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又来了。”

许娓娓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起跳，腾空，伸手一拦，轻轻松松把篮球从半空中捞了下来。

这个娴熟轻盈的动作看得胖子一脸羡慕，他跟许娓娓差不多高，体重估计得顶她两个半，别说捞篮球了，跳都跳不起来。

“为什么是又啊？”胖子颇有自知之明地又吃了个丸子，只问自己力所能及的问题。

“打我们俩上礼拜坐这儿那天开始，这球就跟长了对翅膀子一样，天天往外飞。”许娓娓在手里颠了两下球，看向篮球场内，“不是说咱校队在市高中联赛里排名挺靠前的吗？这都什么垃圾水平。”

胖子看了看球，看了看校队专用的训练场地，又看了看眼前的人，懂了。他抹了把嘴，眨眨眼，故作高深道：“娓哥你这就不懂了吧，你以为往外飞的是球，其实往外飞的，是男人的心啊。”

说着两只肥爪子还比成对翅膀的手势，扑棱扑棱地往沈栀那‘飞’。

“什么意思？”许娓娓没听懂，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沈栀又埋头算上题了，对他们说话内容充耳不闻，“她长得招球砸啊？”

“咝——”胖子倒吸一口气，嫌弃道：“不解风情！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我的意思是说，飞出来的球都是冲着咱女英雄来的。”

“对啊，你那意思不还是她招球砸吗。”许娓娓说。

“哎呦喂，娓哥你真傻还是假傻啊。”胖子小丸子都不吃了，专心给她科普，“你都不看小说的吗？扔篮球是多经典的搭讪技巧！”

许娓娓满脸诧异，“你看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我看的小说怎么不写这个。”

“唉算了。”胖子自动忽略这个问题，“我问你，是不是每次球飞出来了都有男生出来捡？”

“不然呢，还能出来只蛤蟆把球叼回去啊。”

“是不是每次捡了球都得磨蹭一会不回去，拐弯抹角地跟你们搭话？”

“唔......”许娓娓想了想，有点开窍了，但她又不太确定，犹疑道：“好像是吧，但是还能拿了球扭头就走啊，说两句话不正常的么？”

“不正常啊！想要接近一个女生，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就是试探！试探她身边人的态度也就是试探她的态度。”胖子本身就小的眼睛又眯了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几天，肯定还没人跟女英雄要电话吧？”

这倒是确实没有，许娓娓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胖子一拍大腿，指指已经从篮球场里出来往这边方向小跑来的男生，“我跟你打赌，娓哥，以我的经验来说，今天过来这哥们，一准儿会找女英雄要联系方式。前些天那些往外扔球的说不好都是他示意的呢，试探过后，女孩子没有明确反感，那就要主动出击了！”

他说的信誓旦旦的，许娓娓还是半信半疑，眼看那男生越跑越近了，胖子催道：“麻利的，赌不赌娓哥，今天都礼拜五了，咱就赌下周，输了的下周请对方一礼拜的章鱼小丸子！”

许娓娓不信邪，“赌赌赌！”

话说着那男生已经跑过来了，白净的脸上带着点运动过后的潮红，看见许娓娓手上的球，他抱歉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同学，球是我的，没砸到你们吧？”

他声音温和干净，说话时神情自然，目光坦荡，眼神专注地看着许娓娓和她手上的球，一下也没往沈栀那边乱瞟。胖子最看不惯人装模作样，尤其是男人，来搭讪还道貌岸然的，他撇了撇嘴，说：“没砸着是没砸着，但是我们天天坐这你们校队的就天天往外飞球，这技术不太行啊。”

胖子语气揶揄，明显话里有话，男生先是愣了下，然后想到什么似的，说：“我知道了，以后应该不会了，打扰到你们的话，抱歉。”

他口吻太过诚恳，连表情也是，认真到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露出来，胖子一时语塞，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说不好是真正经还是真能装，总之一句话就把他要说的全给堵死了，他搔了搔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许娓娓一看就乐了，要赢，这男生和之前那几次捡球的明显不一样，光听胖子说她感觉不出来，有对比她就秒懂了，她把球扔给男生，趴在看台边的栏杆上，直接问：“你不是来找她要电话的吧？”说着扬了扬下巴，往沈栀的方向示意。

男生接住球，下意识地看去，正巧碰上沈栀从书里抬头，“我会了。”

沈栀可算弄懂了解题思路把题做出来了，刚要去拿许娓娓那头的答案来对一下步骤，抬眼就看见了跟前站着的陌生男生正在看她，他的眼睛干净温润，纯粹得一看到底，让人反感不起来，沈栀停下去够答案的手，看了一圈眼前的三个人，问：“怎么了？”

男生想了想，要说什么又没开口，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许娓娓还没来得及说话，胖子就跟个球似的弹起来，也靠上栏杆，许娓娓明显感觉栏杆被他压的颤了下，然后她听见胖子说：“我们在问这哥们是不是来找你要电话的。”

被三个人直勾勾盯着问是不是来找女生要电话的，男生平淡的神情里终于出现种类似赧然的情绪，但眼神依然正直清透，顿了顿，他说：“不是，我要电话会直接要，不会用别的方式。”说完他晃晃手里的球，对许娓娓点了下头，“谢谢你了，他们还在等我，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许娓娓干脆挥手，“拜拜。”看着男生头也没回地走远，她转身大力拍了拍胖子，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大师，你这经验好像不太行啊，下周，一星期的小丸子啊，你自己说的。”

沈栀没在意这段小插曲，题做出来了，她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开始收摊准备回教室。许娓娓也整理好书抱起来，和沈栀一前一后往下走，走着还止不住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给沈栀讲，“我跟你说，胖子他刚才......”

