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教堂的门外，韩芊忧身上披着那件陈旧的黑色毛衣，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慢慢地清扫着地面上那几片清脆的落叶。几个调皮的孩子悄悄地躲到她的身后，想做个鬼脸吓唬她。

“小青。”韩芊忧淡然一笑，仍旧扫着地面上的落叶。

“不好玩的。芊忧姐姐老是猜得到。”小青嘟了嘟嘴，闷闷地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女孩说道。

“没有看到姐姐在忙吗？”韩芊忧转过身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知道啊，但是有个帅哥要见你啊！”小青边说边转头指了指站在孤儿院门口的柳焕皓，眼里露出一抹诡异的神色。

“知道了，那小青帮我扫一下怎么样？”韩芊忧把扫帚递到她的面前，温和一笑。

“又是我啊？”小青不满地反问道，早知道就让别人替他传话了。

“不愿意吗？那一会儿我不做甜饼了。”韩芊忧凑近她故作威胁道。

“扫就扫。”小青嘟哝道，还好是春天落叶不多。韩芊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了看一旁的小云才向着柳焕皓站着的方向走过去。

“你的身体最近还好吗？”柳焕皓眉头微皱，关切地问道。芊忧轻柔一笑，但是她的脸色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焕皓今天怎么来了？”韩芊忧淡淡地问道，眼睛却一直都望向那盛开的卡萨布兰卡。

“我到世勋的家里找过你，雪晴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柳焕皓眼眸深邃地问道，连雪晴都不相信芊忧就是那种冷血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呢？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告诉世勋他心中的狐疑，也没有办法告诉世勋芊忧的身体状况，也许是因为答应了她，又或者是自己的自私吧。

“你都知道啦！”韩芊忧把头转过来，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笑容。雪晴是讨厌她了，要不然怎么会告诉柳焕皓呢？何况雪晴根本就不知道柳焕皓不是柳桓峰的亲生儿子。“雪晴现在很恨我吧。”芊忧淡然地说道，心里隐着揪心的疼痛，那样世勋应该会更加恨她。

“是我逼她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的。”柳焕皓急切地回应道。

“不可能，你不用安慰我了，这本来就是我要的结果。”韩芊忧苦笑道，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谎了，可是这一次她确实很心痛。

“是雪晴要我发誓不可以伤害你才愿意告诉我的。”柳焕皓眼神柔和地回应道，“雪晴说她不会相信她的姐姐是真的要伤害她的，她希望你可以去见她，告诉她你是迫不得已的，而且你根本就不会伤害她。”

“她太傻了。”韩芊忧苦笑地应了一句，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的暖意。

“雪晴不傻，是你太不了解她了。”柳焕皓低声地反驳道，视线终于从她那苍白的脸上移开，如果再那样注视下去，或许他真的会忍受不了。

“不管怎么样都好，就让她知道那样的事实吧。”芊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已经一个星期了，伯父伯母也应该快要回来了吧，这样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又回到那个温暖的家里面。

“你这样做世勋不也一样会受到伤害吗？”柳焕皓隐忍地追问道。如果不是雪晴告诉他她哥哥已经独自关在房间里几天都不吃不喝的，或许他还会赞同芊忧的做法。

“他会熬过去的，恨会让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的。”韩芊忧心头一涩，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些仇恨才一直存活下来的。她相信世勋一定会好起来的，毕竟他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在支撑着他。

“芊忧，那你不痛吗？”柳焕皓紧皱眉头地看着她那波澜不惊的脸色，知道她的心一定比谁都更加地疼痛，只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忍受。

“痛，但是很快就会过去的。”韩芊忧对他会心一笑，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吧。一直以来她对他都是吝啬的。

“还没有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不是吗？”柳焕皓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激动地说道。

“焕皓，你应该恨我的，不是吗？我伤害过你，也伤害了你的家人。”芊忧泛着泪光无助地看着他。

“不要说伤害过我，那样我至少还会觉得你曾经爱过我。”柳焕皓放开她的手，转过身背对着她。自欺是他唯一的安慰，她不要她告诉他真相。

“绑架案是我策划的陷阱。你应该要怪我。”韩芊忧走到他的面前，直直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父亲一直都在追杀你不是吗？妈妈什么都告诉我了，她一直都在自责没有阻止父亲对你们一家的伤害。”柳焕皓的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掉了下来。

