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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逍遥客》刀笔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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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州境内文风较盛,骚人墨客诗词相和,和琉璃城相临,却不同于琉璃城的边关侠气,离开小山村后途径几个较大的山湖,具是游客众多,湖与湖的风光不相同,一路上红黎的相貌引来了不少的目光,高声唱和的读书人,引得路人侧目回首,唯独这位年轻女子,始终和身旁的年轻男子有说有笑,不曾看他们一眼,倒是舒泽听到一些让人惊艳的诗句,会转头去看几眼,年少家境不差,但相比于读书,自己还是更喜欢习武,现在看来读书读出个名堂也确实不错,舒泽走在吴忧和红黎稍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面朝三人走来的人群,期间撞开了几位想要往红黎身上蹭的登徒子,那几位也只是瞪了几眼,继续去找其他的目标。

潞州的宣纸在嘉裕王朝是出了名的,街边的宣纸店众多,每一家都打着潞州第一宣纸店的名号,每一家的装潢都是古风古雅,店家恨不能店里的摆设再陈旧些,吴忧三人选了一家店面不大的走了进去,文房四宝在店里摆的满当,店里没有小儿,掌柜的一手端着小茶壶,一手擦着店里的物件,瞧着有人进了店了,掌柜的也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示意几人随便看,有事就招呼,舒泽和红黎对这些文人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就是随便打上几眼,吴忧跟着掌柜的脚步,掌柜的擦过了一个,吴忧就拿过手瞧一眼,然后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掌柜打眼瞧了一眼吴忧,喝一口茶,也不擦了,就站那不动了,吴忧转过身,之前看过的悠哉游哉又拿过看了一遍,掌柜的像是也累了,找了张椅子坐下,自家店里的玩意,不说是整条街上最好,至少也是中上层次,店里的生意一直不愁,这三位瞧着年轻,看样子眼里差着点识货的滋味,顶多就是来了潞州不来文房四宝店逛逛总是缺了点遗憾。

出了店面,红黎手中刚好多了一套文房四宝,店里的掌柜颠着手中的银两:“今天得是走了眼了”,那位年轻人选的几样算不得贵重,都不是店里顶好的材质,但是你买了这个宣纸,就得用这个墨,而这个墨,也只有这个笔的才能挥洒自如,要是平常顾客配上个笔和墨,掌柜都得真心实意地跨上几句,今儿更是难得遇见完完整整配了全套,如果不是没上了年头的练字功夫,那家里多是书香门第之家,那年轻人看着后者不像,想了想,前者更不像。

退下来的潞州刺史陆温,年事已高,陆温的仕途一直未离开潞州,本地人能在本地坐到最高位已实属不易,退下后陆温在潞州的威望丝毫不减,就是新来的潞州刺史也会时常登门拜访,潞州的官场上门生故吏遍布,子孙几位也不差,各有所成就,怎么看陆家现在在潞州也是第一大家族。

时节已经入秋多时,潞州的天气越来越凉,陆温出了屋外已经不得不将狐裘披在了身上以抵御寒冷,最近潞州的官场变动,其实十有八九的位置已经定了人选,留下的一两个也是几大家人角力后留得残羹冷炙,地方上的官职比不得朝中更能赚的天下识,但是权力是实实在在的,贺仲这位新刺史,不光有能力得上面的人赏识,运气也是不错,刺史的位子还没坐到几年,又迎来这么个培养嫡系的好机会,步步青云的让人羡慕,几大家子将官场瓜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现在也是定了下来,这几位都是实打实的烧了香拜了佛,求来的位子,这些现在在陆温眼里,也就是解解闷,贺仲虽说来拜访都是说着请教的,但是自己要是再拿腔拿调的就不太好了,两人也是平辈而交,多是贺仲说,陆温听着,提到熟悉的人陆温会点评上几句不温不火的话:“秋天还没过完,叶子都快落完了,也真是老了,离了狐裘连门都出不了”,

“老祖宗身体硬朗着了,家主说还要给您备着百岁寿宴了”。

陆家当代家族陆承熙,这一代陆家,陆承栋、陆承文都外任当官,陆承熙无官职在身,一手的书法在潞州是首屈一指,无人能出其右,在潞州士林赞誉不低,就算无半点武艺傍身,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名声。对于这三个儿子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日子清闲,“丫头,最近潞州有什么新鲜事吗”?

“老祖宗,丫头听说前几日蔚蓝湖金光闪闪的,可好看”,

“是湖里的金莲开了吗”?

