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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巴黎的日子》第5章 留学并不美·淀蓝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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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节那天我们期中大考,考试简单也不简单——读通一份百页企业资料,做完十题案例分析,时间为七个小时;中间可以去喝咖啡、上厕所,当然只能一个一个地去。

同学们正聚集了全部精神准备作战,却听到门“吱扭”一声推开了,准是谁迟到了,抬头一看却愣了:一个穿着淀蓝色旗袍,戴了假卷发的外国男人走了进来,尽管他努力想要镇定,但仍目光窘迫,迈步紧俏,他一手抱紧手里的书本,另一只手还要护着旗袍的开叉以免暴光,脚下的高跟鞋每迈一步就叮咚一声;“c’estjean(是jean)!”有人先说出来,大家也都认出是法国同学jean,先是窃窃,随着谁的一声笑,前后左右全爆出笑来。见鬼!不明白像jean这样一个平日作派绅士的人何以这样反常?

jean不忘礼节先向老师点个头,又尴尬回身朝同学们招手,一抬手,假发套弄翻到地;急下腰去捡,不料又歪了脚,站不稳趔坐到地上,书本文具散一地;大家更是笑翻。老师倒是见怪不怪,宽容地帮他收拾好并塞他一套试题。jean慌慌中在同学席中很快地搜寻了一眼,然后隔橄榄一个座位坐下来。橄榄却丝毫不觉,她的一窝长发像个黑屋顶罩住了整个上半身,埋头狂写。

考场中一星半点的声音过后便很快都安静下来了。

过了大概有三四个钟点,同学们开始轮流外出如厕或休息,待橄榄出去后却是许久不归,就像某车路遇故障,后面群车受阻,便有喇叭声此起彼伏,一众有需要的同学虽不能大喊大叫,却也嗟怨不休,老师只好出去探查,未果,再过片刻后开闸放行,第一个歪七扭八冲出去的却是穿旗袍的jean,结果,jean竟也是一去不返,大家错鄂之余,顾不上追究,只纷嚷要求外出,有甚者干脆自顾先行冲到门口。

橄榄没回来,jean也没回来,老师仁慈,只收了他们桌上的试卷,并未有其他说法。倒是我们一众同学,议论猜测中慢慢品出了些什么,jean放下架子追求橄榄早已不是公开的秘密了。

从傍晚开始,外面就热闹起来了,大街上纷纷攘攘,人们穿戴着鬼怪的服装面具,在大街上陪着鬼儿们玩儿,孩子们挨家地敲门要糖果,童心未冺的年轻人,半夜喝醉了以后躲在树后面吓人;真吓了你,便又从口袋里取出糖果哄你……节日也是可以这样过的,并不需要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法国人生活中总保有一部分孩童的天真,这种可以快乐一辈子的东西,于我们而言,却在背上书包开始上学的第一天起就给慢慢抹煞了。

次日,晴朗的天空太阳很大,今天是假期的第一天,先把箱子里的厚衣服、羊毛衫都摊开来晒晒,熨好后稍稍喷点香水——先把它们照顾好,它们才能给你挣面子呵。

再煮壶浓些的咖啡,什么也不放,随杰瑞的习惯,就那样清口喝blackcoffee,配几片法式的香煎薄饼,小抹一层蜂蜜,香香脆脆,若有若无的甜,冲淡咖啡的苦。

咖啡我是不讲究牌子也不太在乎制作过程的,只要不像南美的咖啡那样酸或马来的咖啡那样淡就可以,不过杰瑞倒是喜欢马来的咖啡,还一定要用那种豆上有划痕的所谓“公咖啡豆”现磨了来喝,他总会随身戴些豆,没有机器磨,便放在嘴里嚼,当零食——他就是这样,什么都喜欢天然到极至的东西,追求那种纯粹和原始,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些顶级大牌又怎样,只有那些好莱坞的傻明星才心甘情愿地去替他们做广告,真的好东西是德国小镇上自家纯酿的啤酒,和比利时rio家那每年限量订做的纯手工彩色钻石首饰……,这些都是他真正追求的,每当听他讲起这些,我都觉得是在听童话故事,真实却遥不可及。

喝一口热乎乎的咖啡,人就全镇定下来了,法式的咖啡里总有一种香草的味道,尽管他们把“香草”用来比喻平淡无奇的东西——就像我们用“阳春面”的“阳春”来形容没有修饰和味道的事物一样——但我还是喜欢这种香味,至少不苦,不冷清。

就这样坐在窗下看外面深秋的凉意,脑中略过千头万绪,抓过桌边的草纸,快速记了下来,如果说逛街算不得什么业余爱好的话,那我的唯一爱好便是这涂写文字了,天马行空地臆想的故事是可以让我思考并投入进去的。

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急急地。

是橄榄!还有两只箱子,在我开门的那一瞬间,她们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从黑黑的楼道里一下亮在我的面前,她啃着指甲骨碌转着眼睛,一只运动鞋的带子松了搭在地上。

