聊越是投机,几番言语下来,四人一时兴起,弃了前嫌,竟似要皆为金兰之好,想这四人,一个是落魄的帮主,一个是失意的莽夫,一个是新丧的寡妇,一个是街头的弄骨,皆是失落之人,皆有无奈之事,皆为这乱世之中的可怜之人。自此,大哥宁修,二哥李大勇,三姐元氏,四弟韩清,四人结为异性兄弟,共谱金兰,但求日后祸福与共,生死相依,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四人向北跪下,同时叩首,三叩之时鹅毛般地大雪竟纷纷飘下,想来北国之秋降下这等大雪亦是极为少数,四人看着这从天而降的雪花,竟不约而同看得呆住了,瞬息之间不觉红日破晓,那刚刚降下的积雪遇着阳光,留也留不住地融化开来。

一时间寒意增生,宁修身上旧伤复发,没能控制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只瞧他面前不远处,忽地出现零零星星的血丝,李大勇本要搀扶,忽地肋下一痛竟定在当场,韩清看着二人,又想起姐姐之前总是捂着小腹,又不敢饮酒,想来这四人之中虽说表面只有自己受伤,可另外三人绝对比自己伤重的多了。

韩清转念一想,冲着三人开口道:“诸位兄长,姐姐,看来咱们弟兄之间不论是外伤是内症,是伤患是病痛,都是不太舒服的,这扬州地界我倒认识一个大夫,虽说为人有些怪僻,却也有上一双妙手,比这城内一些有名无德的人强的多了,不妨兄长姐姐都与我同去,好医医咱这不适。”

三人虽都觉得韩清不可能认的什么好大夫,却也不好拂了这四弟的面子,只得一块去了。

扬州城郊有一破庙名叫檀王庙,供奉的是两百年前刘宋名将檀道济与王镇恶,多年之前这庙宇还算兴盛,往来香客不绝,那庙祝也是为人极好,直至近些年来梁武帝推行佛教过盛,世人皆见修缮佛寺有利可图,有钱的盖庙,无钱的出家,聪明的解签,糊涂的进香,一来二去之间,那没了慈悲的佛寺无故兴盛起来,当年为国为民的将士庙宇竟无人问津,成了破庙一间。

这方山中清秀,和尚占去;那里园林俊美,皇家宅邸;

可怜小农小商,风餐雨露;何来大慈大悲,闭目不提。

四人一同来到这间檀王庙,除了韩清,众人无不带着三分诧异,那三分诧异之中又有着一分后悔,瞧着庙宇破损,莫说这柱子东倒西歪,不提那瓦片千疮百孔,那牌匾居然写着“木土庙”,二将军神像更是模糊不堪兵器不见,凡是懂点医理的大夫能住在这种地方。

韩清冲着那两尊神像大喊道:“狗肉和尚!你死哪去了!快来见见你老子我!”

三人心头立时“咯噔”一声,既是“和尚”,不说什么游僧癞头,哪怕是淫僧神棍想要投宿一间庙宇在那萧梁王朝也总该是能住上一住的,而这和尚遭遇了什么变故,才落得一间佛寺都住不下,而住在一间荒废了许久的将军庙?只怕他们四人加一起都没这和尚惨,还如何叫他医治?想到此处三人心中登时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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