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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似水,静候花开》第9章 宿命的爱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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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儿,你还问我为什么?我们那么多年的姐妹,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泪儿,原谅我!我不得不恨你,你的背叛比温箫的背叛更让我痛上百倍”拔出弹簧刀,我无力地跌坐在地。和着温箫和泪儿的血,我用力向自己心脏刺去。

“落花无语,满川红叶离人血。云惨雾愁,笑渐不闻声渐悄。”柔肠一寸愁千缕,香消玉殉,你曾说,此生只爱我一个,如若变心,必将天诛地灭。那么你可知道,轮回报应,冥冥里早已注定。

一春闲情去,几行清泪,惆怅依旧。天上月,剩月零风里,纸灰飘扬。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愿君心似我心

强理云鬓临照,暗弹粉泪沾裳。自怜容颜惜流光,无限思量。

晨曦理妆,对镜花黄。细描柳眉,轻点绛唇,妆成。及笄的早晨,宣轻第一次把头发梳成髻,看着铜镜里的人,嘴角微微上扬。暗自思量:看来,并不是所有女子都适合装扮的。描了眉,点上胭脂,仍然掩盖不了自己的不一样。有半分颜色,也只都是淡然。她再次看向铜镜,镜中人半白的眉因描画而黑了些许,有几根银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琥珀色的眼珠。敛下眉,转过身,宣轻对身后的娘亲笑道,“娘,好看么?”

这是一个封闭的阁楼,宣轻的爹爹是当朝的翰林。自从出生,宣轻从来没有踏出过阁楼一步,因为她异于常人的眼珠和发色。娘是爹的正室,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沈翰林原是多情之人,在迎娶娘亲的时候,家中己有几房妾室。成亲后,娘亲贤淑温婉,他们也算相敬如宾。这样的情况,延续到宣轻出生。因为宣轻的不一样,娘被指与外人私通,从此,永远见弃于夫家。顾及颜面,翰林在愤怒过后,将她们母女永远地囚禁在了这座阁楼上。自从进了阁楼,宣轻的娘亲性情大变。温婉的她,也曾用过滥俗的方法:一哭,二闹,三上吊。诅咒发誓自己清白,叫嚷着宣轻是他们的女儿。只是,他早已铁心不信。不管阁楼里是如何情景,沈翰林再也没有踏进过。宣轻的娘从最初以泪洗面,到疯疯癫癫,再到后来便如木偶一般,不言不语,不叫不嚷,神情呆傻了。阁楼只有一个服侍的人,是娘亲的陪嫁丫头碧姨。阁楼的内间是一个很大的书房,十五年来,陪伴宣轻的,除了碧姨,就只是这些书。

夜晚,宣轻打开了一扇门,她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床,一个铜镜,一个书房。和阁楼的布置一模一样。床的尽头是一门一窗,仿佛都在叫嚣:打开我。宣轻和千万次一样,走近了门,打开。眼前是一样的一张床,一样的一个铜镜,一样的一个书房,还有一样的一门一窗,仍在叫嚣。就这样,宣轻一扇门接着一扇门的打开,一间房接着一间房的进入,却永远像在原地,永远也走不出去。如此,永无止境。永远都有希望,却永远都无望,她满头大汗,忽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于是,她看见门一扇扇关上,房间一间间退后,直到退到自己的床前。她看见了那只拍她的手。惊觉,又是这个梦。宣轻看着紧蹙眉头关切的看着自己的碧姨,摆摆手,犹自转个身,闭上了眼。

清晨,宣轻站在阁楼的窗口,向远处眺望。料峭春寒,又一个春天的脚步悄悄靠近。从阁楼的窗口望去,可以看见满园的桃树,那是爹爹曾为娘亲种下的。乍暖还寒时候,桃花打着花苞,是羞涩的美。窗口的那一片天空,是宣轻永恒的向往。

记得前几日,爹爹小妾生辰,在府里唱起戏来。是王实甫的《西厢记》,在文人墨客中盛行的昆曲。缠绵婉转,柔漫悠远,如江南女子的发丝。宣轻知道那个明媚春光里开始的故事,初识春愁的女子,残垣断壁间的花草伴着她对纯真爱情的向往,全都从一条黑暗的缝隙中奔涌出来。然后梦中之爱,爱中之梦,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在梦幻之中相爱,在现实之中相守。是一种边缘状态的美,绮丽,罕见却又顺乎情理。才子佳人,宣轻本不已为然。娘亲何尝不是佳人,爹爹又何尝不是才子。只可惜,书中戏里的情节只有一句:才子佳人历尽磨难,此后便可相守。可谁知道,真正相守以后是怎样?当良人不在是良人的那天,蓦然回首,情何以堪。

