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刷完桶，便看她躲在池子旁哭泣，我走过去问她，“怎么在这儿哭？”

小宫女指了指池子里的被褥，“她们把我的床褥丢进了洗衣池里，我没地方睡觉了。”

我看向洗衣池，破旧的被褥被水淹没，是肯定睡不了了，于是我帮她捞了起来，晾在了绳子上，“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抽泣着回答，“我，我叫婉清。”

我将她扶起，“你拿我的被褥去睡罢！”

婉清停止了哭泣，震惊地看着我，“可是你睡什么？”

我笑了笑，“不碍事。”

于是，在所有宫人惊讶的目光中，我将被褥铺给了婉清。

红袖阴阳怪气起来，“哟，还以为她是冷血动物，不曾想还这般大公无私呢！”

我没有理会她，躺在了空荡荡的床板上，闭上了眼睛。

红袖似是气不过，硬是把我拉了起来。

“青空，你以为你一幅与世无争的模样，就相安无事了么？在浣衣局不是那么好呆的！你信不信，我动动手就能将你赶出去！”

我叹了口气，“红袖，我不与你争执不是我怕了你，只是我不关心，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就休怪我不客气。”

我的眼神冰冷，语气却依旧淡漠，可是这副模样反而让红袖不自觉松开了我，瞳孔略微放大，她退后几步，“我，我不惹你便是！”说罢就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这一夜相安无事，不，应该说，接下来的日子都相安无事。我默默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话语不多，也不去参与那些无聊的纷争，默默等待空缕接我回鹿鸣山的那一天。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会再次遇到墨殃。

洗完今日的恭桶，晚饭时间早就过了，宫人们都准备回房休息，我独自在洗衣台前洗自己的衣裳，墨殃就这样站在了我面前，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你真的在这里。”他说。

我挑了挑眉，表示无所谓，“你怎么来了，伤好了就又想杀他。”

“本来是来杀他的，但是听到了些流言，知道你被他贬到这里刷恭桶，我便来看你。”

我笑了笑，“亏你还记得我，多谢你美意，我不碍事。”

墨殃却伸手丢下了我手中的衣服，“跟我走罢，我带你回北楚。”

我诧异，“为什么？”

“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看着你这般受苦。”墨殃说得有些愤愤不平的味道。

我看了看我的手，伤痕累累，才两个月，就已经破的破伤的伤，确实很痛，原本纤纤玉指已经变得粗糙起来。我知人的女子们皆爱美，化作女儿身后，自己也有些这样的小心思，只是刻意不去在意罢了。

“确实是受苦了，但是没必要就这样跑到北楚去，你快些走罢，若是被人发现又要被追杀。”我起身，重新拿起衣服打算继续洗，墨殃却再次抢了过去丢到了地上。

“大秦皇帝有何德何能让你愿意这般忠诚于他？他心狠手辣，而你善良单纯，他不配有你的忠诚！”

我不言语，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墨殃，湛洺曾问我会不会背叛，而墨殃今日说我忠诚，这些概念在我的世界里太过于模糊，我不明白人类对于这样情感的评判，我只明白是否应该去做。北楚遥远，距离鹿鸣山太远，仅此而已。

“北楚太遥远。”我只是淡淡道，“墨殃，谢谢你。”

墨殃沉默了一下，身子一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