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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宁王江川传》第六章 长安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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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长安永宁宫,大齐的文武百官排列整齐,奏陈国是。

“陛下,魏州、潞州、定州、河东和河中都遭到唐军的侵扰,眼下最要紧的是攻克川蜀,彻底肃清李唐势力,完成天下一统,如果陛下动用军队进入并州彻查惠王失踪一事,难保那朱帅不心存芥蒂。”中书令范梓进言道。

“失踪的不是你家的亲戚,你当然不急着找!还有,要是那朱温敢有半个不字,朕立马收了他的兵权、撤了他的职!”大齐皇帝没好气地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范相你也是,这陛下的亲妹夫、当朝惠王到并州上任,十几日了毫无音讯,调查此事也是当下最迫切的事。”有人附和道。

“是是是啊…”朝臣们讨论纷纷。

“臣也认为伐蜀乃国之大事,是当下第一要务。”将军子廉却站在范相一边,主张集中精力用于伐蜀之上。

大齐皇帝黄巢盛怒,直言文武百官毋须多言,不听任何劝阻,执意由其弟黄逸领精兵五千开赴并州,并着大理寺、内务府、左羽林卫协助一并调查,如遇反抗者,先斩后奏。范梓见皇帝如此决绝,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四品以上的朝廷官员在定胜楼上为督查军吟诗饯行,场面十分威严。

“听闻陛下刚刚密诏了豫王和左羽林卫领将林言,范相以为,所为何事?”子廉谨慎四周,轻声问道。

“陛下的心思,我倒是能猜得七七八八,召见豫王和林言,无非是为了平西大元帅手下的五万精锐,这豫王是陛下的亲生胞弟,林言是陛下的亲外甥,此时开赴并州,夺兵权之事太过明显。”范梓躬身轻声答道。

子廉凑近打探道:“范相分析的极是,早些时日陛下派惠王接管并州,我就察觉有些不对劲了,陛下早已对朱温不放心了,我也不止一次听到军中传言朱温已归顺李唐,那依范相的看法,惠王失踪一事,跟朱温有无关系?”

“就算不是他做的,肯定也脱不了干系,眼下局势正是肃清李唐的最佳时期,陛下此举,为患无穷啊!”范梓踱步远眺,望着浩浩荡荡西去的军队,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并州齐军营地,朱温在营帐里秉烛夜读兵书,鬼脸校尉庞师古在旁作陪。

“大帅,监门长安探子来报,朝廷特派五千精兵开拔并州,协同三府调查惠王一事,我们怎么应对?”鬼脸校尉添满桌上的茶杯。

“来就来了,陛下的心意早已路人皆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朱温冷笑,反倒是一脸的轻松。

“传信给唐营和江家,就说反攻长安的时机到了,依计行事。”朱温合起竹简兵书,走出兵帐,望了一下月朗星稀,说道:“也该晴了。”

然后抽出旁边兵卫的刀,扔向军旗杆,那印有“齐”字的军旗缓缓倒下,将士大惊,不知统帅何意。

朱温开口训道:“大齐皇帝昏庸残暴,听信谗言,诬我将士诱杀惠王、起兵谋逆,现朝廷已派兵犯我并州,欲诛杀我等,朝廷不仁,我便不义,本帅无奈为求自保,起兵反齐,归顺大唐,尔等皆是与我同生共死的弟兄,若不想任人欺凌宰割,就随我反了!”

“反了!反了!誓死追随将军…!”朱温军号响四起,并州降唐。

“宗主,好消息…”江一德一大清早就进内堂禀报。

“什么消息?”江怀玉慵懒地问道,

“代州沙陀军李克用上书降唐,出兵勤王。”

“好事!”江怀玉难得一笑。

“并州朱温易旗反齐,来信依计行事。”

“好!”

“唐军之渭北、沙苑已准备妥当,可随时东进合围。”

“甚好!甚好!”江怀玉如释重负,多日的筹备,终在这一刻都有了回应。

他即刻写下家书,告知夫人和宗族:国家大事,有大国才有小家,江家世代辅佐帝王成就太平盛世,如今也是江家该出力的时候了,他寄言道,很希望在不久之后,国家就能统一,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不会再有战争,不会再有杀戮。江家宗主既然有天命的恩赐,就该有完成使命的自觉,自离去几月,会频寄家书,勿念。

然后召集门众,整装南下,与唐军汇合并取东进。

云瑶夫人念此家书,声泪俱下,前线战场凶险难测,这是官家的事,不是我江家的事,江家又何苦趟这浑水呢。

鼓声大作,战火四起。朱温以并州为守,牵制了部分齐军精兵;唐军本营自蜀地出,东进兴元府,江怀玉以奇兵协助,势侵金州;李克用沙陀军自北疆下,绕道麟州,直抵武功;唐营北路先锋军张楚、王长夫部借道凤翔,抵达渭桥。由此形成了四面合围长安之势。

