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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生九子之蒲牢篇采采艾兮》第二十七章 黑市·待价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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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竹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这男人面容粗犷却苍白无血色,身形高大却干瘪消瘦,脸上厚重的黑眼圈和痛苦的神色,宣告了他正在经受着某种折磨。

这男人便是农妇口中的李郎,也是她的夫君。

男人听见她唤,转过头望着她虚弱的笑了,她的眼睛有些发酸,忍住了,将手中的水放下,仍是笑着上前来扶他起身,天太热了,他家男人身子虚,不敢放他到外面去,只好挑了水来替他擦擦身子去去热。

她唠唠叨叨的说:“这天气一炎热,蝉叫的也烦人,等闲了,一定要捉它一大盘子,给你补补身子。”

男人静静的听,道一声:“你受苦了。”

这农夫扶着男人在竹藤上坐好,拿了盆子舀了水,又去取了布巾来,忙得一步不停,笑道:“什么苦不苦的,只要你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替他去了衣裳,将浸湿的布巾拧干,男人却伸手拿了过去,拉她到跟前,细细的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泪就要落下来了,可她不敢让自个男人看见,连忙将布巾抢了过去,慌里慌张的往男人身上的擦,嘴里说着没事,人却赶紧绕到男人身后去了。

男人察觉到了她声音中微弱的颤抖,眼神便暗淡了下来,抬手将毛巾夺了过来,怎么也不肯让她帮忙了。没办法,她只好拿着水瓢将桶里剩下的水泼洒到房间的四周,借此来让屋子里清凉一些。男人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弯成了弓形,眉头紧皱着,声音沉闷又痛苦。

手中的水瓢应声坠地,她扑上前去,地上的点点血迹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夫君,又咳血了。

记忆中两人均是背影,太玄女不能确定那男人是否就是求助自己的信徒,那农妇又是否就是眼前这疯疯癫癫的小妖。

她眉头紧皱,很是郁结,看来一时半会这事还闹不清楚,只是不知道艾叶这身体骨还能坚持多久,还有那个一直不曾露面的鸡公,恐怕也是个难缠的。

苦也闷也,再不回去,四公子那边可是难交待了。

一连几天,那小妖竟是再也没有来过,艾叶的肉身被饿的饥肠辘辘,连带着太玄女也有气无力起来,再这么熬下去,怕也撑不了两天就要被活活饿死了,况且几日音信全无,不难想象,蒲牢那边怕是已经怒火冲天了,这黑市有太多的未知和凶险,实在是久留不得。

就在太玄女思量着要不要直接冲出去于小妖正面交锋的时候,小妖慢悠悠的出现了。

通红的眼睛,奇怪的笑容,小妖站在太玄女面前,手里拿着一包东西。

不用打开也能猜到,还是几个卖相不好的野果子。

小妖将东西放在地上,伸手就来扒她的衣服。

太玄女一惊,怒道:“你干什么?”

“自然是要检查货色,替你估个价钱啊。”小妖答得理所当然,手上一刻不停。

太玄女紧抓着衣口,怒极反笑:“好啊,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你们是想先剁了我的胳膊,还是先抽了我的魂魄?”

小妖似是不解,道:“该怎么做?那是买家说了算的,咱们操什么心?”

眼看马上就要外衫不保,情急之下,太玄女脱口道:“那我会死的,小妖。”

小妖一愣,停了下来,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她显然不太理解死是什么意思。但她想了一想,又摇摇头,似乎否定了这个说法。

她突然就笑了:“你死不了的。”

“我知道。”小妖凑到艾叶的耳旁说:“你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太玄女愣在原地,便在这当口,小妖大手一挥,一张镇魂符便牢牢地贴在了艾叶背上,太玄女的魂体顿时受到一记重击,退了下去。

附在身体上的魂魄退去了,主体便自然而然被打了出来,艾叶的魂魄被强行拉回,立刻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挣扎着起身,勉强扶着墙壁才算站稳。

小妖一眨不眨的盯着艾叶,笑的十分明媚,开口道:“回来了?”

“你想干什么?”艾叶唇无血色,仍十分的虚弱。

小妖不答,继续来扒她的衣服,艾叶受惊,思绪顿时清明不少,急忙护着,厉声道:“你做什么?”

小妖不以为然道:“刚都说了,自然是给你检查身体,估算好价格,就可以开卖了。”

艾叶死死拉着衣裳,挣扎道“你别动我。”

她自小顺风顺水,哪里见过这阵势,受过这么些挫折,三魂顿时唬走了两魂半,差一点舌头就要打了结,勉强才把话说利索了。

便是此时,太玄女一声急呼:“艾叶,抓住她的手。”

艾叶正全心应对小妖,被脑中横空劈出的这句话吓得心头一颤,行动却是干脆利落毫不犹豫,一把拉住,刹那间,记忆便在指尖游走。

那是一个艳阳天,欢天喜地的礼乐响彻云霄,她盖上了红红的喜帕,被喜娘背上了花轿,花轿要到达的地方,有等待她的新郎,喜帕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满心的欢喜,幸福从喜帕中溢出,漫天的流淌……

