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天地同悲，北风狂啸，呼子与谁。

杨家小院，一个头上梳着羊角辫的丫头，正满院子的撵着鸡跑，突然就听到院子外传来敲门声。

农村院子里的大门，白天都是都不上锁的，有个男人提着东西走了进来，对着她笑了笑。

杨婵虽小，却一点也不怕生，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那个男子。

“娘亲~”刚学会说话的杨婵叫道，“院子里来了个蜀黍，来找你的。”小丫头发音尚不标准。

“谁呀，是你独孤叔叔，还是你二狗哥哥呀？”

几个月的时间里，独孤未闻是个大忙人，只有很少的时候偶尔来下她家。倒是村西头的二子狗非常听独孤未闻的话，隔三差五的来这里帮忙。只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李芸大多时候选择避而不见。

“都不是，是个没见阔的蜀黍。”小丫头想了想说道。

小丫头看见他提着个大盒子，以为里面装的是好吃的，迈开腿就走过去。卖萌道：“蜀黍，好吃的，想吃。”

每次独孤未闻来的时候就提溜着一个大盒子，里面装的都是从城里面带来的肉食和小吃，杨婵最喜欢看见提着大盒子来她家的叔叔了。

“来了来了。”李芸放下手中的活计，从里屋走到院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那个男人，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却又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

不知怎么地，看见他就好像看到了杨邛一样。李芸的脸微微发红，她再次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杨邛的好朋友。”

一听到这句话，李芸就愣住了。杨邛在晋阳城的朋友自己都认识，但这个人她没见过，莫非他是杨邛调任蔚州后认识的新朋友？

“您从北边过来的是吗？”

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好一个聪慧的女子，他心里暗暗赞到。

“没错。我是从云州过来的。”

“进来坐吧。”果然和李芸想的一样，确认了男子的身份，她邀请男子进屋一叙。知道现在她仍然不清楚杨邛在那边的情况，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

李芸本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家也曾是晋阳豪族，北魏末年时局动荡，李家站错队伍，遭了尔朱荣的毒手。

虽然家世败落，但李芸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与同样家道中落的杨邛相遇，两个人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喜结连理，这才搬到了大叶村。

“我叫长孙无疾。“那男人自我介绍道。

“我和杨兄弟相识于云州，曾经一起战斗过，他是一个真豪杰。”

“娘亲，什么是豪杰？”杨婵把目光从男子手下的盒子上移开，歪头问李芸道。

“豪杰就是有担当，敢做为的人。你爹爹就是一个豪杰”李芸面带着伤感，却语气骄傲的说道。

正午的阳光穿过庭院的梧桐树，掠过青瓦点缀的屋檐，播撒在冰冷的墙壁上。李芸起身往屋内的炉子里添了些炭，让炉火烧的更旺了。

“我们以寡敌众，被突厥人包围在小镇上，杨兄弟为了保护城内的千余老弱，没有和我一起突围。”长孙无疾向杨婵点了点头。

“突厥那次入侵人多势众，整个云州城都被围住，根本无法到援兵。”

'啪'地一声，长孙无疾把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整个伏远镇都被大火所笼罩，我没有救出杨兄弟。”

“后来我擒住了突厥斥候，逼问出敌将的名字，原来围城放火的达头的儿子阿史那晴猜。”

“给你送完信，我就想着为杨兄弟报仇！”长孙无疾道。“后来我随我叔叔长孙晟重回云州，配合右路军主将尚书右仆射杨素，在云州，和达头进行作战。”

“杨素大人引诱敌军进行决战，我军有我叔叔出谋划策，又有鱼俱罗这样的猛将助战冲阵，很快就击溃了敌军。”说到长孙晟的时候，长孙无疾语气十分恭敬。

“我通过叔叔向杨素借了一千骑兵，一直追杀突厥残兵到大漠深处，终于手刃仇人阿史那晴猜。”长孙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个盒子里装的就是他的首级，我把它带回来祭奠杨兄弟。”长孙晟指着他身边的那个盒子。

李芸一听，盒子里装的竟是仇人的首级，眼睛红红地，再也平静不下去。“邛哥，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李芸站起身来向长孙无疾行了个礼道。

“弟妹，你这又是何必。”长孙无疾避身不受，“我把他当兄弟，为他报仇是理所应当的，你这可是把我当外人呐”。

“不，公子受的起这一礼！”李芸坚定地说道。“你为我家杨邛，还有伏远镇上千的军民，报了这血海深仇，区区一礼，何足挂齿。”

长孙无疾听她如此说，这才坐下来受了。

“公子且在屋中稍坐片刻，我去准备午饭，下午我们再去邛哥儿的衣冠冢拜祭。”李芸见已经到了中午，就向长孙无疾提议。

“好。”长孙无疾回道。

长孙无疾站起身来，观察了一下杨家。杨家正屋并不小，屋中家伙什齐全，里屋还摆着一台机杼。院外还有两间房子。

长孙无疾感到有人在拽他衣角，低头一看，原来是小杨婵。

“蜀黍，什么是手级啊？”杨婵年纪小，刚才听的云里雾里的，她只关注到盒子里的东西。听到里面装的是首级，不像是什么好吃的，就发出了疑问。

“首级是用来纪念你爹爹的。”长孙晟想了想道。

“那我爹爹呢？”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在那里保家卫国，回不来呢。叔叔以后常来看你好不好？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长孙无疾摸着杨婵的小脑袋，一脸宠溺的说道。

“好呀！”杨婵虽然见不到爹爹，但是对她好的叔叔又多了一个，这让她非常开心。小孩子心思单纯，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

看见杨婵开心的笑容，长孙无疾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