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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翻书人》名落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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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和初年,国都皇帝皇蒲皓驾崩,三皇子皇蒲天继位皇权,着金黄龙袍,登天子殿。

科举出身的文官赵先河因是皇蒲天旧部,荣升首辅,从此朝中得势,成为了天子近臣。

一心为天下读书人开路的赵先河正如其名字一般,力谏皇蒲天开了寒门子弟登科考试的先河。

皇榜一出,天下寒门子弟如获救命稻草,夜夜寒窗苦读。

这一年,赵先河年近六十。

此后十年里,国都天下读书之气盛行,国家笼络人才无数,呈现出文安天下的盛世局面。

然同和十一年,年迈卧床的文官赵先河病死于家中。

天下寒门书生皆缟素。

至此文官赵先河死对头陆文韬得势,打压文官,力主武能兴国。

自此科举文试徒有其名,形同摆设。

读书,不再是寒门书生的出路。

南城落缤镇。

天空灰暗,下起了蒙蒙小雨。

郊外一处小山坡,素白单衣湿透了的二十岁年轻男子跪于两座土坟前,沉默不语。

男子名叫寒尘,跪的正是他那九泉之下的爹娘。

良久,素白单衣男子艰难地起身,拍了拍麻木的双腿,站直。

“爹,娘,孩儿再去那京都一次!”男子缓缓吐出一句话。

眼神突然变得坚毅起来,像是做了很大的抉择,绝望中又升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寒尘家住落缤镇,一户农户家庭,出身贫寒。

五年前年纪尚小的寒尘卧病在床,虽然是小病,却也没有多的银两去镇上买药医治,他爹娘因为上山采草药给寒尘治病,娘亲不慎脚滑,几乎掉落山中,他爹为了拉住他娘,最后双双跌落于山涧,待人们发现时,粉身碎骨,已经离开了人世。

爹娘的丧事都是附近也同样是穷困潦倒的父老乡亲看寒尘还小无依无靠怪可怜的才出钱买了两副棺材,草草地了事了丧事就抬到山上给埋了,就在落缤镇的西北坡,寒尘脚下的这一片土地。

爹娘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寒尘能够考取功名,光大门楣,光耀这南城落缤镇的十里八乡。

寒尘打小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明才智和记忆力,所读诗书能够做到一目十行,看一遍就会背出来。

那时候不仅仅是他的爹娘,连附近的邻居们都赞叹,未来的十年里,寒尘的前途无量,所以人们对待寒尘也是格外的友好,因为寒尘二字,有可能会改变落缤镇贫穷落后的局面,促使一方富饶也不一定。

然而寒尘的爹娘始终没有看到他参加科举考试,就发生意外双双离开了人世间。

十三岁那年,寒尘表现出了不一样的天资,被县里破格录取,有机会参加国都的殿试。

附近的父老乡亲纷纷筹钱,送寒尘进京赶考,寒尘也是踌躇满志,心想着为了爹娘为了家乡父老,这一次,定能平步青云,食君之禄,谋落缤之利,谋天下百姓之利。

殿试过后,三个月的苦等,换来的却是落榜,至于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得知这一消息的众位家乡父老也是一脸失望,心中的希望种子胎死腹中。

巨大的心里落差让有的人受不了,对着寒尘就是劈头盖脸的谩骂,寒尘也不敢回应,他同样也在恨自己,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才学,至于为什么不能高中状元,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大概的方向,但除了心底叹气,也只能选择接受。

从那以后,很少有人待见他,也没有人给他送吃的食物和穿的衣物。

少年寒尘初识人情冷暖,达者尊贵,贫者贱位。

无奈之下,寒尘只好到镇上找了个富贵人家去做下人,要求钱比别人少但必须有书可以读,一天管一顿饭便好,主人宽容善良,念他孤苦无依,便应允了他,也时不时地多给他几文钱。

就这样的日子,一晃又过了三年。

得到了足够多的盘缠,寒尘谢别了主人,第二次北上京都。

结果可想而知,。

就这样,寒尘再一次回到了家乡南城落缤镇。

直到现在。

年轻男子起手拭了拭双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满了眼眶。

他红了眼。

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没有了爹娘,寒尘孑然一身,他没有向任何人道别,独自离开了南城落缤镇。

再也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死存亡了。

三个月后。

一位衣服缝缝又补补的背着箱笼的布衣男子出现在了京都的城门口。

望着城门上京都两个大字,布衣男子咧着许久没水喝而干裂的唇,笑了。

终于赶上了这一次的科举考试。

此人正是寒尘,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里。

寒尘双脚踏入城门,来到了京都大道。

衣衫褴褛的他背影与这繁荣富强的京都格格不入,像是身边的事物都在告诫他,你不应该属于这里。

饥渴难耐的他来到了一家客栈,想要讨一杯水喝,刚进门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店小二赶出了门,“去去去,叫花子,这里没吃的!”