这一段记忆碎片忽闪而过,另一段碎片紧接而来。

她煮了浓稠的米粥,要为她的夫君补补身体,她的夫君病了,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竟怎么也好不了,人也消瘦了不少,整天嚷嚷着没有力气,村里人没有什么好东西可补,一碗米粥下肚,就能有些力气了。她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谁知,推开门,一眼便看见她的夫君剧咳不止,竟是咳了斑斑血迹落在地上。

少年吐血,年岁不长。

一碗米粥从手中脱落,径直砸在地上,一片狼藉,她扑了上去,凄厉一声:“李郎……”

这一次,太玄女看清了李郎的脸,正是那燃魂寻妻的信徒。如此便能确定,这红眼小妖便是那信徒要寻的妻。而她因何会在这里,也已不难再被猜出。

几段记忆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尘封的往事便不难被解读。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那一年,这小妖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她那夫君是个直良性子,平日里难保有拌嘴的时候,但回回都是她赢。村里的生活简单,地里有良田几亩,院里有鸡鸭一群,忙时农耕闲时纺织,这便是幸福。

她那牛一般倔强又一根筋的夫君,事事都记挂着她,便是路过一棵柳树芽子都忍不住要个她编个环回来,实在是傻的可爱!!

婚后的日子,并不总是恬静,但却十分安然。

若非要说还要什么不称心的,那就是婚后几年,他们一直也没能有个孩子,她心里想着,要是再生一个胖娃娃,那便真的是再无所求了!

可惜,还没等到她称心如意,变故就毫无预兆的来了。

起先她的夫君只是有些乏力提不精神,她以为是地里农活忙累的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后来她的夫君开始发热咳嗽,她以为只是得了风寒,不辞辛苦为他熬了好几天的姜汤,可是他的咳嗽一直都不好,她还在想着得了风寒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好的,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那一天,她的夫君咳出了血,她才知道,坏了。

家里很快便陷入了困境,没有办法,看病需要花钱,尤其是这世人眼中的不治之症,随随便便开出来一个药方,上面也尽是稀有少见的药材。

那么名贵的药材,哪是他们可以吃的起的,家里的积蓄还快便用完了,能典当的东西也都拿去典当了,如今,已是家徒四壁再难支撑了。

街坊乡邻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生活清贫,都怕极了这样的病,唯恐会被传染,对他们避之犹嫌不及,又怎么可能施以援手,即便有施以援手的也是杯水车薪,她的生活开始变得举步维艰。

没办法,庄户人家,得了咳血之症,还想续命,自然是要倾家荡产的。

可即便是倾家荡产,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方圆能请的大夫,她都去请了,所有人的反应都是无能为力,所有的大夫都告诉她,准备后事吧。

她不愿意相信,痛哭流涕的哀求着,跪在地上给大夫磕头,头磕破了,头发也散了,可是没有用,他们或叹息或摇头或面无表情,都只是要告诉她同一个事实。

她的夫君,已经回天乏术了。

人就是这样的渺小脆弱,阎王叫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这就是命,你得认。

可是她,偏偏不肯认命。

直到那一日……

人已经找到了,生死已明,然一入黑市在难为人,这是黑市的法则,任谁也无能为力。

事已至此,任务已完,这小妖的往后只能是她自己的造化了,眼下,需得赶紧离开了。

可是这牢笼内铜墙铁壁,牢笼外四处无路,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谈何容易。

那边太玄女刚确定小妖的身份,这边艾叶就被小妖牢牢制住。

那一记镇魂符打的艾叶魂不附体弱不堪负,一副身躯承受不了两种思维同时运转,搅得她脑中一片混乱。

见太玄女终于确定了小妖的身份,顿时如释重负,但还来不及让她喘一口气,小妖反手就将她牢牢制住,别看这小妖瘦瘦小小,力气却不小,动起手来十分凶残,眼看艾叶就要被她扒去衣物,待价而沽!

便在此时,忽有一黑影冲了过来,飞起一脚将这牢笼踹出个豁大的口子,一个虎头虎脑的脑袋闯了进来。

艾叶看清来人,瞠目结舌,惊道:“……风……风……风……”

风藤大骂道:“叫风大爷。”

一掌劈晕小妖,扛起艾叶,拔腿就跑。

豹子本就是奔跑速度极快的动物,风藤背着艾叶几步奔到山崖前,手脚并用,如攀比猿猴一般,瞬间便是百米之远。

风藤是个不解风情的主,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他这一通操作猛如虎,艾叶却被他颠的七荤八素,可吃了大苦头了,她背上还贴着镇魂符,虚弱的要命,哪经得住这么折腾,,奄奄一息的伏在风藤肩头,眼看就剩一口气了。

于是她抱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一字一喘道:“……风……风藤……你能不能……稍微跑慢一点……我有点头晕……”

风藤劈头盖脸怼道:“你爱晕不晕,逃命呐大姐,你老人家稍微配合点行吗?”

嘴上说着,脚下一刻不停,抬手一掌向一旁山石劈去,轰隆一声巨响,震得艾叶一阵耳鸣,艾叶心里一阵呜呼哀哉,这下真是,想不晕恐怕都不行了,几乎就在同时,蒲牢与苁蓉从不同方向赶了过来。

艾叶在将晕不晕之际冒出来一个想法:风藤这通知人的方法,还挺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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