宣轻站在窗口,听见远处飘来的水墨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悦目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原来,曲里也有这样的句子。就是这样的句子,让她忽而就怔了。满园的桃花,就这样没有防备的映入眼帘。光华,瞬间灼痛她的眼。宣轻想,自己的一生,不也是如此这般付与这阁楼、铜镜了么。黯然转身,不忍再听。

别后怎不相思?难诉衷情。怨孤衾,只愿君心似我心。

和他遇见,在宣轻熟睡之际。窗棂微动,梦魇再一次抓住她。这次,门和窗之间,她打开了窗。有剑客在光明中向她伸出手,说,跟我走。宣轻挣扎,她恍然想去接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忽觉颈上一阵冰凉,于是,一切又开始后退,直到退到床前。睁眼,月光斜穿窗户,是明晃晃的剑。宣轻很感激,即使他同样危险,却是具体的,胜过梦中未知的恐惧。他说,“别动。”气息微弱,是受伤的证据。宣轻起身,只来得及付诸他坍倒的身体。

宣轻想,原来,真有侠客存在的。这个侠客,会带她走么?只要离开,离开就好。宣轻挑开灯,看见了一张脸,邪气的俊美。睫,修长。指,修长。走近细看,这是个真人么?宣轻想着,俯下脸,对上他冰冷的眸子,是蓝色的。就这样,宣轻认定了他是那个能带走他的侠客。不然,怎会有那样的眸。宣轻心里忽而温暖起来,原来,自己不是异类。睁大眼,让蓝色的眸子映入琥珀色中。“我救你,请带我走。”宣轻说。接着是漫长的沉默。眼前的这个人,蓝眸轻扬,眼波流转,难言的邪魅。最后,他点头。男子随身药物繁多,只差一味。翌日,宣轻要碧姨去抓了药。

宣轻开始有了希望,梦魇不在纠缠。三日后,男子离去。也曾留下话语,订立了三年之约:三年之后,定来接她。宣轻并不在意等多久,等待,有希望的等待,并不难熬。只是,在碧姨眼中,看见了怜惜。她想,她不需要怜惜,只需要时间。原本以为,她这样的女子,是永远不会知道相思是什么滋味的,直到现在。寒来暑往,原来已到秋天。满园的桃树,枝丫裸露着,无助如初到人间的婴儿。地上铺满昨夜凋落的菊花,满地狼藉。

醉里偷开盏面,晓来暗诉香风。不知何事苦匆匆,飘落残红。独倚小窗想君容,何日重逢?

相思,就这样而来。特别是在这样的夜晚。皎洁的月光从树缝中钻出来,在地上结成一个个光圈,每一个光圈里,都是他的脸。宣轻抬起手,轻轻放在胸口,摸到了他走的那日留下的玉佩。色泽晶莹,玲珑剔透。碧姨说,是上好的苏州玉。他说,这是他身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她,他一定会再回来。她选择了相信。翻过年,就是春天了,那个人,就要来了吧,这桎梏了她近十八年的阁楼,终于要从生命中消失了。

可是,宣轻的娘死了。死在这样一个并不寒冷的冬天的一个夜晚,毫无声息的。宣轻当晚又做了那个自从他给了承诺之后再也没有做过的梦。醒来时,浑身发冷。接着就听到碧姨的哭喊,小姐,小姐。宣轻疲惫的起床,看见了母亲的样子。猩红的血,满床。那是一条条火红的蛇,全部都吐着细长的舌,它们全部都朝她逼来,仿佛将她吞没。地上,是昨天裁衣的那把剪刀。宣轻是想带娘一起走的,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重新生活。可是现在,母亲永远留在了这里。她娘亲死后,翰林并没有来,只是派来家丁把宣轻母亲的身体和床都抬了出去,清理干净了屋子。屋子干净了,可是宣轻还是可以随时看见那一条条吐舌的蛇。从此,阁楼的夜晚更觉阴森起来。翰林府中敢靠近它的人更少了。娘亲的去世,让宣轻逃离这里的心情更加急迫。她无数次的梦见那双从窗口伸进来的手,无数次的伸手去握,醒来,却依旧只有自己和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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