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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刃英雄传》第二百二十三回 重生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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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青燃谷。

木晚秋一身白衣,手上提着一个酒囊,缓缓迈着步子向神树方向走去。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目光呆滞无神好似丢了魂一般,路上有弟子同她打招呼也视若不见,直直走了过去。

她就这样失魂落魄来到了神树前,驻足而立抬眼望向神树,如同城墙一般的树干高耸入云,一片片脸盘大小的叶子盖在半空,郁郁葱葱如同天上的云朵一般。

这是木族的神树,也是冯古最喜欢的神树,他喜欢这树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普天之下只有这棵树最为高大。

木晚秋向地上石台看去,望着她闭关之时曾经坐过的地方入了神。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冯古,当时她赤身裸体还被冯古看了个遍。

想到此处木晚秋嘴角笑了笑,只是笑容之中满含心酸。

她抬眼看向粗壮的树干,想着曾经有人在这里纵跃出掌,不惜手掌胀裂教自己功夫,心中又是一阵甜蜜。

或许普天之下只有这个人能够如此待自己吧。

木晚秋一边想着一边望向神树茂密的枝杈,忽然眉目却是一凝。

只见一片绿色的树冠上有个红色圆盘分外醒目,细细看来这个圆盘分了八瓣,中间是一团黄蕊。

神树竟然开了花!

不仅是开了花,花后还连着一个小船形状的果子!

木晚秋心中惊愕,头一次听说神树还会开花结果,不由得想着要是冯古知道了一定会欢喜不已,搞不好还有将果子摘下来尝尝……

想到此处她脸色忽地一沉,低头看向一旁土堆。

冯古已经死了,就埋在这里。

木晚秋顿感悲凉,仿佛周边景物忽地失了色彩,神树开不开花又如何,就算结满了果子又怎样?能够相谈的人已经埋在了这里,再发生什么事都变得索然无趣。

她叹息一声,无力地坐在了坟冢旁,倚着写着冯古名字的石碑,打开酒囊喝起酒来。

她之前从不喝酒,今日第一次喝只觉酒水入口辛辣如似火烧,喝了一口便被呛得不住咳嗽,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她没有就此止住,依旧大口喝着,即使酒水再辛辣也强忍着,因为她答应过冯古在他回来的时候要在神树前喝酒。

喝了半晌她已是头脑发晕,看着神树上火红的花不由得心中有气,心想冯古为了天下而死,你不说怜悯他侠义之举掉两片叶子,竟然还开了朵火红大花,如此算什么神树!

她心中愤恨难平,拾起一块石头向神树用力掷了过去。

石头击在树干上发出“咚”的一声,平滑的树干连一个白印都没有留下,树叶迎风摆动发出“哗哗”声响如同是在嘲笑她。

木晚秋感觉被欺负一般,心中一阵委屈瘪了瘪嘴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初时是掉两滴眼泪,后来越想越觉得心中难过,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好在附近数里之内都没有旁人,可以肆意放声大哭。

哭了半晌她心中悲伤难忍,回身趴在冯古坟头上双手用力扒着土,口中哭喊道:“冯古你怎么能死,我杀了你数次你都不死,怎么就死在了别人手里!”

她双手不住扒着土,手指都流出血来还尤自未觉,一边挖一边哭怨道:“血蝠咬不了你,悬崖峭壁摔不得你,木青果毒不了你,就连刀剑都伤不了你,你怎么可能死?”

她扒了半晌忽地身子一顿,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挖出的洞愣了住。

只见坟冢之内并没有冯古的尸体,里面是个空旷的大洞,只有一堆棺材碎木和纵横交错的根系!

怎么回事,冯古的尸体哪去了,原本的棺材怎么都碎成了碎木,这些根系是哪来的?

她忽地身子一震,急忙转身看向神树上结的果子,心中想起了木十薇说过的话:

“神树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恩于木族的人。”

只听“咔咔”两声,硕大的果子忽地自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里面流出墨绿色的汁水,接着缝隙慢慢变大,只听“啪”的一声缝隙猛地裂开,自其中竟然掉出一个浑身赤裸不着寸缕的男子!

男子身上满是墨绿色的汁水,掉在地上后一挺身站了起来,七手八脚将口鼻处粘液揩拭干净,接着大口喘息起来。

喘了半晌定睛一看发现了跪在一旁尤自愣神的木晚秋,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酒囊,痛惜说道:“有酒无肉太过可惜,打只野猪烤了吃怎样?”

木晚秋眼中闪出哀怨的光,泪水一滴滴流了下来。

男子见她不答继续问道:“师妹莫不是乏了,那我喂你吃猪腿好了。”

木晚秋脸带绯红上下打量着男子,咬着嘴唇不说话。

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赤裸的身子顿时大惊,连忙躲到一旁神树后面,焦急喊道:“晚秋师妹,快给我找件衣衫来!”

