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醉，这都驱车走了大半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兰芝锤了锤酸痛的大腿，偏头朝莫醉问道。

莫醉斜眸睨了眼兰芝半蹙起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再有半个时辰便能看见城门了。”

言及此，语声微顿，片刻又掀起薄唇冷声道。

“若是吃不得这样的苦，倒不如在汴京城里享福。”

“……”

兰芝瞪大双眸，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这块榆木疙瘩竟也会恶语伤人？话说得还这样难听！

兰芝虽是侯府的婢子，可自小在王宁锦身边儿伺候，主子高贵骄纵，她与蓝莲在侯府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容华苑的一等丫鬟，便是放在旁的几个院子里头的太太跟前，也是不敢轻易出言责备的。

这些年王宁锦吃住用度不曾有半分薄带了兰芝与蓝莲，穿得用得拿出去皆是叫人瞧了都要眼红的，兰芝不曾苦过，因着比起寻常的侍女是娇了些。

冷不防地叫莫醉这样不留情面地给挑明了来，兰芝俏脸儿当即一红，又臊又怒道。

“我家姑娘疼我，到哪儿都爱带着，怎么着，你眼红？”

说着，兰芝嗤笑一声儿。

“也难怪了，素日里同尘世子进出的皆是青籍与青由，今儿个还是青由没空儿才叫你捡了便宜，你心里自然是该不痛快的。”

兰芝平素里也是个不肯输人的性子，心下正怒火中烧，言语间自然也极为不客气。

莫醉闻言俊颜微微一变。

“主子于我恩深似海，你休要信口雌黄！”

“恩深似海？”兰芝挑了挑眉，对激出了莫醉的怒容十分满意。

“恩比天高，义比海深，衣食父母，恩同再造？”

“这种话我们侯府里随便抓出来一个下人，人人都能说上几个来回，有什么新鲜？”

闻言，莫醉面色一沉，语声倏地冷了下来。

“不知所谓！”

“你……”

“兰芝。”

兰芝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车厢内自家姑娘明显不悦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得放肆。”

兰芝喉间一哽，原本在腹中打好的草稿顿时没了用处，恨恨地瞪了莫醉一眼，兰芝不服气地扬了扬拳头，压低声音道。

“你给我等着！”

莫醉看也不看她一眼，回头望了眼紧闭的车门，薄唇微微抿起。

“多谢九姑娘。”

瞧着他说完话便又目视前方，若无其事地驱车赶路，兰芝鼓了股嘴巴，赌气似的哼了一声：“看在你待我家姑娘还算有礼，我便不与你一般见识了。”

王宁锦听见莫醉那句道谢，指尖猝然一颤。

“他母亲……将他教得极好。”王宁锦面色复杂，轻声道。

姬尘缓缓点头，温声道。

“是，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他母亲重金请了位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处世为人，汴京城中长大的公子哥儿也不过就是这般了。”

“若只论学识武略，能压过莫醉一头的世家公子也只有容轩、王宁尘与那位藏拙伪饰的东平郡王了。”

他拿捏得极好，语声轻缓透着叫人心安的沉稳，又不至会传到外头去。

“以后姬王府与清平侯府之间通信便都交由莫醉之手，青由我另有安排。”

王宁锦心下一颤，良久才轻轻一笑。

姬非白是真正地懂她，明白她，全心为她。

黄金万两放在寻常百姓家是笔几辈子也挥霍不完的财富，可若是搁在汴京城中的世家名门，可就真真儿是九牛一毛了。

世家子弟无一不被寄予厚望，所受教育岂会是吴悠那点儿银钱能撑得起的。

莫醉能有此学识必定是得了姬尘的暗中相帮，于姬尘而言，只是随手施为，但于永王府而言却是保住了传承。

君行谨再尊贵也不贵是倚仗着永王府显赫，一旦永王百年后，永王府无主，君行谨便会失去倚仗。

但若有莫醉，便大不一样。姬尘能收留他，便能让他为自己所用。

他走的每一步，皆是在为她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