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依依当时年纪小，还想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就在去年，李国栋考上省城一所大学之后的某天，她无意间又看到蔡萍当面嘲讽郭翠兰，总算是有所理解了。

当时蔡萍说：“不过就是考上了一个二本嘛，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你儿子这以后要是留在省城发展，那你们两口子，还不得把棺材本都掏出来给他买房啊？你家李建安都下岗这么些年了，能有多少积蓄去补贴儿子呀！可是我们家依依就不一样了，人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追求她的那些人啊，恐怕随便拉出来一个都不比你儿子差，真不知道你当初，哪来的自信张那个口……”

“喂，喂，想什么呢，问你话半天也不回？”陆昭波的问话，突然就插了进来。

向依依回过神来，赶紧回了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算了，当我没问。”陆昭波悻悻的结束了尬聊。

向依依只好重新挑了个话题：“对了，你们大厦不是九点才开门嘛，你这么早过去干嘛呀？”

“没，昨天跟客户约好的，今早八点半去他们单位。”陆昭波回道。

“哦。”向依依轻应一声，却是马上改变话风：“你这工作以后，跟以前真是大不一样了哈！不但穿得人五人六的，还勤奋了不少嘛！”

“怎么跟哥说话的？穿正式一点这是对客户的尊重，你懂不懂啊！哪像你，都上班这么久了，上学时候的这身行头，你怎么也不知道换一换呀！幸好你是在熟人的公司里上班，要是你自己出去找工作，人家绝对当你是童工，根本不敢要你！”陆昭波的嘴，比起向依依同样犀利不减。

“我看起来真这么小吗？”向依依不甘的追问。

陆昭波“桀桀”怪笑了两声：“那是！那天你跟别人相亲，简直就跟被拐来的儿童似的，别提有多好笑了！”

向依依面上一窘，直接在陆昭波腰上狠掐一把，反斥：“你现在怎么也跟那些长舌妇一样，什么事都要掺合上一脚？”

“啊！”陆昭波疼得大叫一声，瞬间便失去了身体平衡。

而那辆单薄的女式自行车，就那样在非机动车道上，左摇右摆的扭起秧歌来。所幸，陆昭波眼见情况不妙，赶紧单脚撑在地面上，这才堪堪避免了一起事故的发生。

车子重新上路后，陆昭波直接警告了句：“再别闹了啊！”

向依依理亏的应了一声，而陆昭波却又补了句：“都是该谈婚论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你说谁讨厌？”向依依瞪着双眼，气鼓鼓的反驳：“以前带头放人家自行车的气，这事你可没少干吧？有时候你觉得放气还不过瘾，竟然连人家的气门芯都直接给拔了，真是坏事做尽，这些你都忘了？”

陆昭波无奈地叹口气：“唉，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都是我上小学时候的事了，你怎么还提呀！更何况，你当时放人家车胎气的时候，不也挺开心的嘛！”

“我当时……不全都是你怂恿的！”向依依吃瘪的回了句，遂又解释：“这些陈年的烂谷子事，我倒是不想提来着。可谁让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发现我昨天才擦洗干净的自行车，竟然被人推倒在地，而且上面还压了好些个多年没人骑的自行车，搞得我两手全是灰。我这正愁找不到地方擦手，那就借你这衣服勉强擦擦算了，多谢啊！”

向依依说着，当真装模作样的，在陆昭波的工装西服上擦起了手。

“哎！你这熊孩子，我这儿有纸，你在我身上擦什么劲啊！我今天才穿的干净衣服，你给我搞成这样，我等下还怎么去见客户！”陆昭波气得要命，可骑着自行车，实在不好怎么发作。

说完这些，他干脆铁青着一张脸，再也不多说一句。

向依依兀自“哎”了半天，又解释说：“跟你闹着玩的，你当我真在你衣服上擦手啊！”可陆昭波就是不搭理她。

被陆昭波的冷漠搞得实在没辙，向依依只好信口开河：“你这么在意身上的衣服干净不干净，不会是赶着去见心上人吧？”

