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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变之沧桑陌》3、问世间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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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易逝,岁月如梭。仿佛只是一个贪恋,整个夏季便悄然飞逝。眼看即将立秋,夏末的洛州奋力得透着灼热的暑气,仅是夕阳西下,渔舟方出;唯有落日余晖,浣女始来。

碧池引洛水注入,再汇入洛水,成了一处活水塘。

碧池有十八拐的栈桥,栈桥每处拐角都建有水榭,水榭的二层小楼前后各有一处软榻。每座水榭有两**梯,临近碧池的莲群、鱼群,方便游人赏荷、戏鱼。

坐在藕榭的一**梯,随性探手,折下一朵红莲,递与身侧之人。

对方疼宠地接过,用女子的三千青丝编成了发结,将红莲别在发结上,又以她最爱的碧丝绦轻柔地打个结。女孩子还嗅着莲花,他却早已去了一旁。

今日是蓦丫头的生辰,她喜静,不愿生人打扰。

他便一早包下藕榭,与她独处。他知道即使藕榭只有他二人,那丫头依旧能玩的热闹非凡。

如今的月出的晚,他将藕榭的灯火明起来。然后,他自得其乐地吹箫,那丫头自顾自地赏莲,二人并不交谈,一直持续很久。

“师父,你看,月亮出来啦!”欢快的声音传来。

秦枫一怔,这句话在心上撕开一个洞,悲伤逆流而出。他恍惚地看见微风拂动处,莲叶上站着一抹茶红,手指碧空:“霜染,你看,月亮出来啦!”

他霍然起身,失魂落魄地站在围栏边。一样的月色,不同的季节。

那是两年前的春天,莫清茶第一次来青都,第一次到青苑,第一次见蓦丫头,也是最后一次。

她着一身明媚的茶红色衣裙,勒马旋身,英姿曼妙。虽已不年轻,眸子依旧澄澈,笑声仍然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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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好!”蓦丫头毕恭毕敬地行礼,然后躲在黑煞身后:“师父可想你了!”

她看向他,桃花眼中波光流转,秀眉微挑,唇角略有笑意:“是吗?很想我?”

秦枫薄唇微抿,气势不输她:“怎的,不可以想你么?”

莫清茶愕然,继而忍俊不禁:“哪里想了?”

秦枫蓦然将她打横抱起,径自回屋:“哪里都想!”

莫清茶拍打着秦枫的身体,满眼尴尬:“你徒儿还看着呢!”

秦枫并无停顿,声音不软不硬地陈述:“那丫头早被黑煞带坏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跟上来的黑煞被雷劈过般,霍地顿足。

蓦丫头捂着嘴,笑得很是奸诈,像妖孽一般窃喜。然后,她转过身,对黑煞笑得很是得意:“黑叔叔,师父都说了,是你带坏我的哦~”

黑煞无所谓地耸耸肩,两手一摊:“无所谓啊!反正谢文墨也经常说我,我习惯了。”

蓦丫头作出惊讶的样子,痛心疾首般:“黑叔叔,你无可救药了!简直是那个,那个,哦——死猪不怕开水烫!”

黑煞怒目圆睁:“臭丫头,你说谁呢!”

蓦丫头一溜烟跑进屋,躲在秦枫与莫清茶的身后,满脸委屈地眨眼:“师父、师娘,黑叔叔欺负阿蓦~”

秦枫早已不吃她这套恶人先告状了,回忆似的想了想:“方才好像听你说他什么来着?”

蓦丫头一脸惊惧和颓败:“啊?这您也能听见?”

她嘟着嘴,悻悻地离开了屋子,离开前嘟哝的那句话声音虽小,却早已钻入秦枫耳中——“内功太深真的不好,净偷听!”

秦枫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

莫清茶抬头,欣喜地笑着,手指碧空:“霜染,你看,月亮出来啦!”

秦枫站在她身侧,一同仰望夜空,明朗的月光撒下一片霜白。他不禁笑道:“若披着月光一起白头,倒也不负这相思了!”

莫清茶走去窗口,沉浸在月色里。

月光倾泻,将她柔美的身姿勾勒成诗。

秦枫随她立在一旁,静默如竹。

少时,莫清茶笑得很欢喜,握着他的手:“霜染,你这样白捡了个女儿,真好!”

她站在窗边,扶着窗棂,凝视着小丫头玩耍的方向,笑容明媚:“岂儿太过像你,性子沉闷。虽然自幼乖觉,但到底少了孩子气。若是我们有个像阿蓦一般的女儿,该多好啊!”

秦枫环着她的腰肢,柔声道:“我与黑煞定了六年之约,届时我得以回吴县。再让蓦丫头随我去秦楼,让她带带岂儿,可好?”

