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三口便准备离开。
这洞太浅，并不适合安家。而且洞口那条龙蛇越发腥臭，很可能会招来其它厉物。
“阁下这是要离开吗？”荆棘林里，一个黑衣人踩着巨大的龙尸缓缓走来。他的身材不算高大，却有一种王霸之气，让人不敢逼视，脸上戴着一张类似脸谱的面罩，白森森的底色上，画着诡异黑色乱纹，正脑门是一枝黑色莲花托，上面托着一幅九龙环璧图案。一双眸子，黑白晦涩，让人看不出任何情感。
“阁下是谁？”杨潇十分警惕。在这地方，任何人都可能是死敌。
“死星不同外面，没有组织是活不长的，加入我们黑莲教吧！”说这话时，黑衣人的目光似乎无意间在姬瑶身上扫了一下。
“收起你的肮脏想法！”杨潇勃然变色。
“你能看出我的心意！”黑衣人微微一惊。
“难道你没听说过太华读心术吗？”
“你是太华杨门的人！”黑衣人诧异，但旋即诡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夫人，乃是难得的极品鼎炉，正合本座修炼所求。你若识趣，让我一年半载，我保你一家三口终生无忧！”
“无耻！”任是杨潇极有涵养，此时也动了真火。
“无耻？”黑衣人冷笑，“在这鬼地方，无耻就是赞歌！”说完，他的背后突然抽出一对足有十丈的金色羽翼虚影，只一闪，人已掠向姬瑶。
几乎与此同时，杨潇背后七彩光翼闪现，挡在了姬瑶的身前，“瑶妹，你护好小昭！”
半空中，两人分身过影，斗在了一起。黑衣人臂生金霞，如千手乱错；杨潇指衍剑气，似万箭纵横。
黑衣人不想浪费时间，身边金光腾起，骤然凝出一只百丈大小的巨掌虚影，向着杨潇按去。
杨潇眉尖一挑，白衣上登时荡起一片七彩华光。说时迟那时快，七彩华光迅速向他的右臂汇聚，一枝十丈大小的七彩剑影瞬间成形。七彩大剑夹带着无数单色剑气，以破空之势冲向了黑衣人。
七彩大剑与金色巨掌在空中交相辉映，登时让天日暗淡失色。
“芙蓉出水！”黑衣人狂傲一笑，“只可惜你才是七彩境！”
“真境巅峰！”杨潇暗道不好，立即传音姬瑶，“瑶妹，快带昭儿走！”
“夫君！”
“快走！”杨潇一咬牙，整个人瞬间云蒸霞蔚。七彩剑影闪了闪，突然变成了五色。
“好个舍身一剑！”黑衣人大惊，“哼！就是你燃烧全部灵气，强行施展五色出水剑又能如何！”
话语间，黑衣人金光匹灿，仿佛一尊远古神祗，俯视蝼蚁。巨掌宛若实质，瞬间碾碎了五色剑影。
杨潇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灰飞烟灭。
“夫君！”姬瑶痛不欲生。
再见那小男孩，竟似呆了一般，两只眼睛死死瞪着黑衣人，一动不动。
“杨兄！”一个白影背负碧绿光翼，从孤峰之巅、日冕之缘一闪而至。
来人身材魁梧，国字脸，龙眉凤目，泼发怒髯，半空中滴溜溜一转，碧光氤氲，化作万支剑影，冲向黑衣人。
“找死！”黑衣人巨掌扬起，竟生生将对方的剑幕给撕碎了。
来人闷哼一声，右臂齐根而断，鲜血崩流。
“嫂子，你们快走！”来人喊道。
“项籍，你怎么会在这？”姬瑶惨淡一笑，接着摇了摇头，向黑衣人道：“我跟你走，你放了他们。”
“这个自然！”
“嫂子！”
“项籍，让昭儿活着走出去！”
“美人，我们走吧！”黑衣人大鹏展翅，一个俯冲，揽起姬瑶的腰就扶摇直上。
青冥间，姬瑶落下了一滴泪，整个身体突然蓝光流转，变成一尊冰人。
“夫君，你为我舍身，我为你玉碎！”冰人一笑，青瓷开片。
黑衣人大惊，身上突然生出一片片“金鳞”。饶是如此，那飞舞冰片的还是让他血洒当空。
“走！”项籍满含热泪，抱起小男孩飞身而去。
趴在项籍的背上，小男孩强扭着头，死死盯着黑衣人，似乎要把他永远刻在心里。
仓皇中，不知行了多少路，项籍飞进了一处荫蔽的山洞。
洞很大，有散光射入，还算亮堂。最主要的是，这里的土质似乎很特别，竟然没有任何毒虫、秽物存在的痕迹。
“项叔，你能教我修炼吗？”小男孩瞪大眼睛望着项籍。