胖子自作自受，在后面欲哭无泪，这都什么鬼剧本，怎么一点不按套路走，请客事小，名声事大，他咬牙追上去，拼命解释，“不是，你们听我说，这属于例外，一般来说都不是这样的！”

***

周日，沈栀睡到中午才醒。

她这个周末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搬家的事情，她妈留给她的那处房子这些年都空着没人住，里面东西是齐全的，但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她上周已经过去打扫一部分了，前天晚上和昨天一整天都泡在那里，总算彻底收拾整齐。现在万事俱备，随时可以住人进去。

但沈栀打算考完试之后再搬，她跟孙楚还有账没算清楚，不过最近腾不出时间来算，距离期中考还有半个月，她还差很多门课的知识点没补上，就她当下的复习状况来说，考出f-10问题不大，但是她的目标不仅于此。

躺在床上把昨晚临睡前背过的内容回忆了遍，沈栀起身下床，趿着拖鞋从房间出来往卫生间走。

刷牙洗脸，把头发垅在脑后扎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回屋从衣柜里找出件黑色毛衣和牛仔裤换上，沈栀收拾好要带的东西下楼，准备出门去学校找许娓娓看书。

刚从房间出来洗漱时沈栀就听见楼下的说笑声里除了那一家子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下楼一看，意料之中的是确实来了客人，意料之外的是，来的是顾成沂一家。

沈振安和顾成沂的父亲顾建升最近两年生意上有合作往来，连带着两家的关系也走的很近。

不过沈栀猜沈振安那天去学校，朱金鱼应该是没告诉他自己追在人家屁股后头不放的a班男生是顾成沂，不然以沈振安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不仅让他丢脸，还说不定要让他在合作伙伴面前再丢一回脸，一定没那么轻易放过她。

沈栀下至一楼走进客厅与餐厅之间的门廊，沙发那一头正高谈论阔没人注意到她，孙楚在指挥李婶从厨房里一道道地往外面餐桌上端菜，她身上穿着件米白色的针织连衣长裙，外面还套着条精致的围裙，妆容清淡，笑容温婉，又美又居家。

见她下来，先是呀一声，把客厅那边的注意力全引过来，接着笑意更加温柔地招呼道：“小栀起来了，正好，饭马上就好，今天我下厨，快去洗洗手一会尝尝楚姨的手艺。”

孙楚能装能忍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她那天已经撕上明面了，孙楚还能在沈振安面前装的滴水不漏，一副大度包容心疼她小小年纪没了妈不和她计较的样子，一天到晚地“劝”沈振安别生她的气，连看她的眼神都温情脉脉，柔软的要命。

沈栀还没说话，客厅那头的沈振安听见声音就冷哼一声，朝这边看过来，“让她走，你叫她干什么！”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孙楚放下菜，嘴唇嗫嚅着，握着手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爸爸，别生气了嘛。”沈瑶见状，心领神会地从沙发另一边靠过去，搂着沈振安的手臂来回地摇，笑容甜甜地撒娇，“都这么多天了，你就不要再生栀栀的气了，说实话，当时她拿着刀子在我眼前划来划去虽然我也挺害怕的，但你看我这不是没破相吗，而且后来她拿刀扔睿睿，也只是看着吓人而已，都是一家人，她肯定不是存心要伤害睿睿的。”

沈瑶才一说完，客厅里坐着的另外几个人顿时神色各异，尤其是顾成沂一家，沈栀没去看都能感觉得到有人朝她看过来的目光都变了。

不提还好，一提沈振安更加来气，重重把茶碗磕在茶几上，厌烦道：“你别给她求情，不知好歹的东西。”说完意识到场合不对，他转过脸叹了声气，对顾成沂父母摇摇头，“让你们见笑了。”

“没关系，青春期的孩子么，多多少少都让人头疼。”顾建升理解地摆摆手，看向顾成沂，指着他笑道：“我们家这小子也是，你别看他现在坐在这好像挺乖的，其实也不省心的很。”

顾成沂母亲跟着点点头，目光收回到眼前，附和说：“可不是么，不过都是孩子嘛，还小，总有那么几年叛逆时候，大了就好了。”

三两句话把尴尬的场面圆过去，客厅里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大人们谈笑风生，沈瑶见目的达到，坐回一边陪着沈睿玩玩具去了，不时抬头和顾成沂说上几句，场面和乐，宾主尽欢，没有人再看沈栀了，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沈栀从头至尾什么话也没说，原地站了半晌，她扯了扯嘴角，笑了，阴她是吧，想演是吧，那她就配合她们，一起来啊。

沈栀脚尖一转，改变方向，朝客厅那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