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明很快就借到钱回来了，不仅如此，他那五个同学一听这钱是要给三班曹友国的，他们放下篮球就跟了过来，他们这是要给陈小明撑腰。

曹友国见陈小明带着一大票人回来，而且全都是二班的，他这心里顿时就有些虚了。

二班和三班一直不对付。虽说现在大家都毕业了，再过几个月都是初中生，那时候很可能会在同一个班里，但两个班以前为了争全校最强班级，可没少组织打群架。

而曹友国作为三班的一霸，这群架打的次数可不少。

现在陈小明带来的那五个人中就有两个和他交过手。要是以前曹友国倒是不怕，可现在他身边就只有他弟一个。可以说是一个帮手都没有，真要是打起来，他不是铁定要挨揍！不行，得到村里叫几个帮手来。“友邦，赶紧去村里叫王旻，李鸣飞他们来。”

曹友国的弟弟曹友邦机灵的很，不等他哥哥说完，拔腿就出了学校，扶起倒在校门口自行车，一溜烟就去村里叫人了。

陈小明走到曹友国的跟前，直接将1块钱硬币扔给了他，“找我6毛。”

曹友国接住钱后很是不敢相信，这陈小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四年级偷偷换了他一张凳子，两人可是差点没打起来。

曹友国看了看手里的硬币，见不是游戏厅那种一块钱四个的铜板，心里虽然很是疑惑，但一时又弄不明白陈小明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所以他还是拿出了一个金色的5角硬币和一个比5角硬币要大些的银白色的1角硬币，两个硬币一共6毛，有样学样地扔给了陈小明。

一个硬币好接，两个可就难了，尤其曹友国还故意将两个硬币分开了扔。

陈小明伸手接到了一个，另一个被他旁边的同学接到了。

曹友国很不满地瞥了眼帮陈小明接钱的家伙，而后立即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陈小明再次喊住了他：“等等。”

曹友国心里猛跳了一下，但他还是转回身，面向着陈小明、方聪还有陈小明的五个同学。他下巴还是微昂着，脸上还是那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盯着陈小明看了差不多有3秒钟，他这才开口道：“叫老子干什么？”

口气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好像根本就不把对面七人放在眼里。

陈小明的一个同学看不惯曹友国这装腔作势的样子，顶道：“叫你去吃屎啊！”

曹友国拳头一握，吼道：“黄浩，有种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又怎样，吃屎去吧你。哈哈！”

曹友国盯着那边嘻嘻哈哈的黄浩，恨不得冲过去甩手给他一个嘴巴子，可看看那边的人数，他突然想到了那么一句名言，觉得非常有道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然而他想忍一时，退一步，但陈小明这时又起风起浪了。“曹友国，你弟弟的球拍按照你说的赔给你了，那么现在该来说说我弟这书包怎么赔了。”

“不是抵消了吗？你还找我赔什么？”

“当然是赔书包了。赔钱那是你说的，我们可没说要你赔钱。”

“对啊！人家根本就没有说过要你赔钱，只是要你赔书包而已。”黄浩帮腔道。

“曹友国，你不会是想耍赖不赔吧？”又一个陈小明的同学出言道。

曹友国听着对面那几个二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可真是应了电影里的那句台词了：虎落平阳被犬欺。

曹友国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一块硬币，看着似乎有些得意的陈小明，气得牙痒痒，他宁可这些人冲过来打他，也不想听这些人说出难听挤兑的话。

“你赢了。”曹友国把还没捂热的一块钱硬币又扔还给了陈小明。陈小明伸手一抓就在半空中抓到了。然后曹友国直接转身想要离开，可陈小明这时候又把他给叫住了：“等等，还你的1毛钱。”

曹友国这次头都没回，直接迈开脚步跑出了校门。

陈小明手里拿着一角钱，看着曹友国气急败坏地跑出了校门，他笑了笑。以前都是这家伙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今天也是让他尝到人少被欺的滋味了。

