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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离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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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

烈火。

此起彼伏的惨叫。

烈烈燃烧的茅屋。

满眼的红色,连天都已被映红。

绝境中传来父亲的声音:“云儿,快走!”

慈祥的父亲,一身的红色,近看了,才知道那是血……如开水一般沸腾的鲜血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

“不要!不要!”朝云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心头兀自乱跳,冷汗涔涔而下。

一个声音道:“姑娘,你醒了?”朝云闻言一惊,侧头望去,只见一盏昏暗的油灯下,一个满面风霜的老妇人正慈祥的看着她。她霍然坐起,发觉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手上的伤口也已经被人细细的包扎过,她惊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老妇人为她拭去额头的冷汗,轻声道:“这里是江洲城外的刘家村。不要怕,姑娘,我不是坏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朝云喃喃道。

“是你哥哥把你送过来的,你昏睡了好长时候呢。”

“我哥哥?”朝云楞了,她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家中除了几个丫鬟老仆,再无旁人,她哪有什么哥哥?

“是位骑着白马的大爷,他让我好好的照顾你。”

一瞬间,朝云的冷汗涔涔而下,原来,刚才那一切,并不是梦,原来,她与父亲的生离死别,竟是真的!

“那位骑着白马的大爷,他人呢?”朝云抓住老婆婆的袖子,急问道。

“他说出去办点事情,现在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了,我看也该回来了吧。”

朝云失神的跌坐在床上,喃喃道:“爹啊,你怎么样了?”

一行清泪自她的脸上淌了下来。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朝云惊叫一声,一下子拥着被子,缩到床角,她双手抱肩,将下颚压在膝盖上,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外面,一片惊惶之色。

那老妇人安抚她道:“姑娘,别怕,别怕,定是你哥哥回来了!”

那马蹄声越发近了,终于,在院子外面停了下来,有人下马,“笃笃笃”三声,院子的门被人扣响,老婆婆走了出去,隔着门板问道:“是谁?”

“老人家,是我。”一个低沉地男子声音道,

“展大爷,你可回来了!”老婆婆欢喜着,院门“支呀”一声,打开了,

“有劳婆婆了,她还好么?”

“姑娘刚醒,正坐在床上伤心呢!”

“既是如此,我就不进去了,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在前面草亭等她。”

外间院子的对话清晰的传了进来。

朝云穿好衣服,默默的下了床。

那老婆婆进来,道:“姑娘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

朝云低声道:“我都听见了,我去见他。”

便在这时,一阵如泣如诉的笛声自远方传来。

朝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伟岸的男子斜倚在草亭的木围栏上,手持一管长笛,修长的手指在碧绿的竹笛上徐徐按动,笛音清越,如行云流水,飘然而来,空灵隽秀,直触人心底。

朝云垂首走到他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笛声蓦然顿住,

朝云雪白的贝齿轻咬着唇,低声道:“小女子谢过大侠救命之恩!”

展逸飞伸手将她扶起,道:“不用多礼,姑娘请起来说话。”

朝云闻声抬起头,两人面面相对,朝云认出,这人正是白天里遇见的那个青年。

展逸飞看着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她的面庞苍白透明如玉,漆黑的眸子惊惶的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着——经历了那样的一场惨剧之后,她已经被吓坏了。

他突然心中萌生一股怜惜之情,想起自己刚刚在锦绣谷中看到的一切,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犹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给她。这样巨大的打击,她能受得了吗?

两人一时无语。

朝云渐渐的平静下来。面前这人年纪似乎不大,浓黑的眉,一双亮如晨星的眼睛,如刀削一般冷峻的面庞,魁梧的身型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他全身散发着浓浓的勇武之气,那是久历沙场兵戈磨砺出来的气势。他是她下山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男人,一个跟自己闲云野鹤的父亲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朝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那是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怜悯?

终于,展逸飞一抱拳道,“姑娘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你是谁?”朝云道,

“我姓展,从京城而来,去往庐山锦绣谷,不巧在半路上碰到了姑娘。”

“你从京城而来?”朝云闻言一震,她想起父亲的嘱托,

“不错,我是奉了范仲淹范大人之命,来锦绣谷接王神医进京治病的。”

“你从京城而来?可有什么信物?”朝云颤声道,

“有!”

展逸飞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红色的丝绒衬子上躺着半片刻有莲花图案的银牌!