九月,僖宗皇帝发布诏令、号召天下,出兵勤王,论功行赏,各地纷纷响应,看来在这天下人心里,还是认李唐王朝啊。大齐皇帝可就彻底慌了,坐不住也睡不着觉了,连夜召开紧急朝会,商议对策。

“要是陛下早听微臣的奏议,何来今日这般境地?”范梓讥讽道,黄巢听之虽十分不悦,但还是挤出尴尬地笑容,“朕一时糊涂,意气用事,范相肚量宽大,就莫要计较了,还是想想有什么良策吧。”朝堂之上,武将主战、文官主和,各执一词,都在算计着心里面那点小九九,范梓怡然自得在一旁看戏。

“肃静!都给朕闭嘴!”黄巢吼道,转而为笑脸,问道:“范相以何计?”范梓抻了一会,缓缓说道:“依臣之见,唯今之计当撤出长安,先避唐军锋芒,再行打算。”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即炸开了锅。

“长安乃我大齐国都,岂能轻易弃城让与他手?”黄巢十分不悦。

“陛下,要想守长安,必先弃长安,臣愿以头上官帽作担保,不出十日,必返长安,如若不然,臣自辞去中书令,归隐乡田。”

将军子廉也附议不可正面交战,先避其锋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黄巢见范梓如此胸有成竹,子廉的兵法之道也言之有理,便决定下令按照范梓之计,佯撤长安、驻军灞上。

金州唐军本营,江怀玉正与将领一起商讨下一步作战计划。

“前线来报!”

“念!”

“齐军倾国撤出长安,朝东而去,不明意图!”

“这就奇怪了,”唐军统帅田成嵩疑惑道,“按理说应该加快抽调军力防固守城才是,怎么会弃城而逃呢?”

“此事定有蹊跷,江家宗主有何看法?”先锋将王荣问道。

“不好说,现在敌方意图尚不明朗,不可轻举妄动,先派出侦察兵摸清情况,再作打算,我提议先按兵不动,静待其变。”江怀玉回道,田、王二人点头以表赞同,江怀玉眉头紧锁,仔细查看东去的路线图,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唐营北路军张楚、王长夫部自渭桥率先攻到长安城郊,见长安城城门大开,如若空城不见一兵一将,顿时犹豫不前。

“我说王兄,这城咱是进或不进啊?这弟兄们可在这城门外站了好几个时辰了。”张楚问道。

“这长安城太过安静,静的有些可怕,这城内定有蹊跷,本营传报,不可妄进。”王长夫踱马不停,心底也甚是焦虑。

“管他娘的,照我说这齐军就是学当初孔明摆的空城计,里面肯定啥也没有吓唬咱们,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攻占长安城可是首功一件,兄长不怕被别人抢了去?”张楚顿了顿又说道:“况且咱哥们手下万余人马,就算他齐军有埋伏,咱们也能杀将出来,兄长你说,是与不是?”王长夫被这样一鼓动,心一横挥师进城,在长安城找了一圈也没见一个齐兵,百姓全都闭户不出,整个长安城内冷寂苍凉,不可同日而语。

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流浪官军,不曾见过这么金碧辉煌的皇宫后殿,不曾摸过如此奢华精美的财物,皇宫之内堆满了数之不清的金银财帛,仿似是齐军刻意为之的,这些官军才不顾这些什么计谋呢,他们竟像发疯一样抢夺财货,不惜相互殴打厮杀,兵阵大乱。张楚、王长夫下令制止不绝,现在他们的军令比不上一支酒樽、一片金叶,无人理会。抢夺逐渐演变成抢掠,从皇宫大院蔓延到整个长安城,张楚、王长夫部士兵私闯民宅,抢夺金帛,掠取妓妾,纵火行凶,使得整个长安城内一片混乱,无人防守城门、无兵侦查敌情。

见长安城内浓烟滚滚,范梓向黄巢请旨折返长安,黄巢顿时恍然大悟,立即下令倾兵反杀,后军变前军,长途奔袭,在几个时辰内,前军已抵达长安围成包围圈,而后大军压境杀进城内,城内张楚、王长夫的北路军大为震惊,四处逃窜,但由于身上所负财物过重,不肯丢弃竟情愿失去战斗能力,没过多久全军几近歼灭,张楚、王长夫这两位难兄难弟亦中流箭而亡,长安城内血流成河,于是黄巢军再次复返长安,大获得胜,又趁李克用在武功备军不稳,以大军压退;而另一边,黄逸、林言军见并州久攻不下,牵扯太久便转头攻向王衍、李存昌于土桥,获得大胜。各路勤王军队在交战中节节败退,官军不得不从各路撤军休整。江怀玉听着这连连败退,既不大悲亦不大怒,只是面色凝重的缓缓说道:“这长安城,确实是没那么容易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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