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凡两只手指拈起杯子端到唇边轻轻嗅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扑面，这才浅浅品了一口，点了点头：“当年的雨前龙井，生涩归生涩，后劲儿香。”

“你竟然还懂茶？”李建十分意外地问。

“出去转一圈开阔了不少眼界，自然也学了点儿这方面的东西。只是咱北方人喝酒居多，爱茶的倒是少，我也是机缘巧合在南派学习的时候遇到个爱茶的人，学了一点儿。”徐不凡笑着说。

“恐怕不止遇到了爱茶的人，还遇到不少二人转方面的老前辈吧。”李建也抿了一口茶，咂了咂味儿，挥挥手示意道：“你继续，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这段时间的确接触了不少的二人转演员，也看了不少剧场的演出，各种层次的演员我都有了解一些。有的人觉得粉戏是二人转的根，是起源，我觉得不对，如果非得要把二人转比喻成一棵树，那粉戏应该只能算是这门曲艺发展过程里，为了迎合一部分观众的需求，长出来的病态的旁枝树肿瘤……”

“哦？怎么解？”李健问道。

“长了肿瘤的病态的旁枝太茂盛了的话，就会抢走主干的养分，天长日久，主干就会衰弱，树就长不高。在森林里，长不高的树，最终的下场只能是失去阳光，最终枯萎死亡。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和师父的意思一样，旁枝再好看，再有野性，再鲜活，也不能代表主干，要想主干活得长久，必须要忍痛剪掉。”

“说着容易啊，你师父努力了半辈子，虽然一直在努力，但成绩不大。到现在也未能将那些糟粕处理干净。而且还遭到不少打击报复。”李建很是感慨。

徐不凡笑了笑：“那是因为师父有他的顾虑。”

李建挑挑眉，看向徐不凡：“哦？什么顾虑？”

“因为咱们省的这棵大树底下，长了一棵很大的旁枝，大到几乎让人分不清谁才是主干。所以，那些别的旁枝才有恃无恐。如此一来，想砍树的人面对前仆后继，也无所适从，而且，谁也不知道砍了之后，这棵大树会不会就死了。”

“你师父都有顾虑，你又能拿这棵树怎么办？”李建状似无奈地说。

“师父有顾虑，是因为不知道该往哪里砍最合适，再一个就是以前的力量不够，砍不断这旁枝，还要担心被它弹回来打一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的力量够了，而且我也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完全可以试一试，不成功也无所谓。”徐不凡十分自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目光炯炯，风淡云清。

“好！”李建闻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面笑意地把桌子上他刚才摆弄的一叠文件递给徐不凡：“不枉费我做了这个决定，我没选错人！”

“什么决定？”徐不凡又被李健弄糊涂了。

李建解释道：“你赢了这场电视比赛，不但为你自己赢得了去春晚展示二人转的机会，也为咱们东风剧场夺得了省城第一剧场的宝座，更为我送上了一份大礼——省文化局已经正式授予我团民间曲艺杰出贡献奖，而且找我谈了话，让我去文化局任职人力部科长，提拔新曲艺人才的工作。上面以前就是这个意思，但总有人下绊子。如今，没人敢有非议了。”

“那东风剧场怎么办？兼职？”徐不凡一愣，他对这里很有感情。

“别人听到这番话都先恭贺下老板升迁之喜，这小子也太实在了，先关心起剧场来了。”李建哭笑不得地说道：“任职做干部了，怎么可能允许兼职私人企业？”

李健笑着敲了敲桌子上的文件，示意徐不凡看。

“东风剧场土地确权转让书？转让给谁？啊？”徐不凡翻开第一页就是一愣，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看李建的脸，见他眼含笑意地点点头，更加震惊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认道：“我？”

李建点点头，解释道：“确切的说是转让给你和五子，不过五子拒绝了，他说他帮你跑跑腿儿还行，签了这玩意儿他有心里负担，怕整不好。所以，我只好只拿给你一个人签了，除了剧场的土地确权，还有东风剧场的法人变更，签了之后，东风剧场就是你的了。”

“开什么玩笑？这是你私人产业，我和你无亲无故，我……”徐不凡懵了，心说，啥情况？

李建摆摆手：“这事儿，我瞧遍了整个剧场，还跟你师父商量过，也就只有你能干得。你有主意，脑子也清楚，敢想敢做，本事也压得住场子。最重要的是，你能够把你师父没完成的想法贯彻下去。往小了说，能带东风剧场走很长的路，往大了说，也许能以东风为舞台，让咱们省，甚至其他地方的三俗二人转都变一个样儿，去除诟病。这事儿啊，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商量挺长时间了，商量得脑袋瓜子都疼。你要是敢拒绝，哼哼。”

李健咧了咧嘴，一脸威胁地看着徐不凡。

徐不凡张张嘴，一肚子想说的话被李建给堵回去了。但他始终觉得这事太蹊跷了。谁见过无亲无故就白送一个剧场的，还是连房子带地的。

最终他只问了一句：“我能问问，您为啥会决定是我么？没有原因，我不会接受。”

他在“您”字上咬了重音，表示想知道的是李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那种场面上的官话。

李建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原本我还拿不定主意，怕你太嫩了，所以一直在考验你，你已经通过了考验。我拿定主意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要是不要，我就让你师傅收了东风剧场，之后再传给你。他无儿无女，一个遗嘱就搞定了！呵呵！”

“咳咳，李老板，到底啥情况？”徐不凡此时心里都害怕了，这咋还死气白咧地硬往手里塞呢。

李健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说道：“生涩归生涩，后劲儿香。”

徐不凡迷了，这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