陈小明不喜欢打架，所以以前两个班的群架，他都是站在一旁看着。看他们争起来，打起来，最后被老师阻止了下来。

二班跟三班的男生人数其实差不多，但往往二班参加打群架的人数却要比三班少很多，如果说三班有十个男生参加打群架，那二班最多只有五个。

一个原因是，六年级再次分班的时候，很多被一班这个重点班刷出来的人都进了二班，所以二班比三班的学习风气还是要好一些的，打架生事的人自然就少了。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陈小明班的那个年级一霸，自认为自己人高马大、力气大，可以一打二、一打三，所以和三班打架，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叫人，愿意的就来，不愿意的就别来。

不像曹友国，打群架前，先在他班上叫上十个八个人，没十个八个人，他就不出教室。而打群架又不能在班里打，所以二班的男生虽然都很能打，但却奈何不了三班的人多势众，以至于两个班到现在都还没争出谁强，谁弱。

陈小明把一块钱还给了那位借钱给他的同学，然后又把6毛钱给了方聪。方聪乐的不行，连忙将钱放进了口袋。现在不仅将那5角钱拿了回来，而且还多得了1角，可以多买一片辣片嘞。

曹友邦用力地蹬着自行车，沿着去年才浇好的柏油马路，一个人往学校赶去。他先去了离学校更近的王旻家，却不在。然后他又去了另一个和他哥哥同班的李鸣飞家，结果也不在。之后他又到村里找那些初中生，可到了他们家，才知道他们去村外的沙石河游泳了。

曹友邦没办法只好一个人赶回来，在路上正好遇见了从学校出来的哥哥曹友国。

“哥，他们不在，其他人都去河里游泳了。”曹友邦从自行车上下来，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平时在哪都能碰到他们，真要找他们了却一个都找不到。

“知道了。”曹友国闻着浓重的沥青气味，只觉得异常刺鼻，他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走出这段一里不到的柏油路。

在曹友邦骑着自行车走了之后，曹友国才想起自小和他玩到大的王旻、李鸣飞他们两还在初中学校找人对数学答案。也就是说他弟弟找不来帮手，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会那么干脆地把那一块钱还给陈小明，甚至连那一角钱都不要了。

曹友邦将自行车掉了个头，发现哥哥已经走出好远了，他一边拉着自行车追赶，一边喊道：“等等我，哥。”

“快点。”曹友国回过头，有些不耐烦。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该死的陈小明，最好别让我在初中和你同一个班，不然我天天找你麻烦。

“哥，你怎么了？”曹友邦追上了曹友国后，见他似乎有些生气了，忙问道：“你和他们打起来了吗？”

“坐后面去。”曹友国接过自行车的龙头，说道：“没有。”

“那他们给钱没？”曹友邦脚用力地一抬，就跨坐到了自行车的后面。

“给了！坐好。”曹友国骑上了自行车，载着只比他小一岁，但却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的弟弟，然后就开始蹬了起来。

曹友邦一听，叫道：“哥，你好厉害！他们是不是都很怕你？”

曹友国用力地蹬了两下自行车，沉默了一个呼吸，然后点了点头。

曹友邦见此，坐在后面一脸的崇拜，有这样的哥哥就是好，在班里就没有人敢欺负他。

陈小明那五位同学帮陈小明撑完了腰，就又回篮球场打球了，而陈小明和方聪则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路过一家小商店，方聪把书包交给了陈小明，就跑了进去。

看着方聪从里面买了两根白色的冰棒和两片长方形的辣片走出来，陈小明问道：“你买球拍的钱攒好啦？”

方聪走到陈小明的跟前将一根冰棒递给了他，“早就存好了。”

“那你怎么还不买？”陈小明接过方聪手里的冰棒，用力地咬了一块含在了嘴里，顿时整个口腔都像是被冻住了，又凉爽又甜蜜。这种两毛一根的冰棒非常的硬，如果不用力咬根本就咬不下来一块。

方聪有样学样地从冰棒上也咬了一块含在嘴里，说道：“今天忘记带钱了，明天再买。

之后两人一边吃着冰棒，一边朝着回家的碎石路走去。

一辆老旧的摩托车轰隆隆地从他们身边飞快驶过，陈小明和方聪连忙将剩下的一点冰棒放进了嘴里，然后紧紧地闭上了口鼻。

这条路几年前就说要修水泥路了，可到现在，大姨那边的路都修好了，这边却还没动工。天晴，卡车、摩托车从这条路驶过，准要沙尘弥漫。雨天呢？也好不到哪去，一路坑坑洼洼，泥泥浆浆，车辆驶过准要溅路人一身泥水。

