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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镜神之眼》第十章 程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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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没有停的迹象,黄昏时分,居然变成了瓢泼大雨,天地间雨雾苍茫,视野模糊,哗啦作响的雨声夹杂着沉闷雷声,如同低吼的野兽,天际间偶尔划过一道闪电,像是要劈开这低垂的天幕。

纳兰府门前地势稍低,雨水洼积,淹没了两级台阶,下人们披了蓑衣在府门外疏通,韩一山站在檐下指挥,心下着急,顾不了许多,往头上扣了顶帽子,就跳进了水中一起努力。衣服湿透了,帽子就像是个摆设,满脸的雨水,不时地要伸手抹一把。

一个下人匆忙跑来,对着韩一山的耳朵喊到:“少阁主,前面水中躺着一个人。”

韩一山道:“什么人?是死是活啊?”

下人道:“一个男子,好像还有口气。”

韩一山道:“那还愣着干嘛,快去救人,在哪呢?”

下人道:“就在前面拐角处。”

韩一山和几个下人赶到纳兰府外的一处墙角,果然有个男子躺在水中,身材魁梧,像座铁塔,跟自己不相上下,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满脸胡子,头发也很长。韩一山赶紧和众人一起抬了这汉子到纳兰府的门房,足足10个人才将他搬进去。

韩一山嘱咐下人给他换了干燥衣衫,并让人冒雨赶紧去请郎中。他先回府内向祖父祖母禀告。

路过豆月白住的院子,正巧碰见阿婵现在门廊下,阿婵见他淋得像个落汤鸡,忙喊到:“呀,这是怎么了?出门也不撑把伞,先进来擦擦吧。”

韩一山嘿嘿傻笑道:“好。”

豆月白和阿婵手忙脚乱地让下人取了宽大的男子衣袍,待他在偏房换好,又给他煮了碗祛寒的姜茶。

韩一山接过阿婵亲手熬的姜茶,咧着嘴傻笑,看得阿婵很不好意思,嗔怒道:“大下雨天,在外面做什么,弄成这个样子?”

韩一山喝了几口茶,暖和多了,放下茶碗道:“府门前积了水,刚疏通了一番,这场雨着实大呀。”

豆月白道:“你也一起帮忙了?”

韩一山道:“是啊,看着他们干活,我心里着急。”

豆月白笑道:“你可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倘若外人看到了,肯定不信你是少阁主,更不信你是纳兰府的外孙。”

韩一山笑道:“那些都是虚名,痛快才是最重要的。对了,刚才在府外发现一个大汉,躺在雨中,让我们给救回来了,也不知道能活过来不。”

看来这个韩一山虽是粗犷之人,却也是心地善良。

豆月白心下对他的好感与日俱增,道:“幸得遇见你们。”

韩一山道:“这雨太大了,我让他们把饭食给你们送过来,免得湿了衣衫鞋袜。”

晚饭送到豆月白所住的院子时,她们有些惊讶,居然是郑元威和韩一柏亲自送来的。

郑元威笑道道:“我俩也来你们房中凑个热闹。”

韩一山大笑道:“太好了,这下就不闷了。”

阿婵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将饭菜碗筷摆好,又吩咐人烫了一壶热酒。

五人正要动筷子,进来个守门的下人,对着韩一山耳语了几句。

其他人看着韩一山,不知有啥情况。

韩一山点点头,又示意守门人下去,对几人道:“刚才救回来的那人,情况不太好,这么大雨郎中也请不到,有些不妙啊。”

郑元威道:“那该如何是好,这样子非得郎中医治才行。”

豆月白犹豫道:“我从小熟读医书,略知一二,只是从未给人诊治过,不知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阿婵着急道:“小……噢,不,月白,这不太妥,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别看了。”

豆月白道:“事出紧急,性命攸关,只是看看,能不能医得了还两说。”

韩一山道:“也是,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要是放着不管,恐怕活不过明日。”

郑元威道:“韩兄所言甚是,请不到郎中,也只能试试看。”

阿婵道:“只是,他是男儿身,查看起来怕是多有不便。”

豆月白道:“诊病讲究问闻望切,如今他昏迷着,我也只是看看他的面色而已。”

五人顾不上吃,撑了伞去往门房,豆月白还顺手带上了小布包。

这个时辰天已经黑了,门房的小屋子里已经掌了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简陋潮湿的屋子,几人的裙摆鞋子都湿了,一踩一个水印,三伏天,这房子居然有些冷,冷得豆月白不由得打了个颤,郑元威察觉到,脱了外衫给她披上,还仔细地将她的秀发放好理顺,一旁的韩一柏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羡慕。

房子不大,进门左拐靠墙的床上躺着那个汉子,很魁梧粗壮的一个汉子。

豆月白上前,只见他头发蓬乱,胡子像是好久没修过,乱糟糟的很长,他双眼紧闭,额头上和脸上都有淤青,嘴唇有些发乌,豆月白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好在还有呼吸。

跟在身后的阿婵也探头看去,她越看越不对劲,惊讶道:“这,这个人怎么真么眼熟,好像是程枫!”

