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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她是正经女帝》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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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棣端坐在明黄的皇位上,脚下的朝堂是黑压压一片群臣。

其实说黑压压不是很合适,因为底下的朝臣穿得比丽春楼的姑娘们还要多彩,衣上又有补子,什么鹤啊,虎啊,蛇啊。霍棣想起父皇在时曾带她上朝,待群臣退朝时指着他们悄悄说:这叫衣冠禽兽。

这是个百思不厌的老梗,从她登基起就时不时出现在脑海里。每次想起父皇说这话时的口气,就情不自禁想在朝堂之上放声大笑,可惜明面里还得装出端庄的样貌。

这实在是很痛苦。父皇说霍棣的智谋足以驾驭天下,但唯一的不足是笑点太低,绷着脸实在是很难受。父皇说她前一点像他,但霍棣私心觉得他对后一点体会应该更深。

霍棣平稳了心绪,故作威严地问道:“众爱卿可还有上奏?”

朝臣一片肃穆。正合心意!

这帮衣冠禽兽不惹事儿,等下朝她就去御花园同她的小徽去钓鱼,要把桃花潭那几条肥美鲜嫩的鳜鱼一举歼灭,留两条给小徽,剩下的就送到御膳房。在这里正襟危坐了一上午,她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霍棣还在一个劲儿怀想鳜鱼,一个清冷的声音却在堂上回响起来:“微臣还有一事要奏。”

听到这声音她就知道是谁!又是他来添堵。霍棣循声望去,果然是沈冉白,他伏在地上,一副谦卑顺从的模样。

他才不是谦卑顺从的人呢!霍棣隔着冕旒面无表情地看他,心里却愤愤的。他虽则跪着,脊梁却挺直,没有一点臣服的味道。垂着头,身姿却像一株铮铮的梅花,应当是极清秀的少年,但见了他,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爱卿你有何事要奏?”身为天子,她明面仍然是尊重的样子。

沈冉白依旧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听闻陛下要建江南行宫,微臣以为,当今漠北战事频繁,修建行宫消耗民力,应当缓行。不然有前朝之忧。”

居然敢把本朝与前朝比!这不是讽她像前朝的昏君!

虽则内心腹诽,但当着群臣,霍棣也不敢发作,只好委屈道:“太后求请,朕若轻易拒绝,只怕不能为天下做一个孝敬表率。”

莫非你沈冉白连孝道也不许了罢?

沈冉白不动声色,只回应道:“陛下一片孝心,天下皆知。太后贤良,想必不会为了区区声色玩乐,忍心劳民伤财。”

霍棣无处可退,撑着庄严的面目道:“有司已调动了人力,为行宫劳了心力。若要暂缓,还得与太后徐徐虑之。”并没有什么人力调动,不过搪塞他,但心知这一个台阶实在太容易被拆穿,遂恹恹道:“朕也乏了,退朝吧。”

沈冉白仍然冰雪一样的表情,但不再争论,随众人行礼退下。

回宫的一路,大燕的女帝像个气包子,宫女阿叶跟着她一路地跑,路边的宫人看见皇上如此,便知道是朝堂上受了沈冉白的气。

阿叶劝慰道:“陛下是一国的女主,何必同一个小小言官一般见识。”

她霍棣一国女主,竟被一个御史台言官逼成这副模样。

自从半年前一时头脑发热把沈冉白调进都城以来,沈冉白就成了她的痼疾。一个大她仅仅几岁的少年臣子,看起来弱不禁风,说起话却像凌厉的剑客,纵便于她这样一个女子,也刀刀不让。

贴身宫女青箬谨慎地问:“那桃花潭……”

“不去了!”

一个小太监,显然不知道皇上在气头上,就急急冲到她面前:“莲花榜,还请陛下过目。”

莲花榜,说白了就是都城官员排行榜。

还是要从先皇说起,许久前他带霍棣上了一次朝,退朝之后问了各色家国大事,身为太后亲自选中的太女,霍棣答得他心满意足。但皇太女显然是欲说还休,趁先皇心情甚好,遂试探问道:父皇,儿臣有一疑问。

先皇挑挑眉:棣儿你说。

霍棣吞吞口水:那些大臣好多都比父皇的面首长得好,父皇你为什么不封他们做面首?

