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将军回来了。”

侍女晥玉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禀报，府中都知晓将军日日夜夜挂念夫人，可只有她们内院的人知道，夫人也是每日都盼着将军呢。

“将军人在哪里？”楚氏精神一振，就要下榻。

瑚茶赶紧拦住，“夫人，您现在行动不便，还是由奴婢去请将军来看您吧。”

晥玉扫了院内一圈，见没有旁人这才点头，“方才见将军往书房去了，夫人莫急，待奴婢再去查看一番。”

楚氏起得急了，肚子有点不打舒适，“也好，你去看看，若是将军有事在身，便让他夜里同我用晚膳即可。”

“是。”瑚茶笑笑，摆手示意自己一人即可，这边退下了。

楚氏倚在榻上，一阵微风带来后院盛开的桃，她伸手接住一片细细打量片刻，呢喃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楚氏嘴角一勾，豁然开朗:“若是女丁，小字便唤蓁蓁吧。”

听清主子呢喃，晥玉紧了紧手中的茶盏，低头将慌乱的眸子藏匿起来，正缝楚氏刚吃了燕窝粥嘴里腻得紧，顺手便接了过去。

“诶…”

晥玉慌了神想将茶盏截下，可那边楚氏喉咙滚动已经小抿了两口清茶，闻声疑惑不解抬头望她。

晥玉心下一惊，咬咬唇望着自己半空停顿的手，正想着作何解释，便见楚氏眉头一蹙，双手抱着隆起的腹部唉叫起来。

微风起，后院桃林形成一小股桃花旋风在院内流转，而将军府，也乱成一团。

“这才八个月，好生生的怎么动了胎气！？”

门内楚氏叫声逐渐没了气力，门外凤将军风焕一张冷峻的面孔布满，言语些许阴鸷。他负手而立，而身后两列一共十二个拿着刑具的壮丁站得笔直，在这两列人中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看身形似是个女子。

“将…将军…晥玉…冤枉…”

本是来软榻与桌边来回徘徊的老御医颤颤巍巍抬手道:“大人，这桌上茶盏同夫人进食补品，老夫皆已检验，确无问题。”

凤焕蹙眉，额角一寸长疤使得原本冷峻的脸愈发骇人，正当此时，屋内传来一阵妇人的啼哭声，八尺男儿身形一震，院内侍从也纷纷白了面容，难道…夫人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由婢女先后端出四五盆血水，继而瑚茶一脸血迹混着眼泪抱着的襁褓慢慢走出来，那襁褓血淋淋险些要滴出血珠子来。

院内不知谁先呜咽出声，院内所有人顿时跪下，额头贴着地面哀悼，原先晥玉本就吊着一口气，现下见了这局面直接眼睛一番，晕死过去。

“请将军见夫人最后一面。”瑚茶大力抱着襁褓屈身跪在门侧，不待她话音落下眼前已经没了将军的声音。

瑚茶擦干眼泪，小心翼翼找来襁褓的一角漏出婴儿的脸颊，方才自己使了那样大的力气，这孩子怎也不哭？

莫不是……想到这里，瑚茶心下一惊，心中愈加悲愤。

凤焕进屋，产婆跪了一地，床上楚氏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哪里，比起没有血色的脸颊，腹部足有一尺长的口子更为吓人，饶是凤焕在战场征战多年，也不曾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

“夫、夫君来了。”

耳边传来着微弱的声音，凤焕心里一阵一阵的发苦，心尖尖更像针扎一样疼，几步走到床畔握紧楚氏的瘦弱无骨的小手，“熏娘，熏娘，我在，我在这，熏娘…”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心伤处。

凤焕语无伦次重复着那一句，大滴的眼泪落在楚氏脸上她却浑然不觉，气若游丝连眼睛都睁不开。

楚氏有气无力勾了勾嘴角，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隐约中能感觉到一道人影靠近，而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他的夫君。

“若是男孩便叫凤华，若是女孩，小字便叫蓁蓁，我爹爹满腹锦纶，需得他来取大名才行。”

风焕握住她得手用力贴近自己面上，仿佛要搜进骨子里一般，“好、好！”

“若是男孩，日后顽皮惹恼了你，你莫要怪罪与他……”

楚氏一句一句叮嘱，说道这里眼角流下一串泪来，“没、没了娘的孩子都苦…夫君定要善待他…切莫、莫要再让他觉得连爹爹也不疼他……”

“若晥玉有错，夫君需得严惩，若、若是事不关她，还、还请夫君饶了她吧…”

楚氏指间动了动！却无力回握凤焕的手，尝试徒劳便颤抖了唇瓣，“夫君莫怪熏娘，熏娘无怨…”

楚氏巴掌大的脸颊歪向一边，凤焕抱着逐渐冰冷的身子仰天悲鸣出声…

将军府大肆操持的丧礼，这边太傅府也不得安宁。

“这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我的女儿啊…”花氏两迸花白抱着襁褓坐在厅堂中央，瑚茶在身侧拿小汤勺不时喂上一点羊奶，可无论如何，这孩子就是张不开嘴来。

花氏一想到女儿为了生下这孩子才损了性命，心里没来得一阵苦意吐不出来，看着这孩子心里不舒坦，可如今她的生父将她送来这里已经便是不管，他们如今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楚太傅已年过花甲，听了女儿殁了的消息，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几岁，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过活，除此，别无他法。

“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花氏抹了一把眼泪，忧心忡忡道:“老爷你且看看，这孩子不哭不闹，已两日喂不下东西，这样娇弱的身子，如此下去…怕也是保不住了。”

瑚茶手上一顿，“老夫人，当日这小小姐诞下之时也不曾啼哭，唯恐…唯恐这辈子说不了话了……”

楚太傅心下一沉，眉头紧皱，从夫人手里接过孩子，看一张皱巴巴的小脸，跟睡着的小猫一样，他忍着心疼，将孩子倒提起来，粗糙的大掌啪啪的朝着小屁股就打了上去。

“哇…………哇哇哇……”

楚太傅的力道不小，三五下下去后，明显察觉手中婴儿身子猛的一颤，吐出一口污浊的东西落在地面“叮当”一声响，随即大声嚎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