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锋并没有马上离开矿务局。

麻科虽然气愤于柳锋的不识好歹。也不想耽误柳锋的前程。相识一场，还是有些情分在。更何况，柳锋也并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给了柳锋一个月的时间去找工作。只是柳锋的权限全部取消，集团的财务软件柳锋不能在继续登陆。

对此柳锋没有任何意见，在他第二次拒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料想到了结果。更何况还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财务软件不能用，但是公司的电脑还是可以用用，投投简历还是不错的。集团的宿舍也暂时可以住，不至于马上无家可归。

很快，柳锋就收到了第一份面试电话。地点南昌，职位，销售。

柳锋投的简历里，第一职业是财务，第二职业就是小鼠。其实柳锋最喜欢的工作，还是销售工作。高中毕业填报志愿的时候，他的第一志愿就是市场营销，只是后来调剂到了会计专业。上大学那会还想换专业的来着，结果老师说，会计是咱们学校的王牌专业，别人想进都进不来的。

怎么这么多别人想要而得不到的，全被柳锋给占了？

不过，貌似这些也都不是柳锋最初想要的。

不过柳锋最终并没有换专业，最好的，谁不想要呢？于是柳锋就忘了初心。

柳锋很愉快的跑去面试，面试的大姐说了一句：“你的长相很适合做销售，一看就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这让柳锋很高兴，7天的培训期。柳锋打了个电话给麻科，说了一下情况就直接住进了新公司的宿舍。

第一天培训，柳锋听的热血沸腾，这是一个拥有着巨大市场的产品啊。只有自己够努力，一切都不是问题。

第二天培训，柳锋依旧热血沸腾，这是一家有远大理想的公司啊，香港的上市公司，还要给员工股权激励。只要自己够努力，马上就可以迎娶王筱，走上人生巅峰。

第三天培训，柳锋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今天培训的，不再是培训讲师，而是一些老员工，分享成功经验。但这些所谓经验，并不是自己卖了多少产品，签了多少合同，而是自己买了多少产品，然后晋升到某某职位，招了多少人，下面的人买了多少产品，然后晋升到某某职位，招了多少人。……

先不着急，在看看，看看明天讲什么？

第四天培训，柳锋确定了。这一天老师讲的，是让这些新员工买多少产品，然后晋升到某某职位后，可以拥有招聘的权限，就可以招属于自己的员工。并且强调，这不是传销。理由是我们公司这么大，而且旁边就是公安局，如果是传销，难道公安局不管吗？

柳锋可不听你这个理由，很多公司都是披着合法的外衣，干着违法的事，公安部门一时不察，不也常有的事？

于是柳锋就跟旁边几个这几天认识的人讲，这就是传销，我们不能上当。这其中就有几个财大的同学，师弟师妹。

然后柳锋就被开除了。

这样的害群之马，留之何用？

柳锋并没有直接回矿务局，正好周六，柳锋去了人才市场投简历。

面试了一家做医疗器材的，听了柳锋说前几日的 经历，直接就把柳锋给pass了。不愿意为公司贡献的员工，要你何用？

又面试了一家做保健品，化妆品的市场会计的职位。成功！

公司在苏州，也是一家香港上市公司。柳锋这次多了个心眼，在网上详细的查了 一下公司的资料，确定没问题后背上行李。告别了矿务局，踏上了去苏州的列车。

在苏州总公司经过一个礼拜的培训，柳锋被分配到南通实习。

实习一个月后，被分配到安徽蚌埠的营业部做出纳兼仓库管理员。

三个月后，柳锋因为一件小事，跟营业部的销售经理拍了桌子，摔了文件，被一状告到总公司。

然后就被调回总公司的财务部，协助财务部处理应付账款，应收账款的整理工作。算是一种待命。如果有合适的市场会计的职位，在分配到市场上去。

而柳锋此时，在公司市场部，也是名声大噪。敢直接跟自己顶头上司拍桌子的，整个公司也没几个。柳锋写的书面的情况说明，得到了财务部领导的认可。不过一个敢跟自己领导直接拍桌子的会计，还真没那个销售经理敢要。

在总公司财务部，柳锋发现自己彻底的迷失了。

整个办公室13个人，就自己跟另外一个来自常州的小伙子两个男生。其他的全部都是女同事。

而另外一个小伙子，来的时间久，人也活泛，跟大家相处的都很融洽。就自己一个，整天埋在一堆数据里面。基本上就跟大家没什么交流。

财务经理还特地找了柳锋一趟，让他多跟大家交流交流。可柳锋此时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失去了跟人交流的能力。

在一个月后的部门聚餐时，财务经理还特意让柳锋重新介绍一下自己，结果柳锋简单介绍完自己后，发现大家依旧阑珊。自己也感觉索然。也就依旧故我，埋头进了一堆数据之中。

办公室的众多同事，柳锋几乎就知道他们的名字，联系多一点的，也就在公司培训时认识的一帮市场部的会计。偶尔聊起来，谈起工资收入，也都兴趣阑珊。一个大男人，这么点工资，怎么养的起老婆，孩子。这是苏州营业部的一个女出纳说的话。这让柳锋触动很大。