“怎么?见鬼了?”见我愣在那里,她咧开嘴笑了,指甲依然在齿间蹭着。

“怎么会!呵呵,快请进。”忙帮她拖了箱子让进来,以弥补方才的那点失态。

从没想过和橄榄会有什么交道。

她是个捉摸不定的人,总像是脚下生了风,又像燃着了火,上课可着点儿来,下课转眼就闪了影儿,课却是从来不逃的;她不太笑,脸上常有惊异的认真表情,显得她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有种冷冻的健硕和活力。

她不和什么人要好,她似乎不需要;却也并不见得有多少是独爱着自己。她甩一头及腰的长发,粗粗厚厚,甚至杂杂糙糙,好像那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一直长过来而从没修理过,或者也不知道早上起床后还有梳头这一说的;她钟爱遍是口袋的牛仔裤和各式粗质的短裙,总还要配那种厚帮的运动鞋,就像今天,带子松了也不觉得,或者不在乎……真实如她这般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世事炼达并非人人有份;但她却又生就一副美胎,那霸道又鲜美的一张脸,自一出现,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刺穿了一切矫饰的胭浓脂淡,刺痛着每个女人的自负自尊,也挑得一拨男同学们心尖儿绷紧了打转转。

这样一个女人,注定事儿多。

项目成本考试,全班算老外在内独橄榄一人得b,其他全是c往下,有人便阴阳怪气“我们没有人家会扮性感呀”;再扯到她的学费,更是众说纷纭,有人猜测是阔老板赞助的,还有人神秘地说她曾跟一个有妇之夫多年,其实就是给人包了,也有人……,翻来覆去,总的意思就是她留学读书的的钱是某个和她不正当关系的男人给的,否则像橄榄那样的女人……

是啊,橄榄是怎样的女人呢?她拖了箱子来我这里又是做什么呢?看她手揣在裙兜里四下打量着我的房间,坦然的模样,倒让我忘了自己的主人身份,紧张地说道:

“很乱的,趁放假收拾一下。”

“嗨,怎么都会比我强,知道吗?我总找不到东西”,她突然转了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发现啊,我生命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找东西中度过的。”

哈哈哈哈,我马上大笑起来,想她还挺幽默。

不由分说地,她又踩过我的地毯在窗前的坐柜上弹坐几下,“这是哪里弄来的?”

我秘而不宣的笑,想到了公鸡狼,心突然快跳了几下,转话题说:“来杯咖啡吧,刚煮好的。”

“好吧,这倒不错,等我搬过来就天天有咖啡喝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大眼睛弯成个s形。

“什么?你要搬来?”我把咖啡递她,无不惊讶。

我是在国内约好了才得以住进来的,她现在要搬来?怎么可能!——“你原来的地方呢?”我问她道。

“退了,今天一早退的。”

“退了?你怎么敢就——?”

“哎,一下子跟你也说不清楚”,又看我一眼说,“——你可为我保密?”拉我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马上想到住她隔壁的jean,便掩不住笑地抢先问道:

“是不是你又在恶搞jean?”

“噢!苍天在上,我整他?!”橄榄闭着眼睛拍一下自己脑门儿道,“是他逼我!我确实胡说过,如果他能扮成中国女人在期中考试那天亮相,我就答应——唉,答应作他的girlfriend,我以为他不会,我想让他死了心思,谁曾想啊……,他那种优雅的漂亮的男人肯定不可能的嘛,一定是中邪了中邪了……”

“哈哈,中了你的邪了,哈哈哈哈”一想到昨天jean的失措张惶,我就又忍不住笑起来。

“考场出来我就跑回了宿舍关紧了门。他昨天敲我的门敲了好久,还从门下给我塞纸条儿,我晚饭都没敢出来吃,连夜收拾了东西一早就奔你这里来了。”

她交心得这样坦白——难道人的缘分就真的就是在冥冥中吗?我们平素没有多少交往,她会想到我这里——当有人把你从众人里格外出来对待着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些得意。

“那——,你跟jean,你真的不喜欢他还是想——”知了她的秘密,就有了帮她的义务,我观察她问道,“想捉弄他一下?”

“太漂亮的男人,唉!”仿佛是自言自语,“这下好了,满城风雨的。”她坐在我的床边,黯然伤神的样子,却突然又跳起来说,“不行了,我没时间了,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先去一下你们大学城的管理处,呃——这只箱子暂放你这里,另外一只我带着。谢啦。”说着就开门要走。

“哎——”我拦住她,“你就这样去啊?我话直你别见怪,老法只重衣衫不重人的,你好不好……”我意指她那长长乱乱的头发和过于休闲的装束。

她眼珠一转,闪过的一瞬有点无赖:“这叫不按常理出牌,要的就是楚——楚——可——怜!”说完冲我挤一只眼,让我想起《花仙子》里大眼睛的小蓓。

“要我和你一起去吗?”我还是无助地追问了一句。

她冲我摇摇手,潇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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