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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勇》第8章 妖女现世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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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不就成了。”阿花轻描淡写状,捧起热粥喝了个干净。待她放下碗,便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陈世川那张皱成包子的脸。

阿花一歪头,眨了眨眼:“不懂?”

陈世川砸了砸头。

阿花一扬眉,起身,舒展了下胳膊,面色和展:“简单来说呢,你,只是个送信的,就算你行为举止再怎么嚣张,那杜庄主也不至于加害于你,顶多心里想想罢了。可他呢?那可不止是心里想了,还付诸实施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陈世川摇头,心里又有疑问,开口想说话,直接被阿花打断:“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加害另一个人。除非他有毛病。”阿花指了指自己脑袋,又道:“而你跟杜老爷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是你送的那件信物,是吧?”

陈世川点头。

“所以,他只可能是因为那件信物,才起了歹念。但话又说回来,你只不过是个跑腿儿的,他完全没这个必要跟你纠缠,除非——”

“除非这个东西很重要,很隐秘,他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世川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阿花嘴角一舒,弯起一抹欣慰的笑。

“哦!”陈世川两手一拍,灵机二动,“这个物件儿说得就是要加急、隐秘!”

阿花微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陈世川铿锵有力地道:“所以这家伙怕我暗地里偷看了物件儿,所以想宰了我?!”陈世川怒目圆睁,情绪颇为激动。

“嗯——孺子可教也。”阿花只微笑着点点头,把碗推至陈世川面前。

“我的天,这该如何是好!”陈世川捧起碗,神色吃惊,可静下来后却又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档子事呢。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镖局!”陈世川拍案而起,抱着空碗,义愤填膺的像个舍生取义的勇士。

“你同你们镖局的主人或是总镖头关系如何?”阿花突然问道。

陈世川抱着碗,笑得像个二百五:“他是我最敬重的大哥。”说完他又特意强调:“堪比亲哥!”

“我是问你们关系如何,不是你单方面的想法。”阿花神色淡淡。

陈世川毫不犹豫道:“大哥待我犹如亲人。”

阿花静默片刻后嘴角一撇,理了理衣摆,神色悠悠道:“我要是你,我肯定不会回去。”

“为什么?”陈世川不解。

“哎……”阿花摇头叹气,“你都说了啊,你大哥待你‘犹如亲人’。这‘犹如’嘛终究还是‘犹如’。他若真是你亲大哥也就算了,关键他不是,就算你们再怎么情同手足,他也不是。再者说,你自己也说了,在镖局,你那可是排最末尾的!而这单任务可是要加急、隐秘。你前面有大把大把的人才他不用,他偏偏用你;明知任重道远,还偏偏用你;明知那姓杜的会下杀手,还要用你!这说明什么?难道他单纯想给你一个磨砺的机会吗?当然不是!这说明有人想要了你的命啊傻小子!!”阿花不自觉抬高了声线。

陈世川当即愣在原地,视线发直,嘴唇微张,心中好一阵翻江倒海,似乎一时难以消化。他支支吾吾,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却略显苍白,“怎、怎么会呢……”

陈世川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颤颤巍巍地坐回凳子上,宽厚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两眼无神,呆愣愣地不知在看哪里,就连抓着碗的手指也不觉泛白。

看来,她最后那句话似乎对他打击很大。

阿花见他这样,心中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他尚且年纪太轻,或许还未尝见识过人世险恶。她如今这番直白的告诉他,他最为敬重的大哥很有可能对他下了杀心。于他而言,似乎的确太过残酷。

阿花不免有些后悔,收敛了几分事不关己的漠然。她起身,从陈世川手里抽出碗,往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清了清嗓子,安慰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说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从厨房回来后,阿花并没有直接回客房,而是径直出了客栈。哪知途径大堂时,却再次听见了些令人不快的言语。

“……听说几日前夜里,距咱不远外的那窝土匪寨子里走水了,火势还挺大的,又是大半夜,官府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情报,直接趁势而起,给一锅端了!”

阿花听闻,心中不觉一乐。

做好事,不留名,是她善用的手法。

“哎哟,天大的好事啊!这火可起的好!”

“听说好像不是天灾……”

“哦?是哪路的英雄好汉啊?”

“我这也是听我隔壁邻居家舅舅的远方表弟说的,据说啊,是有大人物‘造访’!”

“大人物?谁?”

“是……”

阿花刚巧走至他们身旁,却又没听见下文,好奇,便下意识扭头去看,谁知却刚巧看见那说话之人小心翼翼做出的口型:“唐、芸!”

阿花心头一震,眼中有尚未来得及掩饰的震惊和疑虑,转眼便瞧见那侧耳倾听者满面的惊慌。

“唐芸?那妖、妖女?……怎么可能?她不是早就死了嘛!”

惊畏的声音飘然而至。阿花猛地停下脚步,眸光微敛。

“嘘!你小点儿声!”说话者象征性地四处张望一番,又道:“你说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那时候也没人站出来确切的说她死了啊。说不准就躲哪儿避风头了呢。听说这回还是那群山匪里有人亲眼瞧见的,整日疯言疯语的,逮到人就说他‘看见了看见了’。你说,放眼整个武林,虽说武功高强者甚多,但如此来无影、去无踪还神神叨叨的那还有谁?可不就是妖女重出江湖了嘛,会妖术的嘛!……哎真是的,也不知她当年从哪剽窃的巫蛊之术,直接坏了我们苗疆的名声……”

“嚯,那妖女改命了?开始为民除害了?”