寒尘想要反驳我不是乞丐,但想想又憋回去了,争辩也是无用的。

低头看了看自身的衣着打扮,这三个月来一路奔波,也没有时间洗过澡换洗过衣物,侧头闻了闻衣服,酸臭味浓重,连自己的脸上都写着对自己的嫌弃。

站在这京都大道上,路过的人都要绕道而行。

寒尘深深叹了口气,颠了颠手中的几十蚊钱,找了个附近的二手布料坊,买了两件素白单衣,再找个地方洗了个澡。

出来时候便觉得神清气爽,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至少进茶楼酒肆,也没店小二把自己当作乞丐一般对待。

殿试是在三天后,这几天寒尘哪也没去,找了个没人居住的破房子,挑灯夜读了几个晚上。

到了殿试那天,寒尘一如当年的满志踌躇,大步自信地踏进了考场,挥毫如雨。

考试过后又无事可做,等待皇榜下来。

寒尘找了个书院的活,负责一些个学生的教学。

起初书院见他衣着寒酸恐怕也没什么才学,是不愿意录用寒尘的,寒尘告诉他才刚刚参加完这京都的殿试,并表示自己非常有信心高中,院长思量再三,没准真出了个状元榜眼探花,我这书院岂不是也能沾沾福气,吸引更多的学生来我这里!权衡好了利弊,打着这门歪心思,院长表面上是说看你应该有点才学,那就勉为其难地让你来教吧!

又是三个月后。

放榜那天,院长气冲冲跑进来教室,冲寒尘大怒道:“好啊你个寒尘,你竟然敢骗我!”

正在教学的寒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怒吓了一跳,轻声问道:“院长,我寒尘何时骗过你?”

不说还好,一说院长更怒了,“什么高中状元,你去看看皇榜,根本就没有你寒尘的名字,你个骗子!”勃然大怒的院长就要往外赶走寒尘。

寒尘先是一愣,后直接怔住了。

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犹是一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胸口上。

脸颊不由自主地流下两行泪。

院长以为是他自己把寒尘骂哭了,也停止了怒骂,但突然又理解了他的眼泪一般,掏出了几两银子,塞到了他的手中,说道:“你走吧!”

寒尘默默放下手中的书卷到讲桌上,道了声谢谢,拿着三个月来的几两工钱离开了。

那天寒尘去看了皇榜,确实没有他的名字。

皇榜旁边站着两位护榜的差爷。

寒尘斗胆上前问了句,“官差大哥,皇榜上为何没有我的名字?”

一句话,两位官大哥乐了。

“皇榜上还没有我的名字呢!”一官大哥忍不住笑道。

围观看榜的众人哄然大笑。

看着众人的反应,寒尘解释道:“官大哥,我是说我连续三次参加了这殿试,为何我还是榜上无名?”

“这科举考试,看的就是实力,你要是有实力还怕榜上无名?”官大哥说的很委婉了,你榜上无名,无非就是没有真才实学,比不过人家。

寒尘还想着要个说法,但想想还是算了,一介草民,登不上天子殿,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另一位没有开过口的官大哥看着寒尘离去的背影,只说了两个字,“权、钱!”

还未远去的寒尘突然停住了脚步,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浑身颤抖。

寒尘离开了京都,带着绝望离开了。

攥着手里的那几两银子,背上箱笼,一路往南走。

天地之大,怎么没有我寒尘的容身之所。

天地之大,只能四海为家。

像迷途的大雁,随处而栖。

寒尘没有回到南城,那里已经没有了挂念,只有冷冰冰的人群,和不再回去的旧光阴。

一路往南的寒尘,来到了江南孤城。

此时的孤城,正秋雨霏霏。

寒山寺外,一蓑衣渔人撒网捕鱼。

寒尘来到了大江边上,高声呼喊道:“哎,船家,船家!”

声音传过水面,蓑衣渔人闻声转身看向岸边,见是一年轻男子在招手,朗声问道:“公子何事啊?”

“渔家,渔家,下雨了,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躲一躲雨?”寒尘把箱笼放在胸前,生怕里面的书给弄湿了。

“好,你等着,我这就过去!”蓑衣渔人好心答应了,放下手中的渔网,驶船靠岸。

寒尘上了船。

孤城的秋雨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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