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铜方铝，既然是生死局，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还是快些让芒谷荣葬吧，你们是他的亲信兄弟，这样胡搅蛮缠，不是堕了他的威名？”年纪最大的涂洪锋道。他是汉人，以前受过大沙娘子的恩惠，自然是向着沙娘子。

方铜方铝被压在地上，哪里还能说得上话。方铝挣扎了几下，呼哧呼哧的瞪着小八。方铜反倒压下了其它心思，忍辱负重道：

“那大哥的荣葬，能否让我们兄弟来办？”

沙娘子点点头：“自然。”

方铜又说了一串话，某年某月，芒谷对沙匪有何等贡献，说了许久，最后带着一群人，带着芒谷的尸身出去了。——至于决斗之前所说的，谁若死了，余下的人也归另一个的话，自然就被绕了过去。

苏朝朝扶着小八回到居所。小八的住处倒挂着不少草药，都是中原没有的，还有蛇皮之类，苏朝朝猛然被干枯的蛇皮碰到，吓了一跳，随后就小心翼翼的进出，也没显得有多惊怪。

小八自己气喘吁吁的缠好树枝，将手臂绑了起来，这会功夫，断掉的手臂已经肿大起来。

苏朝朝看他浑身冷汗，忍不住问：“你明明能躲开，怎么不躲？”

小八掀了掀眼皮，没理会她，一直静静的坐在床边。只是偶尔粗重而不规律的喘息声，透露出他所经受的痛苦。

苏朝朝无所事事，试着辨认屋架上悬挂的药草，目光逡巡间，见墙架上有几本医术，都是汉文，便抽出来翻看。

“别动……”

小八喊了一声，又低低的笑了笑：“算了，随你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了。”

苏朝朝翻看了几页，实在没心思继续看下去，都不知道书上写的什么，见小八还算好说话的，也就不忍了。

再忍下去，恐怕自己就先饿死了。

“小八。”

小八冷泠泠的望向她。

苏朝朝摸了摸鼻子：“咳……小八爷……”

小八：“……”

“怎么了？”

苏朝朝道：“可有什么吃的没有？我跟着沙娘子回来，早上什么也没吃，又折腾了一上午，早就饿了。”

小八抬头看窗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又喊了几声“阿依”，一直没有人答应。

他微微蹙眉：“我受伤了，虽说人都在大殿里饮酒作乐……你还是忍忍吧，等阿依过来。”

苏朝朝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大多是男子，又不受拘束，若是落单碰到，小八原本在沙匪中威望就不如别人，真要碰到混不讲理的，必定要吃亏。

苏朝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那有什么生的没有？”

小八盘算片刻：“下面有个新的药炉，是干净的，用水煮过。我院子里，就有米粮和水缸。”

苏朝朝大喜，找到瓦罐，放到门口，在院子里一看，还有一只晒的半干的不知什么动物，肉质半软半干，真是恰到好吃！

苏朝朝辨认了半天，也认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可想着既然人家能吃，那她也能吃，这一路实在馋的狠了。

苏朝朝找到白米，淘漉干净后放入瓦罐煨着。药炉很好用，放入硬柴火，自己烧起来，就不用看着了。她腾出手来，料理那只“动物”。

肉质半老半嫩，外面干干的，很干净，随手一撕，就能扯下一大片肉，再撕成一条一条的。突厥人多吃烤肉，看小八的起居习俗，还是倾向汉人，但院子里也有一个石头围起来的火坑。苏朝朝把灰拨了拨，升起火，找到烤肉的铁网，将肉条放在上面用小火炙烤了一下，等冒出些许油光时，肉条便自动散开，丝丝缕缕的纹路，清晰可见。

苏朝朝深吸口气，忍不住偷吃了一口，虽然是晒的半干，可是肉质鲜嫩，没有放任何调料，但有一种淡淡的奇异的甜腥气。胃里空空，苏朝朝不敢多吃，忍着将肉干夹起来，放进了粥罐里。

苏朝朝又把剩下的肉架上，翻来覆去的烤着，可找不到什么调料，只洒了一点盐面。本想去问问小八，有没有辣油辣粉之类，看他坐在床头，很是痛苦的样子，又似乎睡过去了，也没有去惊醒他。最后自己在屋子里掏出一个蜜糖罐子来，调了一些蜜糖刷了上去。

粥盛在陶碗里，热气盈盈，往上直冒，冲进人的五脏六腑。饶是小八又疼又困，也睁开了眼睛。

小八冷声道：“我不吃，你拿出去……”

正说着，眼看着她将木板横放过来，又端进来一个大盘子，上面是切好的烤肉，最后，又拿来了两碟调好的蘸酱。

她动静这么大，睡也睡不成，而且，真的也有点饿了。

小八无奈的看她忙进忙出，还找了一块绸布，垫在木凳子上。

“你倒是懂得过日子。还记得自己是阶下囚吗？”

苏朝朝正夹着一块肉，听他说话，竟然无奈的叹了口气，那眼神好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娃娃。

苏朝朝把那块肉给了他。

“知道，知道，小八爷，您先请。”

小八受了罪，本来没什么胃口，闻着肉香，有了食欲，也不再委屈自己，大口大口吃起来。肉粥香软，里面的肉丝酥烂，和烤出来的肉格外不同，小八还多吃了一碗。

他吃的快，吃了一大半，但还给苏朝朝留了几块好肉，坐在对面，一眨不眨、眉头紧皱的看着她吃。

苏朝朝：…………

总不会是觉得她太能吃，盘算着把她撵出去吧？

她只得收敛了一下，只吃了一块肉：“饱了，饱了。”

小八好笑的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我好歹也是个上任，不会连个女人都养不起。”

苏朝朝看他眼神不对劲，心下警惕：“那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小八顿了很久，本来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又开口了。

“只是在想，你一个女子，沦落异乡，落到这步田地，还能将自己料理的这么好，吃饱喝足，从不委屈自己。试想之下，我那点事，实在微不足道。”

苏朝朝跟着点头：“你爱恋沙娘子，求而不得那点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