“焕皓。”芊忧默默地凝视着，当初不应该伤害这么善良的一个人的，如果还可以选择一次她宁愿他从来都没有遇见自己。

“芊忧，现在打算怎么做？继续呆在这里吗？”柳焕皓抬起头，对上她那闪烁的目光，担忧地问道。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妈妈，如果让她住在这里的话，时间一长一定会知道什么事情的，彦羿当然是不行的，如果跟着文哥哥和瑶姐姐的话，我也不放心。毕竟瑶姐姐的丈夫当年也是被柳桓峰所害的，说不定妈妈会发现我做的一些事情。”芊忧紧锁眉头，陷入深深的思虑当中。“我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妈妈知道自己所干的坏事。”芊忧一阵苦笑自嘲。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伤及无辜。”柳焕皓安慰道。至少除了柳桓峰之外，没有人无辜地死去。

“可是我真的杀过人，不仅仅是柳桓峰。”韩芊忧身体一颤，思绪不断回想起那个满身是血的人。

“芊忧。”柳焕皓抓着她的手臂，把她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胸膛前。也许她真的杀过人，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但是他相信那个人一定是死有余辜的，正如柳桓峰一样，满身罪孽。

“那个被我杀死的人是我的一个养父。”芊忧的身体在柳焕皓的怀中不断地颤抖着。

“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柳焕皓紧紧地裹住她，好想把自己身上的所有温度都传送给她，但是一切都只是徒劳。

芊忧轻轻地靠在柳焕皓的怀中，感觉就像是哥哥一样的温暖。风轻轻地出过来，芊忧推开那个温暖的怀抱，走到那一片卡萨布兰卡中间，茫然地回忆着。

“我是个孤儿，一出生就是一个被父母丢弃在路边的孤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长大的，只是每一个白天，每一个黑夜，每当我张开双眼的时候，都会见到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幸运的话，会得到一些好心人的施舍。不过我真的很幸运，在那堆讨乞的人群中居然苟活了下来。”又一阵清风吹过，把芊忧眼前的发丝给吹散了。柳焕皓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套在她的身上。

“后来，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一群人贩子刚好经过那条街道，他们说会给我一个温暖的家，所以我就跟着他们离开了那个陌生的城市到了一个小山村。但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兜兜转转了一整年都没有人愿意买我回去，可是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他们开始教会我如何去偷窃，我学得很快，他们很开心，也赚了很多钱。”芊忧微微地把衣服向自己的身上裹了裹，一缕阳光照射在她那瘦小的身体上，却没有任何的暖意。

“9岁的那年，应该是9岁吧，那些人都是这样估计我的年龄的。一个老男人来找那些人贩子说是要买一个女孩子回去当女儿，他们见他开价也不低就把我给卖了。当时的我真的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有一个家了，那么我就可以像其他那些小孩子一样，不需要挨饿也不需要冒着严寒在大路上乞讨或者是避开那些警察帮那些人贩子偷东西了。可是当我到了那个以为是幸福的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到了地狱。”泪无助地顺着芊忧那冰冷的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焕皓从身后紧紧地拥着她，“不要说了，芊忧，不要说了。”

“他的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当我去到的时候，他就强暴了我。而且每一天每一夜他都要我跟他做那些事情。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就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给杀了。饿哦是杀人犯，我是杀人犯。”芊忧激动地在焕皓的怀中挣扎着，那个男人那狰狞的面孔依旧清晰地倒映在她脑海里，也许就算是下一辈子她也不可能会忘记那个人的面孔的。

“芊忧。没事了，芊忧。”焕皓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不用颤动的她缓和了下来。“那个人是该死的，芊忧，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责怪自己。”

“可是我还是一个杀人犯，我杀了他也杀了柳桓峰。我是个满身罪孽的人。”芊忧咬紧嘴唇哭泣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