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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仨》第51章 狗仔 路线 被狗仔抄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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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百迫不及待举起手,“我现在不想对述职人提问题,而是想问评委,如果一个人道德不好的话,那么他还有资格竞聘领导吗?”

参加竞聘的人先把材料交上去,这些材料除了自我浮夸的介绍之外,主要是对报纸明年的设想。材料经过竞聘委员会讨论,合格的参加辩论。

竞聘辩论分组进行,前排是由领导和专家组成的评委,后面是报社成员,当然还包括自己的助威团。在提问阶段,不仅评委可以提问,而且观众也可以,这时候助威团能起到重要作用——他可以问一些竞聘者准备了许久的擅长的问题,让竞聘者回答起来胸有成竹,显得简直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坐这个位子了。这种双簧可以增加不少印象分,甚至成为获胜的关键——这个世界没有事情是不可以有猫腻的,只要你是个有猫腻的人。相反,你如果碰到不擅长的或者刁难你的问题,在很短时间内你语拙言穷,则很有可能一败涂地。

娱乐组由千日和张一百参加辩论,这是早就知道的,对于报纸的改革,就这两个人主意最多,干劲儿最大。他们都有对内容的统治欲望,想让自己的设想得到实现。最主要的是,长期以来,两人有诸多观点相悖,互相不服,现在正是一分高下,把对手变成属下的最好时机,哎哟,在职场中,没有哪种胜利比这更刺激了。

张一百穿着银灰西装,打着领带,不知道是跟谁借的,不太合身,或者看起来不太合身,但依然显得庄重。他之前从未穿过这样的正装,你会觉得他摇身一变,从此以后就进入领导阶层了。他脸色凝重,拿着稿子上了台,坐下的时候,由于屁股没长眼睛,只有一半落在椅子上,因此他和椅子都一个趔趄。这心不在焉的紧张引得众人发笑,张一百也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兔牙,这下反而放松了。

第一部分,张一百首先对今年报纸的“逆市增长”做了一番肯定和分析,第一个作用是把领导夸了一顿,另一方面显示出他有大局观,是个好苗子。所谓“逆市增长”,是在京城报业效益整体下滑的形势下,《娱乐世界》出现“v”字反转,从低谷里逆行而上,成为业内的一个奇迹话题。张一百分析,这主要是领导有方,坚定不移地执行品牌战略,硬是把专家们认定要死的东西做成了“时尚媒体”的代名词。

千日不由自主地冷笑,把马屁拍到这种大庭广众的报告上,脸不红心不跳郑重其事,这家伙前途不可限量。不过千日对他的分析并不以为然,“品牌战略”确实是主观原因,对外人来说听着新鲜,但在报社内部,这是老生常谈了,根本不值得强调。而千日认为,报纸的逆市增长,更主要的是外部环境造成,由于与《娱乐世界》同类的时尚周报纷纷死掉,形成一枝独秀的局面;而同时京城都市日报性质的媒体增加到七家以上,广告份额被瓜分,因而整体效益下滑。对产品而言,只要实施“七加一”广告战略,即七家都市日报之一,加上一家周报,就可以覆盖北京所有层面的读者群。也就是他在七家都市类报中可以任选一家,而在时尚周报中,只能是《娱乐世界》,其他别无选择。报业演绎的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白雪公主独一份,自然是香饽饽。

第二部分,张一百表示,娱乐部门去年在品牌建设上做得不够,大有潜力可挖,应该不限于做内容,而要做活动,而组织、介入各种大型演艺活动,能最大限度最大深度提高报纸的控制力和影响力,由于很多活动都是广告客户主办了,因此还可以与客户和产品建立更密切的关系。接着他列举了今年本来哪些活动可以介入,却错失良机,而被网站夺标主办,网站的娱乐影响力飙升,并且展望了明年哪些常规活动可以介入。

看来他确实花了不少心血琢磨,前面强调品牌建设不仅仅是马屁,更多的是为自己的提议奠定基石。听到这里,千日就不得不佩服他确实有两把刷子,没有瞎吹牛。评委们也对他的建议纷纷点头赞许。

第三部分,张一百把自己吹嘘了一遍,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从毕业于北京名牌大学开始,进入报社后作出多少次贡献,对报纸造成哪些影响,把自己摆在******之于中国改革开放的地位上,令人毛骨悚然。这一些他已经零零碎碎在部门内部说了无数次了,名牌大学的优越感就像绒毛一样挂在嘴边。他明白,对部门内部的人来说,如数家常;但对于领导和评委来说,不失为新鲜事,这么优秀的人才不提拔重用,简直太没良心了。