难怪刚才豆月白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又仔细看了看,这脸这身材,果然是程枫,她和阿婵的救命恩人程枫!

她低呼道:“真的是程枫,他怎么会在这里?”

韩一山疑惑道:“你们认识他?”

阿婵点点头:“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当时在长安郊外,就是他救了我们。”

一个下人递给韩一山一只镯子道:“这是刚才给他换衣服时,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阿婵一把抢过来,看了看,道:“没错,就是程枫!这只镯子就是当初离开时,小姐,送给程夫人的。”

没曾想才过了不到月余,她们居然会再见到程枫,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的夫人呢,怎么没有和他在一起?一大堆疑问困扰着豆月白,当下也解答不了,要紧的是先救治好他。他脸上额头上的淤青,看起来只是些皮外伤,豆月白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来不及多想,她打开小布包,数十根银针细密排列着,她命人取了一盏灯放在跟前,拔针消毒,急用针刺人中、素髎、内关、百会、十宣等穴位开闭通阳。

针起针落,程枫才缓缓出了口气,活了过来,大家也松了口气。只是还在发烧,依然昏睡着。

豆月白道:“他现在发热厉害,需要有人用温水反复给他擦洗,直到体温降下来。”

韩一山急忙道:“我这就安排人帮他擦洗。”

豆月白道:“等等,还需要每半个时辰给他喂半碗温水。”

韩一山道:“好,我来安排。擦洗要除去衣物,你们也多有不便,先回去吧。”

豆月白道:“我想在隔壁房间待着,好随时看看他的情况。”

郑元威道:“门房下人们晚上也要休息,你和阿婵多有不便,不如我和韩兄在这里帮你盯着,有啥情况,我们再叫你也成。”

豆月白思量了片刻,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韩一山道:“那就让一柏送你俩回去,天黑路滑,当心些。”

豆月白和阿婵的心里都有些沉重,一路上谁也没说话,灯笼的烛火摇曳着,飘忽不定,阿婵提着灯笼,和豆月白并排而行,韩一柏走在她们身后。

韩一柏看着豆月白纤细单薄的身子在这漫天雨水中,心生怜惜,他很想上前抱着她,给她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但是,他不能,她不属于他!他有些难过,为什么不是自己早些认识他,如果他们早些相遇,站在她身边,给她安慰的,或许会是自己吧。不不不,自己连话都不能讲,怎么能配得上她,怎么配站在她身旁?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能看着她也是好的,是心甘情愿的,是快乐的。对,只要能看着她,就足够了。想的透彻,韩一柏豁然开朗,就这么默默陪在她身边足矣。

“哎哟。”一声低呼将韩一柏从心事中唤醒,豆月白在水中崴了脚,韩一柏急忙去扶她,阿婵一手撑伞,一手提灯笼腾不开,焦急道:“月白,你还好么?”

豆月白抬头道:“没事,好像崴到脚了。”

韩一柏一手撑伞,一手扶起半歪着的豆月白,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手指,冰凉冰凉。

阿婵道:“疼得厉害不?还能走么?”

豆月白道:“我试试。”她试着向前迈步,脚踝处钻心地疼。

韩一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豆月白和阿婵对看两眼,豆月白慌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打着灯笼,阿婵扶我就好。”

韩一柏的身影倔强地蹲着,不肯起来,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上来。

豆月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僵持了一会,阿婵圆场道:“就让他背着你吧,你的脚怕是扶着也走不了了。”

韩一柏背起豆月白,豆月白为他和自己撑着伞。韩一柏自幼习武,背她就是小菜一碟,此刻,他与她如此的近,近的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体温,他揽着她的腿,耳畔有她的呼吸声,和温热的气浪,他的心乱了,想要这么背着她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瓢泼的雨水也无法浇灭他火热的内心。

回到房中看着一桌未动的饭菜,才想起来大家都还没吃晚饭,这么晚了,厨房怕是没啥吃的了,豆月白留了韩一柏吃饭,阿婵连忙去热。

韩一柏将豆月白放在凳子上,她淋了雨的发丝贴在脸上,脸色微微苍白,气氛有些尴尬,豆月白扶着桌子起身道:“韩公子先坐会,我去去就来。”