“丫头这倒没听人说,只是听人说了金光,没看见金莲”。

“这倒是奇了怪,湖里的金莲在贺仲上任之时开了几朵,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再开的迹象”,“家主写下《契合篇》的时候,整个蔚蓝湖也是金麟奕奕”,想起这事,陆温脸上笑意不减,正是《契合篇》,让陆承熙在声名在外,“小道沧沧,独坐垄上茫茫,大道惶惶,尤是悾悾山人…..人之契合,不辨利,天地契合,不逾矩,世事契合,不枉理”。

三人对着桌上的文房四宝发呆,红黎是抄了一篇看不懂的文章,舒泽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字写的如此漂亮,吴忧是敲着脑袋一脸的愁容,红黎转过头看着吴忧:“忧哥,抄下来这么久了,到底是要干嘛阿”?

舒泽也转过头看着吴忧,被两人盯着,咚,吴忧一头栽在了桌子上,蹭着桌面唉声叹气地摇着头,“你们说写这东西这人,是不是把世间看得太….明了”,想了一下,吴忧才说了这么个好字,“嗯,不是很懂”,舒泽想了半天:“看不懂”,实在是让人头疼,老鬼啊老鬼啊,真是让人为难啊。舒泽和红黎没陪着吴忧继续坐下去,各自回房去了,坐到最后也已经没什么人了,吴忧要了一坛酒都喝了快半坛了,等到了月上柳梢头,吴忧才拿起了笔,红黎走之前已经研好了墨,宣纸铺开了在桌上,提笔沾墨,下笔刚劲,笔锋连贯,跃然纸上,酒真是好物件,疯了幻想,狂了少年,美了人间,醉了容颜。

一大早红黎就起床下楼,楼下没了吴忧的影子,桌上还是摆着文房四宝,远看宣纸上已经写满了字迹,到了近前拿起一看,红黎还是不知道什么叫书法大家,但是近前这个该是差不离了吧,开篇《人间续》,“苍苍老狗,乞上合下,不辨万物事理;悠悠众口,明礼名利,竟得欲求于物;荣,尽书写士子良良;贫,没了难难糊米粥……庶子小人,逾矩于利,胜,何人苦?败,唾何人?滚去山林野路,论你的囫囵满篇。”

等到吴忧打开房门,楼下已经人声鼎沸,红黎和舒泽也挤在了人群当中,几张宣纸在人群中传阅,看过的人意犹未尽,得和旁边的人说上几句,迷上字迹书法的人,恨不能将这几张据为己有,哪怕是半张心满意足。渐渐地有人读出了点意味,《人间续》写的是人间蝇营狗苟,哪有那么多美好,正好和《契合篇》的正大光明就像是一阴一阳两面,眼尖的人在一堆宣纸中找到不出众的《契合篇》,心思再深一点的,这一篇《人间续》更是不简单,就是一把小刀子,不痛不痒,不明显,但就是小刺一下,被刺的人也许不好降下身份应对。吴忧慢悠悠走了过来,好奇地打探着这众人都探讨着什么,还真有好心人细心给他说道说道,听得他一脸附和,真诚地夸赞着这人的才气,红黎在一旁都快笑弯了腰。

蔚蓝湖上躺在一叶扁舟上的中年人,双手不停地在空中画着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但是挡不住身下的蔚蓝湖面越来越金黄,就这样不停地忙活了一个时辰,湖面上的金黄丝毫不见褪去,甚至更加金黄入稠,中年人心一狠,双手猛地一下压,整个湖面金黄不光是金黄尽褪,甚至下沉了几分。中年人收了手后,直接栽倒进了蔚蓝湖,都快下沉到湖底了,才睁开眼睛慢慢浮了上来,等到浮出湖面吐出了一根水柱,中年人这才慢腾腾地翻进小舟。

议论了《人间续》的字迹和才气,现在议论到底是谁写了这篇文章的更多,猜测的各有其人,但是每说出一人后反驳的也多,到最后反倒是有人猜起了陆承熙,有人附和,不过大多人还是不赞成,陆承熙还不至于这样做以为自己博的名声,到最后也没个结果,这篇《人间续》在士林中的赞誉不低于陆承熙的《契合篇》,诋毁在士林中多于《契合篇》。

陆府中堂,陆温手上的也拿着一封抄录的《人间续》,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老狗,老狗”,陆温怔怔地站在原地,陆承熙站在了中堂外,没有踏进门槛,看着站着的父亲,“将军,先生”,陆承熙叫住了端茶进去的丫头,自己接过了端了进去,“去见过了”?

“见过了,您先喝茶吧”,

陆温将手里的宣纸握紧一团:“到底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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