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鸿钧以自身法力破开诛神阵，这是想要玉石俱焚，一旦成功，三界将彻底毁灭。

杨戬一抬手，一幅卷轴出现在手上，他将卷轴掷向诛神阵，那卷轴展开，强大的法力将诛神阵笼罩，两股力量相互对抗，众人见状立刻将法力注入卷轴之中，离娄有些惊讶:“山河社稷图？”那是女娲的东西，怎么会在杨戬手里？

杨戬点了点头，“上次去天外天找你，它自己飞到我身边的。”

离娄不禁冷笑，女娲还真是把什么都算计到了，可这山河社稷图，只怕难以镇住鸿钧和诛神阵。

东王公和西王母对视一眼，笑着点了下头，继而化作紫青两道光芒化进山河社稷图，以元神增强山河社稷图的力量。

离娄轻声叹息，东华伯伯，西伯母，若此劫得过，你们会在混沌之境相遇的。她努力坐了起来，也向山河社稷图施法，杨戬正在施法不能收手，他偏过头看着离娄，“快住手，你不要命了吗？”

离娄咬着牙不说话，没了心她已经虚弱不堪，此番强行施法更是雪上加霜，可鸿钧拼着一身修为去破诛神阵，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胜算。

突然，一道银色的法力破空而出，“本君助你们一臂之力。”只见陆压纵身飞到山河社稷图上方，强大的法力注入其中，将东王公和西王母的元神与它完全融合。

鸿钧闷哼一声，浑身法力逐渐被吸入山河社稷图，“陆压……你居然……”鸿钧怎么也没想到，陆压竟然会帮他们。

陆压居高临下地看着鸿钧，用只有鸿钧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能为那小子做的，本君为了离娄也可以。”

鸿钧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闷声笑了起来，他自认为心狠手辣，而陆压比他更加冷漠无情，没想到，陆压竟也动了情，纵横三界，却败在了情字上，何其荒唐！

罢了，罢了，鸿钧只是苦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把通天揽在怀里，一手握住通天的手，任凭煞气一点点吞噬他的身体。

陆压落到离娄身边，后者轻声说道:“陆压，谢谢你。”

“你永远都不必对我说谢谢。”陆压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诛神阵。

其他人纷纷聚到了离娄附近，满脸担忧，就连一向冷冰冰的玉鼎焦急之情也溢于言表，杨婵更是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杨戬却淡定自若，只是把离娄半抱在怀里，轻声说着:“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赢了。”

离娄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是啊，三界保住了，”她看了杨戬半晌，终于慢慢抬起手攀上了杨戬的胳膊，“二郎，不要再浪费法力了，我的魂魄已经要散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杨戬扶在离娄背后的手泛着蓝光，正将法力输进离娄体内。

听了离娄的话，杨戬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仿佛万年的冰山裂开了一条缝隙，他没有撤回法力，而是笑道:“别说傻话，我会救你的。”

其他人也想要帮离娄疗伤，后者阻止了他们，“不必白费力气了，没了心，我必死无疑，否则当年我也不至于生祭诛神阵。”

杨戬搂紧了离娄，声音都在颤抖：“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用诛神阵杀鸿钧的，是我害了你。”

离娄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心疼，“你怎么又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不是你的错。”

杨戬双眼含泪，无助地抬起头，“师父，您救救她，救救她。”

玉鼎双唇泛白，艰难地开口:“我救不了她。”

“陆压！”杨戬语气慌乱，“你一定能救她！”

陆压看着浑身是血的离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除非女娲复生。”

离娄握着杨戬的手，轻声说道:“我不疼，你别哭。”

杨戬如鲠在喉，根本止不住眼泪，其他人从来没有见过杨戬这个样子，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冷静自持，可如今他就那样坐在那里，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其他人不知道，可瑶姬却知道，当年在桃山下，自己被十大金乌活活晒死的时候，杨戬就是现在的样子，痛苦而无助，拼尽全力也留不住自己爱的人。

当时对玉帝的恨让杨戬有了强大的力量，他可以冲上天去杀了九大金乌报仇，可现在呢？他能恨谁？鸿钧？离娄？还是他自己？瑶姬不敢再想下去，离娄若就此死去，杨戬将陷入怎样的绝望。

“二郎，”离娄深深地看着杨戬，“你不要难过，好好活着，我救出你的父母兄长，让杨婵好好地活在这世上，就是想告诉你，你有家人，你不再孤独，为了他们，活着。”离娄几乎每说一句话就要喘一下，杨戬知道她辛苦，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听她说完。

离娄的眼神里逐渐染上几分灰败，“我死了三次，最后一次能死在你的怀里，我知足了，”说到这儿又停下来喘了一会儿，“二郎，我魂魄会散，无法许你来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忘了我，四公主对你一往情深，她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妻子。”

杨戬浑身颤抖，“你说这话，是要刺我的心吗？”