两人还没走近家门口就闻到了浓郁的菜香，看来舅妈是在炒菜，这对方聪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他可以趁这个时间将那断了的书包带缝好。

陈小明先一步回了家，而方聪则拿着断了一条背带的书包躲进了他爷爷家，也就是陈小明的外公家里。

舅妈果然在厨房炒菜，放两天假在家的方东则在一旁烧着火，陈小明将手里的东西放进房间，自觉地走到后厨房拿起了一个白色的塑料水桶，说道：“我去打水了。”

舅妈给锅里香喷喷的菜撒了一点白盐，边用断了半个手柄的锅铲炒着菜，边问道：“小明，在路上有没有看到方聪？这都放学一个多小时了还不回来，他准是又在学校玩了。”

方聪去外公家缝书包带，这才两分钟都不到，陈小明当然不能说见过他，于是摇着头说道：“没看见。”

“东，骑自行车去学校看看。这火我自己来烧。”舅妈这突然的吩咐，让陈小明有些慌了，连忙劝阻道：“聪，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火小点。”舅妈将已经炒好的菜装到了盘子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聪真是越来越变死了，看他回来我不狠狠骂他？”

“妈，那我还要不要去了？”方东是不愿骑自行车去学校的，因为这一路实在是太难骑了，尤其是有一条坡道，下坡惊险，上坡困难。他之前就有一次骑自行车去学校，下那条坡的时候，就被那些路上的石头颠簸摔下了车。当时脑袋差点撞到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现在想想他都是一阵后怕。所以如果没什么必要，他是绝对不会骑自行车的。再说，方聪都多大了，还能被人拐走了不成。

舅妈将装了菜的盘子，放到贴了白色瓷砖的灶头里面，然后伸手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了热锅里，嗤……的一声，升起了一团水雾。她一边弯着腰刷着锅，一边对方东说道：“不用去了。你去挑水，小明来烧火。”

方东一脸不情愿，相对挑水来说，这烧火当然更轻松了。

要是一般的时候，陈小明肯定马上放下水桶去接火钳，可方聪不是在外公那边缝书包吗？方东挑水是要经过那边的，他要是看到方聪在那缝书包带，难说不会告密。

别看他们两是亲兄弟，但矛盾可不小。

看对方挨打，是他们两最喜欢干的事。

有一次，方东不知道从那弄回来了半包烟，在房间里抽着玩，结果被方聪看见了，他立马跑到隔壁房间打小报告。

结果，方东被他爸爸狠狠地揍了一顿。那半包烟也缴了，第二天全让他爸给抽了。以至于方东是越看方聪越不顺眼。

所以，方聪书包带断了的事绝对不能让方东知道。陈小明见方东站了起来，将满是铁锈的火钳递了过来，他连忙说道：“舅妈，还是我去打水吧，这烧火太热了！”

说完，陈小明不等舅妈和方东说话，拿着水桶就飞奔了出去，到了隔壁外公家。

外婆在两年前一个多雨的春天去世了，外公虽然已经七十好几了，但身体还算硬朗，还能种门前的一亩田和后山上的几分薄地，所以他现在还是一个过。

外公和外婆这一辈子一共养育了八个子女，四男四女，但老二自小体弱多病，不到四十岁就因病去世了。这可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叫人揪心的是，老二的妻子在几个月后就带着两个女儿改嫁了。改嫁后不久，又带着一帮人雇了一辆车回来，和外婆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动手将外公的脸都刮花了，然后带着一车的东西就走得了无音讯了。

现在外公的身体是一年比一年衰老，所以今年就将门前的一亩水田分给了三个儿子，自己也只种那后山上的几分薄地。而这养老的事就摆在了他剩下的七个子女的面前了。

农村一直有句古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外公养老的事就基本落在他三个儿子的身上了。

