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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影录》第六章 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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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似乎是约着出去玩儿,已经早起提前用过早饭了。

诗雨是一向和萱萱要好的,昨日父亲大寿,顾家来人做客后,萱萱则被诗雨特意留了下来,留她像儿时那般在尹府小住几日。

人以群分,沁竹深知,这萱萱也一直是个目中无人的性子。

这时,顾萱萱的眼神虽然看到沁竹了,可她眼中却带着打量之色,表情也有几分漠然,一副看不起沁竹的样子。

刚好,沁竹也不想多加理会二人。因此,她只是向往常一样,按长幼之序,朝姐姐礼节性地简单招呼一声,便朝她们身旁走过了。

“她这件衣服我去年就见她穿过,”不想,才走了几步远,萱萱便在她身后低声坏笑,“又不是什么好料子,至于稀罕成这样?

该不会是你娘故意苛扣银两,没给过她钱花吧?”

“关我娘什么事儿啊?又不是我娘生的。”诗雨的声音既高傲又带着不满,她轻哼一声,

“她娘是怎样的货色,就自然教出怎样低贱的女儿了。”

听到这儿,沁竹止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来看着二人有说有笑,开心离开的背影,怒意漫上心头。

刻意尘封在记忆中,几年前那的一幕,终究像被翻开了匣子,全然倾倒出来。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

十岁那年,同样是父亲生宴,陆缙随家人来到尹府,沁竹也同以往那般,混入其他小孩里边。

碍于懵懂和羞怯,她那会儿不敢跟陆缙过多说话,只是在玩儿游戏时,一面偷偷观察他,一面又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因此在轮到她踢毽子时,才格外卖力。

她还记得,那次陆缙是和诗雨、萱萱她们一队,而她则是与其他几个小孩一伍。

眼看自己一人就快踢了近一百个毽子,一旁的萱萱就快输不起了,在沁竹为了踢到毽子,身子晃动的那一下,萱萱赶忙叫停了她。

“犯规、犯规!”她指着沁竹,大声喊道,“她刚刚用手接了一下毽子。”

“我没有啊……”

刚停下的沁竹,还热得背心微烫,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老老实实的解释。

她记得清楚,自己方才的手是在毽子跟前晃了一下,不过却连毽子的边缘都没碰上。

“你还狡辩,”萱萱不依不饶,“我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

沁竹当时感到莫名其妙,不知为何萱萱非得笃定自己犯了规。

“没有,你们乱讲,她没有犯规……”

“你们才是乱讲,犯了规还不承认,真卑鄙!”

站在沁竹这边的伙伴自是帮着她说话,萱萱便跟他们吵起来了。诗雨站在一旁冷静观察,暂未吭声,还是陆缙帮沁竹说了话,

“萱萱,她没有犯规,”陆缙站在一旁道,“我一直都看着。”

沁竹一愣,下意识朝陆缙看去。

他的那句“我一直都看着”,顿时让她心跳快了一拍,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嘴角不经意地微微扬起。

萱萱瞪了陆缙一眼,又环视了四周,见没有一人帮她说话,气得哼了一声,骂道:

“妓女生出来的女儿,赖皮起来就是不一样,到处都能勾人帮她!”

这句把沁竹骂得当场就愣住了。

其实她很小就听到别人议论过,因此对于娘亲的身世,她并非不知情。不过,初听之时,她还并不懂“妓女”一词是何意,只隐约感到是个不好的形容。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逐渐明白了,它是指的哪一类人。尽管尹府不再有人提起,但她还是觉得,这个身份就像是个小黑点那般,烙在她身上。

不想今日,萱萱却来揭了这一层伤疤。

“萱萱!”

这次喝住萱萱的,不再是陆缙,而是换了诗雨。她在沁竹未缓过神之际,过来拉了萱萱。

“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这样说我妹妹!”

言语中满是正义善良的语气,可话音刚落,诗雨便朝沁竹使去一个得意的神色,令沁竹顿时醍醐灌顶。

是啊,萱萱如何能得知娘亲身世的?还不是诗雨告诉她的。

还不知道,诗雨她们在背后,说了娘亲多少坏话,用了多不堪入耳的词汇。

不过当时,诗雨和萱萱是背对陆缙,看向沁竹的,因此陆缙倒是并没有看到诗雨的这副嘴脸。

娘亲被辱骂,再加上对诗雨以往欺压,羞愤交加的沁竹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场便扔下手中的毽子,朝诗雨扑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跟诗雨打架,也是她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

她跟诗雨滚在地上,厮打在一起,周围的小伙伴见状立刻就过来拉架。

沁竹虽打到了诗雨几下,但诗雨的指甲也死死掐住她的手腕,二人还没打出胜负,便被人生生拉开了。

沁竹被人拉起身后,还未站稳,就听到身旁那人问:“你没事吧?”

她回头一看,却发现拉着她的人,正是陆缙。

现在,连他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肯定很看不起自己。

委屈一涌而上,沁竹甩开陆缙的手,跑开了去。

这次打架,等待她的结果,却是父亲大寿过后,其他几个小孩都已随家人回家,直到夜里,诗雨才找父亲告的状。

父亲,尤其是大夫人立刻火冒三丈,以沁竹不知长幼尊卑为由,罚她跪了一夜祠堂。

诗雨自然不会将真实情况告诉父亲,只说是沁竹与萱萱起了争执,自己在一旁拉架,却被沁竹迁怒。

而沁竹顾及到娘亲的感受,自然也没有说出真话,只好认栽。

自此以后,不管谁再来尹府,她也绝对不跟诗雨她们在一起了。

娘亲受辱还无力反抗,在陆缙面前的丢脸。

这件事她一直不愿回想起来。

事到如今,她们居然又在那里说娘亲的坏话。

恨意在心底蔓延,沁竹气得眼眶有些微热,只是,她不会再做当年的那种傻事了。

是啊,为什么以牙还牙呢?

娘亲从小就让自己懂事,不要惹是生非,可挑起是非的,明明是诗雨她们。论长幼,娘亲也是诗雨的小娘,诗雨却从未尊重过她。

不管昨夜的梦是真是假,井中人说的都很对。

自己出嫁后,娘亲的处境更是连现在也不如。

凭什么?

她也是尹府的女儿,凭什么好东西都应该诗雨的,自己和娘亲过的日子,却只比下人稍好一点。

沁竹在闺房坐在床沿上,正这么想时,却突然听到房门“咚咚”地想起了两声,打断她的思绪。

她不由吓了一跳,刚刚那个“凭什么”的念头只好被自己藏了回去,有一种做坏事被人察觉的虚心感。

“谁……谁啊?”

“沁儿,是我。”

来者竟是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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