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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亦同舟》第六章 各自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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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河罗人把重兵布置在光州城与云门城之间,放弃了自己不擅长的城墙攻坚,而是把军队主力全部投在了旷地野战上。河罗可汗尹仓亲自压阵,指挥河罗骑兵把三支华军分割开来,使其相互不能呼应,首尾不能进城,以为突围已经成功的华军变得完全没有屏障,彻底陷入了河罗人的包围。

更让几位将领不约而同感到不安的是,光州城到底还在不在华军手里?要是光州已经丢了,就算突破了河罗骑兵的包围,跑到光州城下,那更加是腹背受敌,情况更为险恶。

华军被迫各自为战,但大体上有个趋势,一面向南退,另一面向西靠拢,尤其仲平部,本已经是三军中最向南的部队,但为了保护中军帅帐,仲平逐步调兵由南向西做大迂回。

结果尹仓发现以后,反而看出了华军三路中孰重孰轻,集中精锐包围华军的西路军,这样战场上的形势就变得复杂了,葛昀亲自率领的西路军被重重围困,仲平由南向西运动,靠近西路军,负责围堵仲平的河罗军队随之向西,在华军的后方,被突出去的河罗残部也追过来,截断华军退往云门的道路。整个战场,只有林允贞看准河罗兵的意图,也为了保存实力,摆脱困境,下令全军非但不向西集中,而且改向东南,往河罗军队最薄弱的地方突破。

话分两头,葛昀前几日在云门写好的军报此时已有几份传到了吴俊山处,吴阅过之后,不敢怠慢,也不想犹豫,毕竟葛昀在奏章中把北方军夸赞一通,又特意点出镇北关当时收集的河罗军报准确无误,使得大军埋伏包围河罗可汗,正是因此才引得河罗大举增兵,形成两军对峙之势,葛昀最后在奏章里说“伏请陛下决断,愿效暮年犬马之力,毕其功于一役”。吴俊山一边派人往北打探消息加以核实,一边紧急向京城送递葛昀的战报奏章。

是役,河罗人紧紧堵住华军南归之路,尤其西路军已经陷入重重围困,阵线被不断压缩,形势愈发危急。仲平眼看西路军与自己部众的距离被越隔越远,知道河罗人此番用兵的歹毒,自己如果再一味救援,向西急进恐怕根本于事无补,无奈之中,他改变了战略。

仲平传令麾下将士,全军折向东南,像林允贞一样,往河罗兵包围圈的薄弱处突破,先前林允贞部经过一番厮杀,已经有部分兵马脱身,仲平面对的敌军固然比包围林允贞的河罗兵要强大些,但比起西北面的重重阻隔还是轻松了不少。

双方在旷野上已经激战了三个时辰,从申时打到了亥时,夜已经很深了,北风呼啸,战马嘶鸣,华军不习惯夜战,勉强举着火把突围,而河罗人从小生长在草原和大漠,即便没有火光,也是双目如电一般,驰骋疆场如履平地,华军越来越被动了,西路军中的葛昀也万般无奈,勉励支持而已。东路军的林允贞虽然突破了包围,可也杳无音讯,河罗人还有没有诡计,还有没有埋伏,突围了又能往何处去,这些谜题在此刻谁也解答不了。

仲平此时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喊杀,希望以此激励自己的部下,好在转向以后,军队稍有起色。

人皆如此,看得见希望,动力才更大,此时克服困难也有决心和毅力了,要是连希望也没有,便一触即溃,毫无斗志了。

仲平纵马跃在最前,辗转腾挪,拼杀了一段时间后,带领其中一部兵马,大约两三千人终于跳出河罗包围,河罗可汗尹仓也明白,自己想要全歼华军主力,看来是不太现实的,既然如此,倒不如集中兵力彻底吃掉华军的中枢,于是他有意识地放跑华军其他两部的先锋兵马,而把河罗的主力全部用在围困西路军上。

无疑,仲平走后,西路军面临的压力更大了,葛昀在马上急的都额头冒汗,衣衫尽湿,其实对于个人生死,他倒是看的不重,毕竟年已古稀,又无儿无女,但他实在不忍自己经营了半辈子的北方军,就这样被打光,作为统帅,他觉得太窝囊,太不值,太可惜了。

此刻,他想到的是自己的知遇之人敖飞,他想到自己从戎五十多年,历经的百多场战阵,可他想的再多也改变不了这越来越小的包围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仲平突围以后,跑出了十余里路,确定了没有追兵,他定了定神,也更坚定了他突围前的想法,他收拢了自己的部众,骑着白马,站在军前训话:“将士们,我华朝军制,部属受上将命撤退无罪,部属无上将令撤退是军中死罪,今元帅无令予我,故我左右一死。”士兵们都面面相觑,大都哗然,十分错愕,也不知道仲平的意思。

仲平来回遛着马,攥着缰绳,再接着喊道:“但现在,我可以下令给你们,凡欲南归者,撤退无罪”将士们知道他还没说完,所以都不敢作声。

“留下的,跟我一起杀回去,抄他河罗人的汗帐!”仲平终于把自己的战略意图说出来了。这下全军更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小的声音喊道:“我不走”

接着有第二个怯生生的“我不走”,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仲平看了很欣慰,继续喊到“我知道你们都是精忠报国的汉子,但是,打河罗人,不是一仗能打完的,现在,听我的号令”他举着长枪喊道“身后无子嗣者出列”有几十人人站出来,“家中独子无兄弟者出列”又有几十人出列,“你们向南撤退,记住,留着你们的命,将来生了儿子还要给我们报仇!”全军都很悲壮许多人相互拥着做最后的告别。

这时候他把自己身边的亲兵卫士叫过来:“肖南宇!”只见一个杀的浑身是血,骑着棕红马的结实汉子下马,走到仲平身前,仲平下马,解下自己的白袍,对着这汉子说道:“你拿我的袍子和腰牌,带一封奏章给陛下,记住,只能交给陛下!”肖南宇推辞不受,想要和他一起杀回去,仲平拉着他流泪说:“我这一生,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家里,我一死,君恩就算报了,可是家眷从此就没了依托,这几年我把你带在身边,是把你当儿子看待,我有两个女儿,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肖南宇垂泪涕泣,口不能言,扑通跪倒在仲平面前。仲平也半跪着来扶他,把嘴巴凑在肖南宇耳边耳语了几句,肖南宇点点头,依旧不说话。

仲平拍拍肖南宇的肩膀,站起身来,擦了擦脸,又拍了拍尘土,翻身上马,提枪喊道:“将士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说罢,他率先纵马,一骑绝尘。

很快,白衣白马消失在了夜色里,更消失在了肖南宇的视线中,也许,这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他生命里,这位待自己如父如兄的将领,就这样匆匆告别了他。

人生就是如此,每一个人的成长,都伴随着上一个人的告别,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一刻会发生在何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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