莫清茶微微颔首,回身偎着他,脸贴着他的胸口,如叹如怨:“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一诺千金。所以,我会再等你两年。”

秦枫拥紧了怀中人,声音温柔如水:“这四年聚少离多,委实对你不住……两年后,我便伴你左右,再不离开。”

莫清茶仰着脸,笑意清浅:“这次我会待久一点,想要你给我一个女儿。”

秦枫怜爱地抚着她的青丝,将她轻柔地抱起:“好,事不宜迟。”

他好似捧着珍品,小心翼翼地放下,正欲亲吻爱妻。

莫清茶挡着他的唇,偏过头看去一旁。

秦枫起身,广袖一挥,门便合住。他冲烛台吹了一口剑气,屋内便只剩月光皎皎。

他将榻上人揽入怀:“清茶,我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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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茶,我想你,一如既往地想你……

若我知道那是你我相处的最后一个月,我定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旁。可这世上,何来如果呢?

初见,我便看出你命中有劫,可我如何都不曾料到,你的劫,竟会是我!

早知如此,又何必最初相遇!

“师父,你想师娘了?”第五蓦看着隐忍的男人,不自禁地心疼。

秦枫“嗯”了一声,走到藕榭的软榻躺下,胸口的旧伤又传来隐隐的痛楚。

第五蓦变戏法似的给秦枫喂了一颗药,见他气色好些,笑道:“师父,有件事问您。前年我过东郡,路过一个道观,破败得很。内观的墙壁上刻着半首诗,对应的有招式。我想着道观的东西,应该是正非邪。练那功夫一年了,到第五招‘凤凰浴血’时,我就提不起内息了,该不会死吧?”

说着,她不由吟起那半首诗:“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鸣矣,于彼高岗……君子之车,既庶且多……”

秦枫笑了,眸中是赞许:“这套功法叫《凤鸣朝阳》。据传,它很挑人的,非至情至性之人不可习,否则会陷入癫狂、体竭而亡。而这首诗,来历亦很奇特,说是栖凤观主当年梦见异界之人,遂交与她。”

他见第五蓦一脸后怕,不由好笑:“想来,它与你自是有缘,你只是内力不够,不足以运用第五招的必杀之技。”

秦枫告诉她,这《凤鸣朝阳》,是一个百年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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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闽南凤凰湖畔。有一对恋人,男子名曰“凤”,女子曰“凰”。男子品性高洁,女子温婉贤淑。二人皆是武学世家,在闽州算得上名门大户,又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然而,上天不眷,湘南水帮扩充势力,波及闽地。凤凰二人与闽湖守护家园,一次交战,闽湖堂主的失策导致凰被水帮掳去,凤寻而未果。

一年后,水帮与闽湖最后一役,恰在凤凰湖畔。此时,凤再次见到了凰,并且是作为水帮帮主的夫人。当初在闽州,许多人都知道凤凰是一对有情人,凰作为敌手的配偶出现令闽湖众人哗然。凤想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一再询问。可惜,凰淡漠地看着凤,口口声声说她只认得夫君水合。

闽湖一早求援岭南谢门,此次交战,水帮惨败而归,元气大伤。凰跟随水帮撤离,凤去追凰,凰拔出莫邪剑,对着毫无防备的凤狠命一刺。这一剑贯胸而过,却并没有刺入心脏,以凰的身手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意外。

因为那一刻,凰狠绝的眼眸中有片刻迷离,蓦然间滑落两行泪,口中喃喃:“你是何人?为何,为何我会如此难过……”

继而,凰头痛欲裂,径直晕了过去。

水合带领手下一路匆匆逃离,退回了湘南,凰被留在了闽州。后来,凤请了鸢州最负盛名的宛君夫人为凰诊治。

此时,凤才得知,凰的脑中被种入忘忧蛊,摄人心魄。水合断不肯给出解药或引蛊出体,故,除非施蛊者死,否则凰只能等死。

凤跋山涉水去了湘南,与水合同归于尽。凰痊愈之后,去湘南寻找凤的遗体。凰带着凤的骨灰回归故里,将凤葬在了凤凰湖畔。

次年,凤凰湖岸边开了满满的凤凰花,娇艳欲滴。凰折下一朵,抱憾远走他乡。来到东郡,停留在威县的一处僻壤之地。在那里的一个幽潭附近,凰居然发现了一株凤凰花。北方本不可能生出凤凰花,她便觉着是凤的魂魄陪伴自己。

凰每日对着那株花练剑,久了,竟自成一套功法,为纪念恋人,便取名“凤鸣朝阳”。人出名了,自然会有众多人仰慕。她为了避免打扰,出家了。在威县建了一座道观,名曰“栖凤观”。凤鸣朝阳曾被她的一名徒弟习得,但是步入邪教,凰便清理了门户。

那之后,凤鸣朝阳便有了禁咒——非品正行端之人不得习,非至情至性之人不得习,违者必体竭而亡。

世人皆知,凤鸣朝阳共有五招——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鸣矣、既庶且多、凤凰浴血。前四招共有二十四式,每一句诗为一式。第五招无招无试,流传下来的只有那四个字,它是拼心境,意念强则力无穷,是凰的必杀之剑。