奇怪的是，陆昭波竟破天荒的没去反驳这个说法。也不知是被向依依说中了心事，还是钻了牛角尖，故意不进向依依的套。

当然，向依依中意的可能性，比较偏向后一种。

她只能在这场唇枪舌战中，率先认输讨饶：“昭波哥，我错了！我请吃早点成吗？”

这一次，陆昭波终于有了反应，但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又是你请客我掏钱是吗？我这一边给你出着苦力，一边还得给你安排早点，你倒是说说看，我这到底是图什么呀？我自个坐公交多舒服，干嘛搁你这儿受这罪呢！”

“嘿嘿嘿……”向依依鬼鬼一笑，顺水推舟道：“你要是喜欢抢着掏钱，那我也只好谦虚的接受了！”

“嘿！我今天就等着你掏钱，看你能把我怎么着！”陆昭波犯起了倔，忽又提醒：“你这上班也有一个月了吧？工资应该发了吧？不说请哥吃顿好的就算了，吃个早点你还推三阻四的，一点都不主动？”

“再别提了，工资领到就直接上交我妈了，就留了五十块钱给我。这可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啊，比起上学那会儿，一周十块钱，基本就没什么变化。”向依依一脸沮丧的絮叨着。

“我去！你妈她至于不！我们家四口人，以前就我爸一人有工作，而且还只是个工人。你家那可是双职工，而且你爸妈都还是干部吧？怎么就把日子过得这么凄惨？而且就连你那点工资，你妈她居然还不放过，我真是服了你妈！”陆昭波无奈的摇摇头，替向依依感到悲哀。

向依依没再接话。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个话到底要怎么接下去。

为了逼向少文离职下海，蔡萍这些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缩减他的零花钱，甚至于就连向依依这边，基本也是一样的待遇。这些向依依倒还能想得通，但她唯一想不通的是，蔡萍为什么对自己，和对这个家，同样都如此苛刻？

她向依依又不是个带把的主儿，犯得着让蔡萍这么殚精竭虑嘛！

“对了，你那天相亲相的怎么样？最后是个什么情况？”见向依依半天没吱声，陆昭波便改了个话题。

向依依瞬间又有了一种无力感。

她缓了口气，直接带着情绪呛了回去：“结果你不知道吗，整个家属院早都传开了，何必再过来跟我确认一次？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个长舌妇，多操心操心自己家的事不好吗，干嘛非得整天掺和别人家的事？别人家好了坏了，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啊，一天饭都顾不上吃，也要先去八卦别人家的事，真是有够讨厌的！”

陆昭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嘿，我说你这早上吃呛药了？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干嘛莫名其妙的教训我一顿？我要真那么八卦，在家的时候问我奶奶不就好了，干嘛伸个脸过来给你骂啊！”

向依依平复了一下情绪：“算上你，今早出门我一共碰到三个人，每个人都要大惊小怪、阴阳怪气、连讥带讽、夸大其词的跟我提一茬这事，你说我烦不烦？”

陆昭波“呵呵”一笑，又说：“真有那么夸张吗？我倒是觉得你有点夸大其词。”

“爱信不信！”向依依没好气的说，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呀，既然这事不是听你奶奶说的，那你怎么知道有这事？”

“其实说巧不巧，我那天正好也去了那家茶馆，然后看到你们那阵仗，好家伙，那哪里是相亲啊，简直就是……所以我只好又带着人赶紧溜了。”

陆昭波解释完，又是一阵桀桀怪笑，才又打趣：“不过我觉着吧，以你的眼光，肯定是瞧不上那家伙的，太异类了！但如果他家庭条件还不错，估计就算你以死相逼，你妈也会绑着你过去拜堂成亲，我说的对吧？”

向依依气得咬牙切齿，真想当场撕烂陆昭波的那张臭嘴，或者使出她的九阴白骨爪，直接将他一击毙命……

但是想归想，她最终也只能鼓着腮帮子，冷冷的迸出一句：“想知道结果，回家问你奶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