以前的人结婚基本上很早，所以这生孩子也很早。

外公的大儿子只比他小了十八岁，和最小的妹妹——陈小明的妈妈，整整差了十五岁。

在小明的妈妈还流着两道鼻涕，被大了她两岁只流着一道鼻涕的七哥追着满村子乱跑的时候，他们的大哥就结婚了。那时候他才刚满二十岁，放到现在还是大学生，但他却一下子要扛起两个家。

一个是他父亲的家，作为大哥他自然有义务出力帮父亲照顾弟弟妹妹。一个是他自己的家。

那时候所有人都起早贪黑，可就是吃不饱。

对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来说，一个肩膀扛两个家，实在是太艰辛了。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心一横，他要分家。

父母健在，儿子要闹分家这可是要让人笑话一辈子的，更是不孝。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父亲家里吃饭的嘴实在是太多，就算他有十只手也应付不过来。

闹了一段时间，他如愿地分家出去了。但他其实没有得到什么，一口破了个洞的铁锅，一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四周和底部已经凹凸不平的铝盆，还有一栋用稻草盖顶的小土屋，就这三样。但他却无比的开心，因为他一下子就去掉了身上的一个重担，他以后可以一心一意地照顾自己的家，让自己的妻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吃饱。

然而大儿子的分家，却成为了外公心中的一个死结。养儿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自己分担家庭重担吗！

所以之后的几十年，一直到现在外公对他的大儿子还是心有芥蒂。再加上外婆临走前的那一番话，尽管他的三个儿子已经商量决定让他一年轮流到他们三家过，但他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单过。

老伴说的没错，儿子的家毕竟是儿子的家，不是自己的家。真要是轮流到三个儿子家生活，那就是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吃饭。现在他身体还算硬朗，虽然已经干不了多少农活了，但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那他又何必还要去麻烦三个儿子呢！

陈小明拿着水桶进了外公的家，看见方聪站在一旁，外公则坐在凳子上一针一针地缝着书包带。陈小明正要开口。

外公却先问道：“小明，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

陈小明有些心虚地回答道：“还不错。”

“那就好。你爸爸妈妈一年到头在外面赚钱供你读书也是辛苦，你也要用功读书才是。”

“嗯！知道。”万刚点着头，这样的话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心里早就腻了，可外公这么说，他也只能站在一旁听着了。

过了一会，见外公不说了，陈小明这才有机会开口道：“外公，你随便缝几针算了。”

外公停下了手中的细针，抬起头看着陈小明似乎有些生气，说道：“这怎么能随便呢？要是没缝好，明天一背不就断了。”

陈小明当然知道没缝好，一背就会断，可方聪要是再不回去，晚上竹条肯定要被打断。

“外公，聪要是再不回去，舅妈就要去学校找他了。”

“什么？”一旁的方聪听到他妈妈要去学校找他，顿时大急，连忙说道：“爷爷，就这样了！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晚上就要挨打了。”

外公也知道他那个儿媳管小儿子管的严，方聪要是再不回去还真可能要挨打，于是又抓紧多缝了几针，打了两三个针头，这才把书包交给了方聪，叮嘱道：“背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了。”方聪背着书包冲回了家。

“外公，那我去打水了，您水缸里还有水吗？”陈小明走到门口时问道。

外公嘴里含着笑说道：“还有半水缸，可以用几天。你去打水吧。”

“哦！”陈小明应了一声，就去路边的压水机打井水了。他的一桶水还没打好，就看见方东一脸不开心地用竹扁担挑着两个空水桶从家里走出来了。

别看方东一身的排骨，力气却是不小，去年就开始用竹扁担挑水。而陈小明只比他小一岁，但现在都挑不稳两桶水。试着挑过一次，到家的时候两桶水最后剩的一桶都不到，其他的水全都洒在路上了。所以之后陈小明都是用手提，这样至少还有一桶水。

方东一走过来就冲陈小明抱怨道：“聪，可真能偷懒。一回来就把烧火的事给抢了过去。”

陈小明一上一下地打着水，笑着说道；“他这样不是找骂吗？”

方东放下两个水桶到旁边，想想，方聪这时候凑去烧火，确实是在找骂，他这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说道：“你就在这打水，我来挑。”

陈小明当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