离娄含泪摇头，微微抬起手，杨戬连忙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说过，即便混沌再临，我也是你的夫君，杨戬这一生，只爱离娄一人。”

眼泪和鲜血濡湿了离娄的掌心，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翕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四个字，便再也没了动静。

杨戬看着离娄那双璀璨的眼逐渐失去了光彩，贴在脸上的手也滑落身旁，这一刻杨戬觉得自己与周遭的一切都隔绝了，周围人的哭喊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他的脑海里只有离娄临死前说的四个字——与君同心。

杨戬就那样抱着离娄，几千年的隐忍让他已经忘了如何嚎啕大哭，他缓缓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颈上青筋暴起，满脸泪痕，他就那样无声地痛哭，仿佛要把心肝都呕出来，崩溃而绝望的样子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心酸。

“二哥……”杨婵啜泣着看着杨戬，眼里满是震惊，其他人也是如此，只见杨戬黑瀑般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须知杨戬肉身成圣，心里该有多痛才会一瞬白头。

良久，杨戬停止了哭泣，开口问道:“师父，徒儿为三界做的够多了吗？”他的声音嘶哑不堪，但却格外冷静。

玉鼎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够了。”

杨戬又问:“那离娄呢？”

玉鼎突然觉得不安，“也够了。”

杨戬却笑了，“那就好。”话音刚落，抱起离娄毫不犹豫地飞入了尚未完全停止的诛神阵。

“二郎！”

“二哥！”

“舅舅！”

“主人！”

“杨戬！”

所有人都悲痛不已，瑶姬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可玉鼎和陆压却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诛神阵，仿佛刚刚进去的那两个人和他们毫无关系。

蚩尤被诛，鸿钧已亡，三界终于重新恢复平静，凡人只知道是神仙救了他们，可他们不知道，这些神仙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也不知道之后的事，如何发展。

诛神阵所设之处万物尽毁，昆仑神以元神祭山，重新恢复了昆仑山的生机，保住了灵脉之源。

“齐天大圣”的旗帜重新立起，只是孙悟空没有大闹天宫，而是回到了花果山，放弃了斗战胜佛的身份，再不过问世间事。

金蝉子去到凌霄宝殿，对如来说了一句:“我永世再不离开西天。”

已经通过水镜看到昆仑山发生的一切的如来，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之后便和金蝉子回了西天，再不过问中天之事。

太上老君站在三十三重天向下眺望，“鸿钧老祖又怎样，不还是成了伏羲女娲的棋子，唯有老道我，身在三界之中，却不囿于三界之道。”

众仙商议过后，太白金星去凡间找了个叫张百忍的凡人上天做玉帝，沉香依旧是司法天神，只是原本如少年般活泼开朗的沉香变得沉默寡言，而且行事作风越来越像前任司法天神，他的舅舅杨戬。

哮天犬依旧帮沉香办事，他变得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很久之后，人们已经忘记，这位不苟言笑的犬王，曾经只因为一个人给他的一根骨头、一个笑容，就可以开心很久。

三首蛟盘回凌霄宝殿的柱石上，重新成为了镇殿神蛟，只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只有当少年样貌的司法天神踏入凌霄宝殿之时，他才会睁开双眼，看着与那人越来越像的少年，仿佛那人银甲黑氅、神人之姿，就在他的眼前。

瑶姬一家依旧住在灌江口，杨婵和刘彦昌带着刘衍住在华山，每年都回去过年，只是属于杨戬和离娄的房间除了仆人每日进去打扫，没人再进去过，仿佛只要这样，终有一天，房间的主人会推门而出，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元始天尊闭目坐在玉清境里，玉虚宫的弟子来报:“启禀天尊，玉鼎真人遣散了玉虚宫的所有弟子，用结界封了玉泉山。”

“知道了，你去吧，”元始天尊语气平缓，在那弟子快要出门的时候又叫住了他，“玉鼎他……怎么样了？”

那弟子恭恭敬敬答道:“真人和平时一样，只是……”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弟子临走的时候，看见真人哭了。”

元始天尊睁开了有些浑浊的双眼，上一次玉鼎流泪，是离娄生祭诛神阵，这一次……苦了玉鼎了。

“师父，你输了。”元始天尊重新阖上双目。

陆压血洗紫霄宫，又将那里焚为焦土，之后回到了他曾和离娄住过的地方，再也不曾在三界内出现。

敖听心征得元始天尊的同意，住进了昆仑山主峰，她常常到昆仑之巅坐着，一坐就是一天，敖寸心和敖春来看过她，却总是被那悲伤孤寂的氛围隔绝在外，于是也不上前打扰她，就那样远远地看着。

昆仑之巅，敖听心的视线落在缥缈的云间，她微微启唇，轻声念出了早已在心里梦里呼唤了无数遍的名字。

“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