豆月白一瘸一拐地转进内殿,关上门,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荷绿衣衫,还是感觉有点冷,呆坐了好久,心里有疑问也有杂乱,她怔怔地坐了好久,直到阿婵来喊她,豆月白才想起来韩一柏还在外面坐着呢,豆月白取了方巾连忙出来。

饭菜和酒水都热好了,豆月白不好意思道:“让你久等了。”说着一并递给韩一柏方巾:“擦擦,别着凉了。”

韩一柏看看手中的方巾,像是女子的,洁白的方巾上还绣着个小小的“白”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韩一柏有些不舍得,只稍微沾了沾脸上的水珠,就将方巾收进了袖袋。

豆月白给她倒了杯热酒让他先暖一暖,一旁的阿婵有些心不在焉,她将几样饭菜和酒装进食盒,也不坐下吃饭。

豆月白看她的样子,心里猜的七七八八,她故作不知,想看看阿婵对那个韩一山是何想法。

阿婵终于耐不住,开口道:“月白,那个,那个郑公子和韩一山他俩也没吃饭呢。”

豆月白缓缓道:“好像是。”

阿婵道:“那,那怎么办?”

豆月白明知故问道:“什么怎么办?”

阿婵焦急道:“他俩肯定也饿了?”

豆月白吃口菜道:“没事,门房有下人,他们吩咐一声就成。”

阿婵哑口。

豆月白低头偷笑。

韩一柏看着豆月白的笑脸,明白了几分,也噙了笑意。

阿婵焦急地绞着衣角,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程枫怎么样了?可别有啥事。月白,不如我去看看,顺便给他俩带些吃的。”

豆月白知道程枫只是发烧,心里没有那么担忧,看看旁边的食盒,笑道:“程枫已无大碍,只等发烧降下来便好。你看你备好了食盒,饭也顾不上吃,有这么着急吗?”

阿婵不好意思道:“哪有着急,我不饿,我只是担心……”

豆月白故意道:“担心什么?担心韩一山吗?”

此话一出,阿婵的脸羞得通红,豆月白心中高兴,韩一山和阿婵都彼此有意,真是难得。

一旁的韩一柏也明白了,原来哥哥和阿婵互生情愫。

豆月白收起笑,拉着阿婵的手道:“去吧,天黑雨大,让下人陪你一起。”

阿婵高兴地提了食盒就往外走,韩一柏主动起身,示意自己去送阿婵。

阿婵摆摆手道:“不用,你们吃吧。”

阿婵走了,豆月白和韩一柏两人在桌旁,有些尴尬,韩一柏看看豆月白,也起身拱手告辞离去。

豆月白才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在些。

她也没什么胃口,早早地转入内室,她脱了鞋袜,脚踝处红肿发亮,她用凉水敷了会,抹上药油,便睡了。

韩一柏告辞离开,并没有回自己房中,他运起轻功,不一会便落在了门房外面。

狭小的门房里,郑元威,韩一山,还有阿婵三人此刻正说说笑笑,吃菜喝酒,隔一会便有下人进来禀报那昏睡的程枫的情况,,想来已是无大碍,他们都很放松,没有了最初的紧张。

韩一柏看看这个相貌和自己完全相反的哥哥,心里有些失落,哥哥韩一山魁梧粗犷,满脸大胡子,性子也是直来直去,偏偏处处都比他这个做弟弟的强,从小哥哥的体质就好,很少生病,武艺上只有蛮力,却力大无比,一般人近身不得,爹娘常常取笑道,说他像个黑张飞。自己呢,从小体质弱,脑子活络,嘴巴也甜,只好习得轻功和暗器,用以自保,好不容易长大了,长成了清俊的翩翩少年,谁曾想一场大火,让他惊吓失语,一起失去的还有少阁主的位置,自那以后他的性子就变了,变得沉默了,变得孤僻了。此刻,看着哥哥和阿婵说笑间,眉目传情,他有些难过,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哥哥事事如意,而自己却命运多舛?

韩一柏不愿再看,施展身手离去,最终却落在了豆月白的院子中,他看看四下漆黑无人,悄无声息地进到了豆月白的房中,阿婵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房中只有熟睡的豆月白。

韩一柏就这么如同鬼魅般现在豆月白床前,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她,手上的水珠滴落在她的脸上,冰凉的水滴,让豆月白有些察觉,下意识地翻了身,拿手去擦,韩一柏吓了一跳,怕她醒来,飞快地点了她的穴位,豆月白这下,就算被雨淋也是不会醒了。

韩一柏掏出方巾擦擦手,顺势坐在了床榻边,他的手冰凉,犹豫了片刻,他弯腰隔着被子轻轻地抱着豆月白,这么美好的女子此刻近在眼前,他内心波澜不止,他看着昏暗烛火里她温柔的脸庞,终是没能克制好自己,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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