“哈,谁知道呢!”

“你说妖女现世,会不会又是一场风云?”

“谁知道呢……”

“苗疆又要倒霉咯!……”

后面的话,阿花实在无力去听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朝外面走去。

人言之可畏,她十年前便已体会。

不,准确的说,是九年零十一月。

客栈外的阳光正好,一步跨出,像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好好重温下“人世间”的清爽气息。不论过往,不顾其他,只看今朝。

数年光阴如同白驹过隙,她久居山中从未察觉,可如今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时,方才感叹真真是沧海变桑田。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阿花恍若游鱼一般穿行在桓城的大街小巷中,七拐八拐,渐渐走出了中心地带,来到一片荒地。

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山脊。初冬的午后,纵然是阳光四溢,却也仍旧没能为这片土地增添一丝温暖。

此处位于桓城致西,越过一个山头便属西合领地。二十年前,这里曾是一片沃土,二十年后,这里被人遗忘。

阿花脚步一顿,轻轻叹了口气。

脚下是一方矮碑,碑上无字,只隐约能瞧见几个奇怪的字符。矮碑浸没在杂草之中,却很干净。

——有人经常造访。

看来,除了她,总还是有人仍旧记得那些,曾经的英雄。

阿花慢慢蹲下来,盘腿而坐,额前的碎发搭在眼睫上,遮住了有些闪烁的目光。

风轻轻的吹过,不忍撩起发丝。

半晌,阿花低垂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暖意。她抬头望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脸上的笑容是许久未有的灿烂。她舒展着胳膊,然后一下子拍在石碑上,好像拍着故人的肩膀。

她喃喃道:“我回来了……”

话语从嗓子中滚出来,有些艰难,有些哽咽,有些叹息。但说完后,阿花只觉无比轻快。

她摇头晃脑的,像小时候那般,低着头,兀自絮絮叨叨,将这些年的感慨都一吐为快。她偶儿抬头看碑,好像故人就坐在身旁。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昨日晴空。

傍晚,客栈。

“阿、阿花,你回来了啊……”

陈世川一推门,便见阿花悠闲自在地坐在那儿喝着小酒,他有些心虚,磕磕巴巴地打了声招呼。

阿花抬眼对他一笑,“这话该我问你吧——”阿花放下酒盅,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陈世川心里发慌,关上门,在阿花这种“磨人”的眼神下,他两条腿软的就像条麻花,走起路来险些被自己绊倒。

“问、问我什么……”陈世川舌头打卷,犹自“挣扎”。

阿花挑眉注视着他,等他终于同手同脚、顺顺利利的走近了,这才悠悠问道:“你说问你什么?”阿花尾音上扬,嘴边的笑意加深。

“……你不说,我哪里会知道。”陈世川不敢直视阿花的眼睛,紧张的抄起桌上酒杯就往嘴里送。

阿花撑着脑袋,微微眯了眼,好心提醒道:“这是我的……”

“哦哦哦,拿、拿错了……”陈世川手一抖,杯子差点儿掉到地上,还好他眼疾手快又给抓了回来。

阿花嘴角笑意一舒,拿起桌上的酒壶,又重新倒了杯酒,推至他面前,放柔了声线,缓缓道:“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冬梅酒。那杜家庄的不请你喝,我请你……来,快尝尝,看看如何。”

“诶……”陈世川忙不迭的点头,颤抖着拿起酒盅,呡了一小口,也不知是何滋味。

“味道如何?”阿花问。

“挺、挺好……”

“挺好是多好?”

“就、就是非常好……”陈世川手指止不住的颤抖,一抬眼瞧见阿花温柔静美的笑颜。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下,那笑容竟看起来有几丝诡异。陈世川心跳漏了一拍,酒盅唰地脱了手。

阿花眼疾手快,倏地探出手去,陈世川却如同惊慌的羔羊,即刻弹了起来,长腿向后一跨,竟有种逃命的感觉。

酒盅“啪”地一声砸落在地。

阿花捞了个空,却不惊讶,纤长的手指一合,不慌不忙的收回了手:“哟,你小子反应可够快的啊!”

陈世川脚下一顿,尴尬的站在原地,却仍旧下意识的想往后退:“我、我轻功好……”

“哦,轻功好是吧——”阿花一扬眉,语速迅速:“你慌什么?”

“我没慌……”陈世川向后迈开的腿又收了回来。

“那你跑什么呢?”阿花两只胳膊搭在桌沿上,朝他眨了眨眼。

“我没跑……”陈世川心脏咚咚跳,嘴上仍旧不肯放松。

“还说没跑!”阿花倏地起身,双手一拍桌,声色俱厉。

恍若惊弓之鸟的陈世川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噌地就往后跳了一大步拉开距离,两只眼珠子瞪得都快要蹦出来,双手下意识便抬了起来,架在身前倒像是准备开打。

阿花站在原地。一瞬间,两人饶有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然而下一瞬,阿花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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