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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天子》第五章 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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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狱卒首领便端来一碗白粥,碗里腾升着缕缕白气。狱卒讪讪一笑,略带怯意的轻声:“上将军……属下已将粥端来啦……”

林峰松开苏菜菜的小手,起身,淡淡言语:“将粥放下,打开牢门。”

狱卒首领将碗摆放在地上,从腰际摸索出钥匙,小心打开牢门的锁。

林峰立即推门而入,却传来狱卒首领急切的高声:“上将军请勿进牢内!”

林峰顿怔片刻,转脸盯住狱卒首领,眼里仍是一副凛冽的不快神色。骇得狱卒首领忙道:“属下……属下的意思是,牢内阴暗潮湿,并且多有虫蚁,上将军是全军统帅,这种事实在不应劳您动手,属下自会将这女子抱出来,喂她进食……”

“我命令你抱她出来进食吗?”林峰眉角微扬,神情威赫。

狱卒首领忙声应是,不敢再多言一句。

林峰扶起已滑落在地的苏菜菜,脸上竟挂着清晰的怜惜神情,将她轻揽入怀,抱着已昏厥的她,垂下身直坐在牢房地上,目光紧紧纠缠,却并不抬头道:“将粥给我。”

狱卒本还略有微词,心中却始终畏惧林峰,不敢开口,只得老实端着碗钻进牢内,恭恭敬敬呈给林峰。

林峰仍未抬头,截然接过碗,目光依旧栓在苏菜菜身上,望着她苍白的唇,心中拧起一阵扯疼。

眼前彷佛还连连闪现她前几日那活蹦乱跳的嚣张样,怎么几日才过,就虚弱成这般?他猛然忆起刚抓住她时,她的惊人言语,她将自己比喻成猪,她却毫无察觉。她的身体还有些微微的温暖,手掌却冰凉无比,他心里竟涌动起强烈的,想要护住她的冲动。

我,又被蛊惑了吗?林峰脑里渐渐混乱起来,竟连自己也回答不出这个答案,彷佛脑中一片混沌,楞楞的抓起羹勺盛粥喂她。

是谁?苏菜菜迷糊中恢复了意识,却依然觉得昏昏沉沉,彷佛自己正躺在某人怀中,而这人正在喂自己食物吧,是谁?是谁救了自己?她嘴角微起上扬,却仍无力开口出声,她盯住他,心里反复言谢。却没力气睁开双眼,她竭力想撑开眼皮,却看不清面前那个人。只是这种感觉,为何如此熟悉,他正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的大手这般温暖,他的身躯也这样宽厚,彷佛庇佑着她,保护着她一般。

林峰?倏忽间,彷佛触及那张迷糊却深刻的脸,不对,怎可能是他,她暗暗自嘲道,那暴力恶魔恨不得折磨死我,怎会救我,只是,他救过我……救过我吗?

思绪却始终无法清晰,混沌浑浊一片。这安心的感觉,除了父母从未所有,又怎会是那暴力恶魔能给的呢?她沉沉微笑,探出手指,全力紧勾住他的手掌,一定是爸爸,自己一定是发了恶梦,而现在,又回到家了吧……

她只是轻微动作,却将林峰已混乱的心绪搅扰得更加浑浊。短暂的片刻,他彷佛失却心神,分不清究竟喜悦或是紧张,她冰凉却柔软的小手紧紧扣入他手掌,为何这一刻,四周的气息也纷扰着他的心神,他惊觉全身僵硬,竟手足无措。

而这一切,却全然投入地牢外墙的杨翾眸底。他脸泛浮起阵阵不满而焦虑的神色。

这一切原本都在他计算之内,他已预到林峰心中对她的不忍,料到他会命人送食物给她,倘若这女子是秦人奸细,必定会犹豫不吃,但若不是,已饥饿几日的她必定狼吞虎咽。只是他却高估了此女子的承受力,低估了林峰对她的不忍。如此细微的失策,竟然导致这般后果。林峰不顾自己的身份,亲自给这身份未明的女子喂食,以他平日性情,怎可能犯如此低级错误,莫非这女子真有蛊惑男人的魅力?

杨翾心里泛起几分无奈,伸出右拳轻锤墙壁,触及林峰脸上那抹迷离神色,他恨恨咬牙,恨不得立即冲入牢内,将他拉出来痛斥一顿。

冷静,冷静……杨翾暗自低语,若此时不顾场合,贸然冲进去,即便阻下林峰的失措行为,又能如何,却只不过得不偿失罢。林峰必然察觉他跟踪之事,更会洞悉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倘若更甚,若得知自己曾利用他的不忍,必定勃然大怒。为这女子伤及彼此兄弟之情,实在太过不值。

他脑中迅速思考起此时的对策,既然事情的发展已偏离了原本计划,只能顺着错误的轨迹进行下去,他必须尽快将事态全然掌控,这次绝对不允许再失误。眼下初看来,这女子的嫌疑,应不不大。意志力先撇去不谈,这女子显然身娇体弱,几日不进食而已,竟然饿至昏厥,她的脸色也确实太过苍白,大约也是个富家小姐出身,长期娇生惯养,可以说毫无抵抗力。但这不足以证明此女子毫无可疑,他必须立即想出更适应的对策来辩明,未确认的事便不能能妄下定论,这是他一贯的处事原则。倘若不是自小就这般小心谨慎,他又如何有命安然活到今日?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苦涩微笑。

而眼下最紧要的却是迫使林峰冷静,短短思索后,他已有了对策。

林峰并未发现杨翾的到来或是离去,怀抱着苏菜菜,望着她脸色有浮出好转迹象,心底竟有一阵清晰喜悦涌动。

她苍白的脸上渐泛起浅浅的血色,令他愈觉欣喜,不由得放下碗,勾起手轻触她的脸颊,发觉已渐有些微温,她的肌肤柔嫩光滑,细腻如孩童一般,捧着她苍白的小脸,他竟不愿放手。