接下来是提问环节。评委们提了几个常规问题,比如你如何有信心干一件从没干过的工作等等。这种问题不但被他轻轻化解,而且还成为吹牛的平台。观众席中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举手,站了起来,问道:“我是新闻学院的学生,一个领导需要的不仅是业务能力,更重要的是管理能力,假如你当选主任,你该如何管理?和以前与你并肩战斗的同事,如何相处?”一看就知道是张一百请来的外援,一个托儿,因为这个问题是张一百急切想回答的。

他说,管理是一门艺术,他研究这门艺术久矣。首先要换位思考,他是不会把自己当主任的,他会换位思考,把自己当成一个员工来做,也会按照这种感受来要求员工。他是个很有平民意识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升职了,而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看起来他背诵的都是从某些理论书上抄来的,千日都不想听了。

一阵热烈的掌声之后,张一百自信地走下来,有一个瞬间,朝千日自信而诡异地看了一眼。千日明显看出那眼神的意思:小子,你歇了吧。也许他是真的这么认为,也许是给千日更大的压力,或者激起愤怒,导致失常,或者是两者都有。那一刻千日确实觉得有一股火冒出来,本来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对张一百的述职演讲作一评价,现在已经不犹豫了。因为这已经完全是一场战斗了。

千日牙根咬着,面带诡异的微笑,不动声色地上了讲台。他觉得自己这个表情是跟张一百学的,真可笑,竟然学他的表情。也许这个表情是一种挑战的味道吧,怪不得哪只斗鸡都喜欢。

当他面对评委时,他更加确定了要对张一百的演讲进行一番剖析。评委中有一部分是新闻学的教授,这些人理论丰富,但实践没有,特别是对市场即时变化的实践没有,很有可能被张的自信迷惑、折服。他们在这里听到的经验,有可能明天就被搬上课堂,成为教学范例,总之,对他们明辨是非、确认谁的演讲更有实用性的能力,千日不太信任。还有部分评委,是报社的领导,他们对品牌战略、市场主导因素有清晰的理解,但对部门具体细节的操作,毕竟考虑得不深不细。而张一百的演讲策略,其实是迎合领导的整体观。

“在我陈述之前,我先评价剖析一下我的同事张一百的演讲。”他略抬头找了一下张一百的眼神,以获得继续讲的动力,“他的主要观点是明年要加大活动策略,提高品牌影响力,其实这个在王总的报告里,已经是个常规导向了。具体到我们娱乐部门,这个当然可以作为一个努力的方向,但是我们的报纸是由版面构成的,以我们的人力物力,参与几个有限的活动,并不能把报纸版面填满,甚至,活动做得再大,版面依然是空的。作为部门主任,更多的要对版面内容有具体想法,有保持、有创新,与时俱进、务实可行,这是最重要的。因此我就重点对版面内容改革做陈述。”

说完,他喝了口矿泉水,观众席上哗啦啦地响起掌声。谁在听这种东西时不想闻到一点火药味呀,打起来那才叫爽呢。张一百在下面绷不住了,边举着手边站起来道:“领导,我有意见,他不能在讲台上攻击我。”

全场人都笑了。学院评委们没见过这种驴象之争式的竞争,纷纷转过头来等待张一百的继续表演。是的,他们当了十几年走过场的评委,终于熬到有好戏看了。

“你能不能不要影响我述职?”千日在台上认真道。

“你这是利用后发制人的优势,我不满意,一会儿我还要求上台来!”张一百叫嚣道。

领导都笑眯眯的,大世面见多了,他们才不会为这种小场面皱一皱眉头呢。主持人上前,凑近麦克道:“大家安静一下,继续听千日述职,张一百回头可以利用提问环节再发表意见。”

千日更加自信,把自己准备了十几天的亲民路线、增加互动、具体在版面上的实施方案都一一陈述。自信的理由是,他在这其中已经渗透进去张一百所说的理念,而且更加具体、可行。最后,千日道:“那么,对于我自己,我就不再过多介绍了,我的能力体现在述职之中,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这回掌声又盖过了张一百的掌声。那些好事者手掌都拍红了,拍成了一块红布,这是挑衅两只公牛决斗的最佳办法。

特别是,当评委提出一些技术问题,被千日一一化解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张一百所确立的优势一一瓦解。总体上,千日更显得冷静、务实、可操作性强,张一百则显得有气势、有热情,但不够清晰,战略多于战术。

张一百迫不及待举起手,在主持人的示意下,站了起来,扯着嗓门道:“我现在不想对述职人提问题,而是想问评委,如果一个人道德不好的话,那么他还有资格竞聘领导吗?”

