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初五，媒人们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带着张家的小伙，到赵家的 姑娘家里见面，或者带着钱家的姑娘，到孙家看家。

相亲结束，如果两边都没什么意见，事差不多就算定了。接下来就是商量事。彩礼给多少，买多少衣服，买什么首饰，给多少零碎钱。都商量好了，就找个阴阳算算八字，定个结婚的日子。

前几年彩礼还是几千块钱，去年开始破万，今年直接就要破两万了。衣服买多买少，看双方的心情，以前都会直接买一大堆衣服，够几年穿的，现如今也就买几件，剩下的折现。首饰没什么太大变化，也就三金或四金。

到了日子，请一班子吹鼓手，找个厨子，在家里摆个流水席，招呼下远亲近邻，也就成了两口子。

在这所有的流程中，都少不得媒人的影子，即便是两个年轻人自由恋爱的，结婚的时候也要找个媒人作为证婚人。这就是所谓明媒正娶。

媒人，在庆阳是一个职业。

王筱家又来了许多的媒人。看样子王筱家今年是下定决心要把这大姑娘嫁出去了。

柳锋更加着急了。

一定要找个机会。

一定要找个机会。

一定要找个机会。

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柳锋找到一个，一个可以把王筱的 妹妹，弟弟甩脱的机会。

柳锋有一个妹妹，叫柳雅雅，跟王筱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比柳锋小一岁，三年前已经出嫁。出嫁的时候，柳锋当时在上大学，没能参加妹妹的婚礼。

柳雅雅结婚三年多了，去年才怀孕，预产期呢，就在腊月，这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可喜事，最终还是变成了悲剧。

柳雅雅的老公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公公婆婆基本上话都很少说，老公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特点，也是很少说话。当时柳家人看这家人，觉得一家人都很老实，姑娘嫁到他们家不会受委屈。可这老实人，老实的过分了就成了悲剧了。

眼看着预产期临近，却没人去医院预定床位，甚至产检都没做几次，看媳妇肚子疼了，才找人把媳妇送到医院。可医院里没有床位，就又从医院拉出来，直接在县城找了家小诊所。

难产，大人是保住了，孩子没了。

柳雅雅现在在坐月子，坐没有孩子的空月子。

家里的老人们常说，这空月子啊，最是煎熬。

当哥的回来了，当然要去看望自己的妹妹。可回来这么久了，家里父母没说，自己也没去，想想心里实在惭愧。

柳锋跟柳雅雅是兄妹，可是两个人的 关系。有时候看起来连个外人都不如。

柳锋小时候，陆玉芹对柳锋的管教非常严格，但你不能每天都看着他啊，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跟女儿说，你看着你哥啊， 他要是不写作业跑出去玩，你就跟我说啊。

这小孩子，哪里有不贪玩的，看母亲走了，就跟妹妹商量，带她出去玩，等母亲回来就说咱们没出去玩过。柳雅雅答应的很干脆。母亲回来问起，就说“我哥不让我跟你说。”

然后柳锋就要挨一顿揍，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柳锋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只要母亲不在，就又跑出去玩。柳雅雅照样的实话实说。慢慢的柳锋就越来越讨厌这个妹妹了。

后来念书了 ，了解了一点计划生育的政策，知道妹妹是超计划生育生的，因此家里的地都比别人家分的少，就更生妹妹的气了。

陆玉芹对柳锋很严格，同时呢，对柳锋又很偏爱，有啥好吃的呢，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儿子，这让柳雅雅很嫉妒。兄妹之间的关系就更加糟糕了。

现在长大了，关系有所缓和，却也比人家兄妹差了许多。如果不是想找个几乎跟王筱单独相处，估计都想不到要去看妹妹。

想到就要做到，当天就跑到王筱家，跟王筱约好第二天去柳雅雅家看望月婆子。王筱呢，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好朋友坐月子，是应该去看望一下的。

正月初六，年基本上已经过完，该走的亲戚也都走过。柳锋约了王筱去妹妹家。

柳雅雅嫁的并不远，距离柳锋家也就不到15里地。只不过交通不是太便利，先步行3里路到公路边，坐8里地的班车。下了车再步行3里多地就到了目的地。骑摩托车是最方便的，只是这大过年的，骑摩托车，实在太冷了些。

跟王筱一起走在路上，柳锋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太没出息了，暗骂一声自己，偷偷的瞄一眼旁边的王筱，发现王筱神色正常，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叫她出来的目的。

都要表白了还害怕对方看出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是太没出息了些。

“你啥时候走啊？”倒是王筱先打破沉默。她知道，这一过了年啊，大家就又要离开家，四海漂泊了。

柳锋还在愣神，“啊？”