一旁的狱卒首领为他的举动疑惑不已,上将军一向高傲自负,率军出战沉稳大气,治军更是严厉,对秦军绝不手软。今日怎会做出如此多惊讶行径?莫非上将军对这奸细女子……

狱卒首领不敢继续想下,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范畴,上将军虽然总是高高在上,性情狂躁,却深得部下爱戴,想必上将军如此这般,却是有他的理由吧。

时间静静在林峰的失神中流去。

许久,一名身材高壮,身披铠甲,发髻歪斜,腰佩长剑的男人闯了进来,相貌尽现野兽派风范,嘴上一截小胡子却透出几分幽默,一双小眼厉芒烁动,嗓音粗犷豪放:“少爷,你果然在此啊!”

这声洪亮粗犷的话语忽起,却宛若细针似猛地刺痛林峰,将他从混沌失神中猛然拉回。

“……老付,你怎会来此?”他一时竟觉惊慌,但只片刻,却转而恢复平静,沉沉道:“你不是在前方军阵扎营么?为何忽然回府?”

被称为老付的军官面上拧出一丝不满,高声道:“真是气死老子!不知哪个大王八在军中散播谣言,都传到老子耳朵里了!说少爷你竟被一秦军女子迷惑,企图包庇秦人!老子不信,他们竟说有人亲眼目睹,少爷亲自到地牢喂这女子进食!老子一寻思,哎呀妈呀,这可是大事!好在前阵距府宅路程不远,于是老子立刻赶回来,但……少爷,这……?”

林峰斜兜他一眼,刚毅脸孔上涌出几分怒意:“于是你便轻信这荒谬传言?!身为骑兵先锋,竟全无主见,擅自离营!”

老付语带委屈道:“少爷!谁叫这谣言污蔑你,老子实在气不过!但少爷竟然真在此喂这小女娃子,老子不信少爷真会……”

厉色更盛,掀起林峰心中不可抑止的那怒意,狠然咆哮:“住嘴!我已讲过多次,在我面前不得以此自称。莫非你真认为在军中时日已长,足以倚老卖老?!”

老付显然对林峰此举不满,纵然他平日敬重这少年将军,但自己毕竟长他十好几岁,更是看着他成长的老将,于是顶嘴道:“少爷难道真想包庇这身份未明的小女娃子?传闻要是越传越盛,只会损及少爷威名!少爷三思啊……”

林峰正欲再怒,却惊觉怀里的苏菜菜轻微抽*动。刚才她已进食不少清粥,况且他一直抱她在怀,她的双手也逐渐恢复了些温暖。

心中忽的浮起安心触感,让他镇静下来,先前脑里的浑浊失神也逐渐褪去。他盯住老付,眼里竟有几分缓和的色彩:“她连几日饥饿都抵受不住,怎会是秦军奸细?况且她现已昏厥不醒,若不醒来,如何能将她的身份彻查?”

“少爷……”老付怒张的面孔也平静下来,正色道:“属下自然不信那些谣言,只是想听少爷亲口否认,属下只信得过少爷,倘若少爷说不是,属下立即去将那几个造谣生事的大王八砍了!”

林峰轻轻摆手,示意他冷静,俊逸的脸上逸过冷肃甚色,盯住苏菜菜,起身将她平放在地面的稻草上,转身面对老付道:“杀掉造谣之人只会越抹越黑,若想要止息谣言,惟有证实这女子并非秦军奸细。”

老付惑然不解:“但属下听营中传言,这女娃子是少爷亲自在芦蒿地附近所抓,少爷怎可能抓错人呢?”

林峰点头,暗叹:“那日我正率骑兵追赶潜在军中的秦军奸细,但此人没入芦蒿地便消失不见。这女子正好在那棵千年古树上放肆嚎叫,我以为此乃秦军奸细的障眼之法,便将她抓了回来,后我将她交给杨翾,他提出将此女子关入地牢,等她意志薄弱时再施以重刑,她必据实招供。但……”他不禁朝她望去,眼里逸过不忍神色:“这女子实在太过柔弱,并不像秦军奸细,倒似贵族小姐,只是她衣着奇特,言语混乱,还声称知胡亥死期,若由此下去,她经受不住毙命,将永远无法得知未解疑问。”

老付若有所思,讪讪道:“哎呀妈呀,原来如此,少爷果然深思熟虑,属下确实肤浅,擅离职守不说,刚才还对少爷不敬,哈哈,真是……”他窘然大笑,笑声爽朗清亮:“请少爷处罚属下!保证绝无一句怨言!”

好,你已让自己全身而退了吧,为何还不抽身而出?还妄图继续沉溺?林峰心里暗斥道,即使他仍不舍离去,却已确认她无恙,他心中反复喃声自语,是该冷静了吧。

林峰收摄心神,命令道:“既然你已赶回,那便由你暂时看守此女子,她应只是饿了几日,体弱气虚。你命人替她抱来一些软垫被褥,亲自喂她进食,这几日内应能复原。”

“啊”老付愕然出声,脸上布满不快神色:“要老子亲自伺候这小女娃子进食,她面子也太大了吧,随意找个人不就得啦……”

林峰眉心忽拧,一抹清晰怒色浮现上脸:“你是怀疑我的命令?”

老付忙低头摆手:“不敢……老……不,属下一切听从少爷吩咐,亲自伺候这小女娃子……”

林峰并未回应,只是转身拂袖而去。并非无话可讲,只是他担心,倘若再留在地牢,在她身边,自己会再也无法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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