朝云颤抖着手,接过展逸飞手中的银牌,同时伸手颈中,取下那块挂在脖子上的银牌,她将两块银牌合拢,再轻轻扭动其中一个的机关,只听哒的一声轻响,两块银牌合在一起,拼凑成一副完整的并蒂莲图案。这正是父亲交代的信物。这人也正是她要等的人!

朝云泪光闪闪的望着他,颤声道:“展大哥,我总算等到你了!”

展逸飞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王姑娘,展某来迟一步,让你受苦了!”

朝云道:“我爹已经接到了飞鸽传书,正打算赶往京城救人,不料却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

想到生死未卜的父亲,她的声音哽住了。

展逸飞沉声道:“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锦绣谷才会被人盯上!这些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希望韩大人得救!”

“为什么会这样?”

“韩大人手上有极为重要的朝中要臣通敌叛国的证据,正要呈给皇上,不料却被人暗算,他身中奇毒,京城的御医都已束手无策,无奈之际,才命我来请王神医出山。”

朝云自幼在山中长大,天真无邪、不通世事,她实在想不到,这世上的人心居然如此险恶,自己的父亲仁心仁术,与世无争,一生之中救人无数,却只为了要救一个好人,就此遭了坏人的毒手!

“展大哥,你可知道锦绣谷中现在的情形吗?”朝云忽然问道,虽然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但是她还是不愿意深想,她需要确切的求证,她宁愿相信她那慈祥可亲的父亲还活着。

“那谷中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展逸飞顿了顿,

“怎样?”朝云急问道,她的身子摇摇欲坠,泫然欲泣。

展逸飞心肠一硬,道:“那里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

朝云如遭雷击,身子一晃,含在眼眶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忽然,她转过身,往外冲去,

展逸飞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叫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朝云流泪道:“我要回谷里去,我爹还在那里!”

她的身子在簌簌发抖,

“王姑娘,你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uff0d节哀。”他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悲悯之色,

朝云怔怔地看着他,节哀?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袂,一迭连声地道:“你快告诉我,谷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那里……”他终于硬下心来,据实道出,“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将朝云震在当地,她只觉脑子里一阵阵电闪雷鸣,眼前金星乱冒,黑雾铺天盖地笼罩而来,她的身子无力地滑向地面。

展逸飞忙伸手扶住了她,让她在亭内坐定,

朝云痴痴地看着亭外无边的秋色,怔了半晌,忽然“哇”地一声,伏在柱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展逸飞惟有默默立在一旁。

良久,朝云渐渐止住悲声,她抬起头来,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展大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展逸飞沉声道:“王姑娘,请说!”

“劳烦大哥送我去锦绣谷,我要去送我的家人最后一程。”

她声音虽然甚低,但语音清脆,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展逸飞的耳中,显然存了极大的决心,

展逸飞点头,沉声道,“好的,王姑娘,我送你去!”

两人向那老婆婆道别,出得门来。

正是秋天,院子里植了一株亭亭如盖的桂树,庭院中弥漫着醉人的桂花幽香。有风吹过,那些小小的花瓣飘落了下来,轻旋慢转地落了两人一身。

朝云踏着落花,雪白的牙齿轻咬着嘴唇,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背影沉稳如山。

展逸飞牵过白马,拉住辔头,轻轻抚摸马鬃,在它耳边道,“御风,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你要好好听话,决不可发脾气欺负她。”

跟随展逸飞的这些日子以来,御风的野性已经收敛了许多,白马用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直视着朝云,不住地点头摆尾,又不住地刨蹄,看来竟是已经喜欢上了眼前的少女。

展逸飞转身对朝云道:“事情仓促,只有请王姑娘和我同乘一骑了。”

朝云的脸一红,两片红晕飞上粉颊,她垂首道:“有劳展大哥了。”

一只修长而稳定的手向她伸出,手掌骨骼分明,掌心结着薄茧,朝云垂眸深吸了口气,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到他的手中,他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轻轻一带,她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上了马背。

——这一刻,她已经将自己,托付到了他手里。

第一次骑在高高的马上,朝云的心里不免有些发怵,展逸飞感觉到朝云的不安,“王姑娘,别怕,”他用两臂环绕着她,让她安定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轻声安抚道:“你坐稳了,我们马上回去。”

朝云点点头,展逸飞一抖缰绳,轻夹马肚,马儿长嘶一声,扬蹄向远方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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