先皇瞟了她一眼,霍棣心说,自己搞不好说中了他那一点歪戳的小心思,她正自得呢,先皇却很严肃地答道:第一,朝臣未必肯,他们都是治国的栋梁;第二,你父皇我好歹是个明君,怎么能潜规则自己下属呢。

霍棣瞪大了眼:什么叫潜规则?

父皇说:你还小,以后就懂了。不过你是女孩子,要是以后父皇真的把大统继承给你了,你要记得,父皇不可以,你可以。但只能潜一个人,不然就乱套了。所以要挑最帅的那个潜。

后来先皇真的刹有其事地办了张莲花榜,按风骨英姿才艺学识综合排名,给朝臣排出前十名来,然后派人散布到民间。

每年的莲花榜都要重评,最终由她过目,因着有榜,众大臣的行为举止都尽力约束。

每年霍棣来看先皇勾选莲花榜的时候,先皇都会半开玩笑地指着那榜首的名字,叫她登基了记得潜他……不过当她登基前一年,榜首变成了当年的探花沈冉白时,父皇却说:这个……不是你潜的了的。

时至今日,想起当时父皇欣赏却又忌惮的神色,霍棣心想我才不会潜他!

然而今年的榜首依旧是赫然“沈冉白”三字。

女帝怒了:“这榜怎么评的?”

小太监跪下来,诚惶诚恐:“回陛下,这是十八位来自云韶坊、丽春楼、诰命夫人团的大众评审,综合民间投票,共同裁决出来的。”

都城里的人真是越来越会玩了,评个莲花榜还这么多花样。

“那怎么让沈冉白占了头筹?”霍棣看着略感闹心。

小太监惊愕地答道:“沈冉白是陛下登基前一年的探花郎,虽文名不及状元榜眼,但风采俊秀却是一等一,况诗画样样精通,一手古琴更是弹得精妙,抚琴的时候全都城的姑娘都要驻足听上一听。虽然半年前才入京,但无论人气,还是大众评委的评语,都属意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呀。”

霍棣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一会儿问道:“可以换掉他的榜首么?”

小太监很为难:“这……只怕没有理由,难以服众。”

霍棣支着头想了想:“他是个面瘫啊。怎么能让一个面瘫当榜首呢。”

遂叫人送上一枝笔,蘸了墨,在第二名与他之间划了个交换号:“就这样定了。”

与此同时,御史大人沈冉白的宅子里,小厮阿福正提心吊胆地等候自家大人归来。这是他自沈大人被提拔为京后养成的习惯。

阿福虽然读书少,但在街头说书人那里,也听过不少古往今来,忠臣直谏,触怒天颜的故事。他最最清楚主子的个性。每天光是议事的奏折,就要写好几封,在朝堂上头,更是一根筋,凡事都要争一个为国为民,连皇上的脸色都放在次要。

要说他们家沈大人,也可以当得上君子端方,谦谦如玉的美称了,私底下对人温和得很,从来不责罚下人,就连对幼时的乳母,也极尽孝顺。

偏偏对朝政之事,就有点儿犟脾气。昔日在地方为官,但凡送礼贿赂,沈大人连门都不开,虽然得罪不少乡绅纨绔,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如今都当上京官了,要是皇上哪天不高兴,把他家大人给怎么了,他可上哪再找这么一个好脾性的主子啊!

阿福心里苦,阿福不说。

好在今日回来的沈大人依然完头完脚。阿福赶紧殷勤地伺候茶水,又向驾车的家仆吉利打听今天沈大人有没有惹皇上生气。

果不其然,今天早朝沈大人又和皇上有来有往的。阿福想着自家大人的单薄身板承受着天子之怒,忧心忡忡,着人做了补汤,往大人房里送去。到了门口,却听见沈大人在弹一首曲子。

说来也怪,每次大人在朝堂上和皇上争论,回来都会弹同一首曲子,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调子,经大人的妙手一弹,倒有点欢快的意味。

刚刚吵完架,心情反倒还很好?

大人该不会是和皇上吵魔怔了吧,阿福想着,京官压力大,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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