评委们面露微笑,或者小声打趣、点头,都被这激烈的战斗所感染,随之兴奋,但谁也不予回答。主持人道:“评委这个时候不会对任何人给予评判,张一百可以陈述自己的观点,或者让述职人回答你的问题。”

张一百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问当事人。你一上来,不陈述自己的意见,就开始攻击对手,对我进行人身侮辱,你觉得这种道德品质,有资格当主任吗?今天你可以攻击我,明天你就可以攻击报社领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样的人,能当一个集体的带头人吗?”

间或有人拍手叫道:“好!”以示对激烈竞争的鼓励。

千日更加镇定,道:“本来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因为这不属于竞聘范畴,但我可以给你纠正。第一,我对你的观点的评议,完全是站在就事论事的基础上,以理服人,完全是理论交锋,就像你也可以对我的述职内容给予评论。第二,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认为对你有人格侮辱,你认为有的话,可以在法庭上见。你这么敏感,假如你当上主任的话,我想任何人也不敢对你提出异议,否则就变成人格侮辱,小鞋穿不完的。”

一阵前所未有的掌声,会议室的人越来越多了,两边走道都有人站着,饶有兴致地观看。本来这种走过场的会,来的人要么是自己部门有人在述职,要么是想见识别人的演讲,看热闹的是很少的。结果有几个小娘们兴奋得不得了,跑到办公区叫道:“太好看了,快打起来了。”那些在电脑面前的小娘儿们老娘儿们就跟听到清仓大甩卖一样,纷纷赶了过来,一下子就把会议室撑满了。看男人火并正是娘儿们的一大爱好。

张一百双手在空气中压了压,示意安静,道:“既然你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你无义。我刚才说他的道德问题,还只是一个小问题,现在我要说他的大问题,你们知道吗,他自从一进报社,就在骗我们,骗整个报社的人,一直骗到现在——”

张一百故意停住,全场鸦雀无声,他成了无可争议的焦点。他还特意扫了一眼千日,由于这个关子卖得太大,连千日也呆住了。

“我告诉大家,他是用假文凭混进来的,他根本就没上过大学,我们所有的人都被他骗了。”张一百用手指着千日,气势逼人,大声叫道,“你现在当着大伙的面说,是不是?”

全场发出惊叹声,太不可思议了。千日在瞬间吸了一口凉气,脑袋一下子晕了。所谓被射阿喀琉斯之踵,就是这个感觉,纵使你有浑身本事,现在命脉被抓住,多大劲也使不出来了。虽然他有预感,迟早有一天这事会被抖出来,但没想到是今天。他现在明白,张一百在述职完毕时那自信的眼神是怎么来的,他握着杀手铜呢!千日在想,怎么回答呢?认输吗?沉默么?拂袖而去?

“不敢说话了,你不敢当着这么多人承认?还是想抵赖?”张一百毫不手软。千日的自信和实力也激发他使出最大的能量。

“嗯,我是没什么文凭,不像某些人整天拿文凭说事!”干日被激怒了,豁出去了道,“我觉得重要的是能力,把文凭挂在嘴上,那是无能的表现!”

“哎哟,是呀,我们这些名牌大学出来的都很无能,就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很有能耐。”张一百把大多数人拉到自己一边,因为报社里大多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你已经承认了,你是靠假文凭进来的。我希望评委们在考核的时候考虑我的建议。第一,我们报社招人是要求本科以上的,不是什么民工想进来就进来的,所以,这个人的文凭不合格;第二,关键的是,他是靠骗术进来的,纯粹的骗子,试想我们能跟骗子在一起工作吗;第三,他不但是个骗子,而且是个下流的诗人,据我了解,在社会上影响很不好,迟早会给报社抹黑,希望报社跟他划清界限。从他的工作中我们就可以看出来,他毫无品位,喜欢弄人家隐私,我根本就不相信他领导一个团队能够建设我们的时尚品牌。”

张一百乘胜追击,不给千日任何反扑机会。会议室里乱套了,惊奇、疑问、不满、感叹,各种表情都有,嗡嗡嗡乱叫。千日知道败局无可挽回,烂摊子由评委们收拾去吧,他趁乱从侧门出来,箭步走了。他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这是自己的诗惹的祸,因为他不只在一首诗里说自己假文凭的事,他想袒露真实,没想到被别人作为口实——这是赎罪价。你总要为自己的欺骗付出代价的。他想张一百也真不容易,为了找到攻击点,可没少费劲,把他的诗估计都读了一遍,还去了解他所处的诗歌流派,造成的社会影响,肯下工夫去琢磨这些他完全不感兴趣的事,可真难为他的。他如果能够获胜,也是努力所得。他可以想象,现在张一百在会议室成为焦点,添油加醋,说自己怎么发现了千日这个文盲骗子。

金燕知道他今天参加竞聘答辩,而且为此准备了很长时间,对他俩来说,这都是一件大事。一见他回来,就问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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