“我问你啥时候走？”奇怪，自己声音挺大的啊，他怎么没听到？

柳锋此时回过神来，”明天，假期快满了，要回去上班。你呢？啥时候走？“柳锋心里很是忐忑，今天没人来王家相亲，是不是对象已经有眉目了。

王筱摇摇头。“我还不知道呢，家里说要等我结了婚才能出去，可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呢。”

“定了？”柳锋心下一惊。

“还没，不过可能快了吧，年前来的铁李川的哪一家，我家里人还比较满意。”王筱叹口气，说道。

“你不是不愿意吗？”还没定，那事就还有转机。

“我也没办法啊，从一回来就开始相亲，看了几十个了。烦都烦死了。实在步行就成了吧。今年不结婚，我哪里也别想去。”

“你不同意他们还能逼你结婚啊。”柳锋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在庆阳这块大地上，能自主婚姻的，并不多。太多的棒打鸳鸯，太多的无奈屈服。

“不同意这个，还有下一个，不都差不多。矮个子里拔将军，相比较而言，这家还算好的。”

柳锋突然有些小冲动，恨不得马上就大喊一声，“我喜欢你，做我的 女朋友好不好？”话到嘴边有忍住，这样说会不会吓到人家小姑娘啊，她不接受自己，又该怎么办？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柳锋问道，问出这句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冀，生怕她说有，又希望她说有，而那个人，正是自己。

”没有！“王筱的回答很干脆。不是最好的答案，也不是最坏的答案。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柳锋试探性的问道。

”有上进心，能给我安全感，知道心疼我，保护我的。“筱雅说道。

安全感，是种很玄乎的东西，什么样的男人能给一个女人安全感？并没有一定的答案。全靠自己的 感觉，被心疼，被保护，估计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吧。柳锋心里暗暗说道“我一定会心疼你，保护你的。“

”没有别的要求？“柳锋说出来的却是这句话。

”没了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柳锋今天的问题，怎么都绕着自己相亲的事，不知道这几天都快被相亲烦死了。这书念的多的人，脑子是不是都秀逗了。

对于柳锋，王筱从小就很佩服，一直都是柳家村的骄傲，学习成绩好，懂事，听话，有礼貌。爷爷，父亲一直不停的在她面前提起柳锋，让她好好的跟柳锋学习。

双方父母在一起也开过玩笑。一个说“咱们两家结个亲吧，把你雅雅给我娃。”

另一个就说：”行啊，你们娃能看上我们女子吗？“

对于这样的玩笑，谁也不清楚是不是真心。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大家当作一句话。

只有一个人当真，不但当真，心里还会窃喜。同时呢，对自己却也没太多信心。王筱长的那么漂亮，什么样的好家找不到，哪里会看上我们这样住着烂塌窑的。

童话故事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的就是自己吧。柳锋经常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希望。于是他就更加努力的读书，只有努力读书，才能有个好前程，才会有女孩子喜欢自己，才能给所爱的人，更好的生活。

每个女孩子也都是超级敏感的，对于柳锋这几天的表现，王筱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柳锋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的旁边，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总能遇到柳锋。难道她对自己有那意思？

”那你喜欢啥样的女孩子，你以前的女朋友漂亮吗？王筱问道。

”不算太漂亮，也还行。“对于前女友，柳锋不想做太多的评价，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而喜欢啥样的女孩子，柳锋很想说，就喜欢你这样的，可柳锋是个腼腆的人，想说也不敢说出口。

”肯定长的比我好看！“王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拿自己跟柳锋的前女友做比较。

“没有！”

“我就知道我没她长的好看。”王筱抿了抿嘴。

这是个什么理解逻辑？

看王筱误会了 ，柳锋肯定要解释一下的。“能比拟漂亮的，恐怕这世界上也找不出几个来吧。”

“那你运气挺好的，被你找到了。“

我靠，柳锋举起手，真想在哪脑壳上敲上一下子，这啥理解方式啊，手举起来，最终却轻轻的放下，耐心的说道，”你比她漂亮多了。”

王筱低下头，偷偷的笑了笑。被人夸漂亮，总是让人开心的。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不多会就到了集市。

年过完了，集市也开了。今天没集，只有几家商店还开着门。柳锋买了两份礼品，王筱要给他钱，他没接。跟女生aa，他没这个习惯。

坐上班车，不到10分钟就到了黄寨村口。这黄寨，跟柳家咀同属一个乡，也是王筱的舅家。两人对这里都还算熟悉，下了车，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柳雅雅家。

一路上柳锋好几次都想要表白，却也都忍住了。

怕吓着人家姑娘，又怕被姑娘拒绝。

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直到看到坐在炕上的妹妹时，柳锋还是没能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