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一拍床板站起身来。“好了，你们两个就别逼你姐了！本来是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可你们俩光盘算自己那点帐了，一点都不替你姐着想。我都不问她为什么了，你们倒审个没完了。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她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是不会走今天这一步的。”江母说着一把把江建英从地上拽了起来，摁着她坐在床上。“建英，我还没死，这儿就是你家，过去的事你愿意说就说，你不愿意说我一句都不问，你就跟孩子在这里踏踏实实地住下来，人家十几口人住九个平方都没问题，我就不信，我们家这十四个平方怎么就容不下你们娘俩了呢？”

江建英感动得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冯阿菊听见江母这样表态，真的绝望了，她狠狠地捶了江建军一拳，撒起泼来。“江建军，你这个窝囊废！骗子！你们家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说的啊？说过门就可以分到新公房了，新公房呢？啊？嫁过来六年了，你们说的新公房呢？新公房看不见影子我忍了，跟婆婆隔着一层薄板睡觉我也忍了，现在莫名其妙的又要住进来两口人，你还想不想让我过点安生日子啊？我前面两胎怎么流掉的啊？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我看你又要给我弄出点事情来了！算了，我看这次也不用费事了，我自己去医院把孩子拿掉算了，省得你们来折腾我。”

冯阿菊这一闹，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口了。

公用厨房里，林老师正在忙着做晚饭，他嘴里哼着小曲，手法熟练地炒着菜。

他跟妻子承诺过以后家里所有的家务活他全包了，因为他削尖脑袋调回上海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照顾她和孩子们。小林越在旁边起劲地端盘子递碗，父子俩熟练地配合着。林越张开嘴，林老师就默契地从锅里捞一块东西塞到他嘴里。

芬芳站在楼下，她双手捂着肚子高高地仰着头，路灯的光线撒在她的身上，她仿佛变成了一尊蜡像。突然，，她的鼻子开始急速地耸动起来：“鱼？嗯，是鱼的味道。真香啊，真香啊……”

其实这不是鱼香，是林老师蒸的螃蟹的香味，林越已经开始尝鲜了，他抹了抹嘴，顺手将一只蟹螯扔到了厨房窗外。“嘿，你怎么搞的？顺手就往外扔，万一砸到人怎么办？”林老师探头往下一看，他愣住了。楼下，芬芳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蟹螯正神魂颠倒地闻着。林越凑过来一看，他吃吃地笑了起来：“馋鬼，馋鬼。”林老师把林越从窗前拎了下来。“你瞎嚷嚷什么，她肯定是饿坏了。”林老师从锅里夹出三个包子放在一个碗里递给林越。“去，给楼下那个小姑娘送过去，让她趁热吃了。”林越一撅嘴：“给她吃？我不去。”“如果能得到一个航模飞机你去不去啊？”林老师话音刚落，林越就捧着包子奔了出去。

芬芳坐在旅行包上，手里还拿着那只蟹螯陶醉地闻着。突然她的小鼻子不由自主地耸动着歪向了旁边，她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芬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腿不打弯地就跟着包子站了起来。“包子，肉馅的，想吃吗？”林越摇晃着手里的包子，傲慢地看着芬芳。芬芳伸手要拿，林越一下把手缩了回去：“想吃吗？你学狗叫我就给你吃。”芬芳四下看看，她咬着嘴唇，重新坐了下去。“不吃算了。”林越说着转身往楼洞里走去。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轻悠悠的“汪”，林越乐了，他转过身来：“我听不清，你得再叫得响一点。”芬芳这次很干脆，她“汪汪”的连叫了两声。林越得寸进尺：“哼，叫得一点儿都不像。不行，你得学狗爬，学像了，我才能给你。”芬芳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越手中的那两个包子，但是没挪步。“算了，只要你爬过来，你爬过来，这包子就是你的了。”芬芳再也忍不住了，只见她“扑通”一下就趴在了地上，手脚并用朝林越快速爬了过去。但林越又背过身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芬芳：“好，表现很好，奖励你一颗糖，你先吃了糖，再吃包子吧。”芬芳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大口地嚼了起来。芬芳的脸上渐渐露出苦相，她“哇”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糖”，她的嘴里还吐出了一串泡泡。林越捂着肚皮乐疯了，原来这是他用肥皂做的一块假糖。“傻瓜蛋，吃肥皂，吐啊吐啊吹泡泡。”芬芳恼怒地冲过去，去抢林越手里的包子，林越拔腿就跑。两个人围着花坛转来转去，林越脚底打滑绊了一跤，爬起身来见芬芳已经追到了跟前，他索性就把手里的包子扔进了阴沟。满嘴冒泡的芬芳见包子飞进了阴沟，她绝望地把林越一下扑倒在地，对着他一通乱打，一边打一边哭叫着：“你还我包子！还我包子啊！”林越也惨叫起来：“哎哟，哎哟哟，救命，哥！哥！救命啊！”

江家，这回轮到江建英安慰起母亲来了：“妈，你别难过了，这一切全都怪我，怪我当初任性不听你和爸的话。建军、阿菊，我真的不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你们也别为难了，我明天就去火车站买回程票，你们两口子可千万要小心啊，这孩子可是咱江家的香火啊，这一次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突然，楼下传上来一阵阵小孩子杀猪般的嚎叫声，“坏了，是芬芳。”江建英站起身就往门外走，江母也跟了出去。江建军刚一起身就被冯阿菊一把拉住了。冯阿菊低声道：“你去干吗呀？肯定是那个小野鬼又惹事了！我警告你啊，待会儿她们回来你不许心软啊！你姐在妈面前演苦肉计呢，你要是敢把她们留下来，我就真的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你信不信！拿掉了就跟你离婚！”江建军缓缓地坐了下来，他冲着冯阿菊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