“你想修炼？”
“恩！”小男孩点头，“我要给爹娘报仇！”
“修炼很苦，你怕吗？”
“我不怕！死都不怕！”小男孩目光决绝。
“好！不愧为杨门之后！”项籍被小男孩的眼神触动，“项叔教你！你想学多少，项叔教你多少！”
“谢谢项叔！”小男孩纳头便拜。
“来，让项叔看看你的体质！”项籍伸出食指，点在了小男孩的眉心处。片刻后，小男孩周身上下浮现出了点点碧光，而且渐渐越来越多，仿佛浩瀚星图。
“哈哈，通天灵体！竟然是通天灵体！”项籍苍凉大笑。
“项叔，什么是通天灵体？”小男孩仰起脸。
“孩子，既然你想修炼，那项叔就多说一些给你听听！”项籍娓娓道来，“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炼，修炼要有天赋。人体有先天穴窍七百二十，但大多闭塞。能开一百八十窍者，便是通灵体，可以修炼；能开三百六十窍者，便是天灵体，为修炼英才。似你这般周身穴窍全开，唤作通天灵体，实为不世奇才。可惜，苍天无眼，竟让你堕入岁星，否则……”
说到这，项籍唏嘘不止。
“项叔，是不是和那道光有关？”小男孩问道。
“恩！”项籍点头，“所谓修炼，有小乘、大乘之分。小乘炼气入体，旨在提升自身精气神，为灵境；灵境圆满之后，度过五行劫，精气神得到升华，便可以合道御天，是为大乘真境。苍天帝印隔绝了道与天，也就是说，在这岁星，任何人都无法合道御天！即便是不世奇才，在这个鬼地方，至多也就能修炼到灵境圆满。”
“项叔，我只问一句，倘若我修炼有成，能不能杀了那个人？”小男孩目光如剑。
“孩子，报仇以后再说，我们要先活下去！”项籍不想让仇恨毁了这个幼小的心灵，“你呆在这那都别去，我到外面给你找点吃的！”
他可以辟谷，小家伙可不能。
“孩子，饿了吧！”项籍提着几块茯苓走进山洞。他的袖子上还有泥巴，看来没少费功夫。
小男孩正趴在一个角落，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项叔，这有把剑！”
那真是一把剑，剑柄古朴，绿锈斑斑，剑身插在泥土里，乍一看去，像是一块不起眼的孔雀石。
项籍握住剑柄，用力一提，拔了出来。
这是一把大剑，剑身长三尺六寸，宽两寸四分，与剑托一体成型，同样遍布青霜。
“好孩子！”项籍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声音有些颤抖，“哪怕有这样一把剑，你父亲也不至于……”
“项叔，爹说每把剑都有一个名字，他的剑叫青冥，这把剑叫什么？”小男孩天真问道。
项籍微微一笑，道：“天下之金，唯有铜绿，就叫它绿铜吧！”
“绿铜！”小男孩抚摸着剑身，抬起头，问道：“项叔，你能教我剑术吗？”
“若论剑术，天下莫过于出水剑，你父亲未曾教过你吗？”项籍反问。
“没有！”小男孩摇头。
“杨兄真是迂腐至极！”项籍一声叹息。
“项叔，我现在可以学吗？”
“别急，先吃东西！”
小男孩立即狼吞虎咽，将一大块茯苓填进了肚子里。
“项叔，我饱了，现在可以学了吗？”
“天太晚了，睡一觉再说吧！”项籍躺在铺好的干草上，一眨眼就鼾声如雷。
小男孩一直跪在项籍的身边，整整一个晚上都未曾合眼。
第二天，曦光微照，项籍起身，一声长叹，“心意如铁，真乃天生我辈！”
“请项叔教我修炼！教我剑术！”
“所谓修炼有道，要修炼需先有道，当今天下，有仙、佛、侠、圣四道，项叔是侠道嫡系，修的是浩然正气决。我现在就教你唱，你要用心体悟！”
“是，项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这太牢一隅，铿锵而歌，仿佛置身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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