可是,世人只知,凰带着凤鸣朝阳从江湖上失去了踪迹,百年来,再无人习得。却没想到,她将功法留在了栖凤观内,想永远记得心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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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蓦捧着脸坐在木阶上,感叹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秦枫回屋内饮酒,却被人夺了去。

无奈,只得换成茶。

第五蓦提议为他跳支舞,他从未见过,满口应了。

他随意地躺在屋后的软榻,品茗赏舞。

月色倾泻一地温凉,夜风迷情,莲香悠然。皎洁的月光下,一袭碧衣轻扬,广袖翩翩,裙角飘飞。月下人曼舞着,提腰旋转之余,梨花香气与莲香作伴,幽远而清冽。一连数个飞跃,宛如一只展翅的绿孔雀,傲然不可方物。

秦枫知她不会跳舞,可见这两年学了不少东西!她是个有灵性的丫头,虽然对女孩儿家的女工、布艺从不过手,写的字亦不甚好看;但是她通音律,又熟晓诗书、懂绘描。

当真是个灵慧的孩子,又善解人意!

两人并未发觉岸上站了一些路人,或者不曾理会。中有一衫青衣,蓝色面具下,眸中尽是晦暗与失落。她,在为另一个男子跳舞。软榻上的人隐在檐下的阴影里,只传出若虚若幻的箫声。虽看不清那人模样,但依旧能从那身白衣看到万千光华。

他不知心中是如何滋味,微微自嘲着:自己连他一个笑容都无法换得,那人却可以欣赏她的舞姿。

轻舞依旧,裙袂飘飘,衣带飞扬,青丝如瀑。时而如燕,时而如鹰,不断换着舞步。

一舞方罢,岸上本不多的看客一一散去。

她对秦枫轻笑,容颜如花。他心乱如麻,不忍再看,径直转身离去。方迈出几步,心口却猛地抽痛。呵——相思咒,你来的可真适时!干嘛不让我走,非留下来吃醋么!

他勉强站立,却闻身后一声痛呼。

秦叶不禁回眸,碧衣委顿,躺在白衣人怀中,青丝垂地。他心底万分愧悔:“我非故意,只是念你了。”

可是,越是想念,心口越是痛不可耐。他痛得跪下身去,纯钧剑跌落在旁。

秦枫正在为怀中人号脉,听闻岸上有异,抬眉望去,一袭青衣委地。只一个瞬间他便懂了,将第五蓦放在榻上,掠身将岸边的一人一剑带回了藕榭。

料来二人的相思咒是初次发作,他点了二人睡穴。

半个时辰后,秦枫解开秦叶的穴道,默然笑谑:“怎的,吃醋了?”

秦叶尴尬至极,他总不能承认自己乱吃飞醋吧?可是,脸色早已出卖了他,无奈之下只得承认:“秦叔,我不知会是您……”

秦枫见他如此难堪,倒是觉得好笑,却也不多说什么,只顾着拾掇包袱。见秦叶满脸疑惑,便解释道:“叶子,邙山脚下有萱草,能缓解相思咒的心痛,对你二人都有好处。蓦丫头先交给你了,记着帮她解穴。”

秦叶望了望悠然远去的身影,又回过头。他就这样看着自己倾心多年之人,沉静乖巧的模样宛如天宫玉兔。他抚着并不绝色的脸,心底一片凄凉:“阿蓦,我的身份好无奈!我摘下面具无法护你,带上面具又不能爱你。五年了,这般的隐忍,却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他笑了笑,满眼哀伤。俯下身,幽幽的梨花香气袭来,令他心下一片柔软,低眉温情地吻上她的额头。

解开第五蓦的睡穴,只见秦叶薄唇含笑地注视自己。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蓝色面具,整片的菩提叶完美贴合,遮住他的眉目和鼻子,叶稍斜在脸侧,刚好露出一张红唇,以及线条柔和的下巴。

第五蓦凝视良久,开口问:“秦叶,为何你的面具是菩提叶?”

秦叶的表情稍显凝滞,自嘲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没有通天的本领,去度化他人,便只能度自己了……但求,能度得了自己。”

她不太懂,整张脸皱成一团。

秦叶笑着给了她一个栗子,她不满地揉揉额头。

不知是怎的,总觉得秦叶身上的兰草香气很是熟稔。记忆中的那股香气,是属于锦衣玉食的凉王世子,那个满脑子只想着与她成婚的人。

做个大胆的猜想,经脉尽断的废物世子,等于功法一流的青衣剑客,这是什么概念?乾坤倒转啊!即便是同一人,这般千辛万苦,得有原因吧?她知道绝非因为自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可到底为什么,也着实想不出有其他什么理由了……

罢了,他是他,他是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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