这么点工资，怎么养的起老婆孩子？

是该做出改变了。

很快就到了年底，财务部的同事们开始忙着编制年报。而柳锋因为是从市场会计调过来的，就负责各个地区销售收入这一块的汇总。不汇总不知道，这一汇总，吓了柳锋一大跳。

一个上海分公司的年销售额，相当于整个江苏，加上整个浙江，在加上半个安徽之和。

这让柳锋很震惊。虽说上海是一线城市，可江浙这么多的二三线，三四线城市，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上海吗？

就在柳锋考虑是不是要换个地，换份工作的时候，接到了父亲柳占生的电话。问他今年过年回家不。过年，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节日。而对于在外打拼的人们来说，回家过年，也就显的格外重要。在柳锋的记忆里，从他上小学之后，一年里基本上就j见不到父亲的面，也就只有在快要过年的时候，在外打工的父亲才会回家。那也是柳锋一年里最开心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过年，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可以穿只有过年才会买的的新衣服。更重要的是，能看到自己的父亲。而过完年，过了正月十五，在柳锋还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父亲又背上行李离开了家。

柳锋很想回家，可是摸一摸自己的口袋，又觉得实在无颜见家中父老。可能是感受到了儿子的犹豫，柳占生说“买不到车票的话就别回来了吧，你十三大，斌，都在上海打工着哩，离你那也不远，你就去上海过年吧。”

柳家在柳家庄是大家族。柳锋的爷爷辈弟兄五个，柳锋的爷爷是老大，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二爷两个儿子，两个姑娘，三爷三个儿子，三个姑娘，四爷三个儿子，两个姑娘，五爷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六爷未曾成家就没了，所以没有子嗣。

柳占生本不姓柳，他是柳老大抱养的孩子。柳老大跟媳妇陆桂英结婚后，生了好几个孩子，都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活了下来，取名叫占。取占怀之意，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下来。可惜之后生的孩子，也都没能存活。无奈之下，就抱养了一个孩子，取名占生，说来也怪，陆桂英第二年又生了个男孩，取名百占，过几年又生个姑娘，取名占梅，再过几年，又生一儿子，终于不用再占，取名书生。三个孩子全部存活。在占生17岁，书生4岁的时候，柳老大不幸去世，留下一家孤儿寡母。

陆桂英此时年仅41岁，很多人看她带着几个孩子过的不易，介绍她改嫁，全都被陆桂英骂了回去。此时已有30余年。五个孩子也都各自成家立业，老人家年逾7旬，依旧神强体健，一辈子几乎不见她跟人发生争执，只是特别疼爱自己的几个孙子，每次看见陆玉芹打柳锋的时候，陆桂英都会跑过来护着柳锋。对于柳锋来说，奶奶就是自己身后的哪一座大山。

在柳锋的记忆里，奶奶每逢阴历的初一，十五，都会去庙里烧香，他曾经问奶奶是不是信佛。奶奶问他，佛是啥？柳锋说，就是你去庙里拜的那个啊，奶奶很珍重的告诉他，那不是佛，是神！

陆桂英也有几个习惯，从来不吃牛肉，也不吃狗肉，更不吃雁肉。柳锋很奇怪，就问奶奶，牛肉，雁肉都挺好吃的啊，你为啥不吃呢？奶奶告诉他，因为神不让她吃。柳锋笑笑，也就不在问了。神的事，谁搞的清楚。

后来，柳锋看书的时候，书上说道家有四不吃，不吃牛肉，是为义，不吃狗肉，是为忠，不吃墨鱼，是为孝，不吃鸿雁，是为节。鸿雁一生都是一夫一妻制，如果其中出现丧偶的状况，另一只大雁将会终生不娶，孤独终老，象征了忠贞不渝的爱情。

奶奶不吃这些东西，原来真的是神不让她吃。她所信奉的，也真的不是佛，是神，中国人的神。柳锋没有听说过奶奶不吃墨鱼，大概是因为在庆阳那个地方，墨鱼这种东西，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吃了。而对于忠孝节义，也是奶奶一辈子都奉行的人生准则。

十三大，名叫小宁，是五爷家的小儿子，在弟兄们排行最末，年龄呢，跟柳锋差不多。小时候，他就是柳锋这帮孩子的娃娃头。他比柳锋高一级，在柳锋上初中的时候，学校距离家比较远，而柳锋不会骑自行车，十三大就每天带着柳锋上下学。每天上学放学的时候，坐在十三大的自行车后座上，听着十三大唱着最流行的歌，柳锋偶尔会跟着哼几句，只是每当柳锋一开口，十三大就不唱了。大概是因为柳锋就算跟着哼，那调跑的，也能把人带到沟里去。

五爷是村子里少有的工人，家里的经济情况在村子里也算是比较好的，十三大人长的也很帅气，骑着村子里独有的山地自行车，穿着村子里独有的牛仔裤，皮夹克，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而且十三大多才多艺，不但歌唱的好听，还吹的一首好笛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大概就是专门用来形容十三大这样的男人的吧。

斌呢，在柳锋的弟兄们中排行第二，跟排行第三的伟同年。父亲排行第三，当过兵，复员后在村子里的小学做了一个民办教师。大概在98年的时候转正。也是柳锋的启蒙老师。去年过年的时候，斌从深圳回家，通过相亲，娶了同村的一个姑娘，然后在县城开了一家鞋店。结婚之后没多久，斌的父亲因为脑出血进了医院，很快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处理完父亲的丧事，斌打掉了县城的鞋店，带着妻子去了上海打工。

此时的柳锋，正想去上海看看，就要了十三大跟斌的电话，在腊月二十九，踏上了去上海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