木晚秋“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口中说道:“我不,当初你将我看了个遍,如今我也要将你看个遍。”

说着脚步一动向前追了过去。

男子心中一慌连忙绕着神树跑向一旁。

只见神树之下两人哭笑追逐,而那位清丽女子的眼角尤挂着泪水。

鬼族忘川谷。

这日凉风习习乌云遮天,雀鸟栖在树梢缩成了一团,冷冽的河水哗哗流着,忘川谷内黄叶遍地一副萧索景象。

在谷中一处空地正中央此时立着一个以木柴搭成的架子,沈非安详地躺在上面,此时的他没有黑亮的双眸,没有挺立的身姿,没有随和的笑容,有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沈非死了,这个被称作天选之子的人死了。

木架四周围了数圈人,比肩接踵将空地站满,其中不仅有鬼族人众,更有金召清、陶谦谦、花生、严威、赵魁等人,还有数不清的江湖侠士宗派之主,他们远道而来都是为了送这位少年侠士一程。

站在最前的则是一身黑衣的谢幽璇,此时的她身形瘦削双目无神,望着木架上的沈非身子微微颤抖。

她满怀憧憬地与沈非成了亲,可是谁承想成亲之日竟然身中剧毒昏睡了过去。等她醒来之时便知沈非有难,遂携鬼族人众前去相助。她本以为胜了玄教之后两人便可长相厮守,可是上天便如故意戏弄她一般,玄教虽灭可是沈非也一去不回。

谢幽璇有时便想,是不是自己与沈非注定不能够在一起,两人定若是逆天而为便会遭到天谴。

她望着木架上的沈非眼中并无泪水,心中却是泪水流成了河。

站在后方角落里的范奇踮着脚看了她一眼,长舒了口气对身旁的韩先生说道:“旋儿她看起来还好,没有太伤心。”

韩先生抱着肩膀摇了摇头,说道:“她大哭一场还好,这么憋着并不是好兆头。”

听闻此言范奇心中一忧,然而他生性乐观,眉头皱了片刻便就舒展开来,转着脑袋扫视围着的人群,口中随意说道:“今日倒是来了不少人了。”

他忽地眼神一凝,惊讶道:“连肖财也回来了。”

韩先生想了想,说道:“兴许他是听说沈非要与玄教一战才回来的。我派他去东北深处寻找泥人婆婆,相距此地上千里,回来怎么都得七八日,他不可能听说沈非过世才赶回来。”

范奇“哦”了一声,依旧抬眼张望。

他抻着脖子四下寻找半晌心中疑惑起来,问道:“怎么不见苏念,以她和沈非的关系不可能不来见最后一面。”

韩先生抱着肩膀说道:“当日在天帝山我见葛天渊把她找了去,我猜想她已经不在这个年月了。”

“哦?”范奇疑道:“她去哪了?”

韩先生低头思索半晌,说道:“我猜想她被葛老送回了过去。”

听闻此言范奇心中惊奇,问道:“她回过去做什么?”

韩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我猜测秋水婆婆便是苏念。她回到了过去一直潜伏在旋儿身边,等到旋儿中毒后救了她一命,然后在沈非五人得到解药后又将解药骗走,最后带着解药回到谷中救醒旋儿。”

范奇一个脑袋如同两个大,说道:“她骗走了解药反倒是为了救旋儿,那她如此做还有什么意义,直接让沈非拿解药回来不就是了?”

韩先生皱着眉头满心不解,答道:“我也想不明白,她耗费二十年光阴竟然就是为了不让沈非救旋儿。要是真不救也说得通,毕竟她与沈非先生情愫,是旋儿从中插了一脚。可是最终她竟然带着从沈非处骗来的解药自己救了旋儿,如此就难以理解了。”

范奇撇了撇嘴,说道:“她如此做对谁都没有好处,反倒是将咱们鬼族害惨了。”

韩先生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范奇耸了耸肩,说道:“你想啊,要是沈非拿着解药救醒了旋儿,咱们哪还用派出那些个人手四处寻找泥人婆婆的,这岂不是故意劳累咱鬼族人。”

听闻此言韩先生身子一震,急忙站直了身子四下张望,口中颤抖问道:“你刚才说看到肖财了?”

谢幽璇双目含情望着木架上的沈非心中悲痛难言,如同有人在用力拧着她的心,直至流出血来还不撒手。

她心中万念俱灰,宁愿自己躺在密室中昏睡不醒也不愿见到沈非如此模样。

她目光直直望着,身子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静止在了此刻。

忽然,在她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娃子虽是死了,却还有一魂两魄留在了影子里。”

听闻此言谢幽璇心猛地一跳,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说话之人是个年老妇人,脸上褶皱丛生满头都是银发,佝偻着身子手上拄着一根枯木手杖。

谢幽璇并不识得此人,稍一怔神,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妇人慈祥一笑,说道:“女娃说话就是好听,老妪姓倪,哪是什么前辈,就是一个土埋到脖子的老婆子。”

“倪,倪……”

谢幽璇口中喃喃念着,忽地身子巨颤,睁大眼睛声音颤抖问道:“婆婆大名是……”

老妇人看了眼木架上的沈非,说道:“老妪姓倪,单名一个仁字,世人皆唤我泥人婆婆。”

三日前。

冲天的白光忽然消失不见,天帝山各处静得出奇,风也止了,声也歇了,没有喊杀声,没有刀光剑影,世间又重归寂静。

苏念快步奔到山顶,远远见沈非躺在地上心顿时一沉,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她不想见到他苍白的脸,不想见到他紧闭的双眼,不想见到已死的他……

然而路一直在前方,无论她如何慢总有走完的时候。

沈非确实死了,这个曾经带她离开雾隐山庄的人死了,这个曾经舍命救她的人死了。

她看向沈非胸口伤处,认出来是被苦妇织梭所伤,她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刚才危急之时是沈非救了她。

苏念跪在地上,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抚着他的脸庞默默无言。

沉默半晌她望着天边一缕浮云,轻声说道:“沈大哥,好久没有与你说话了,我唱支曲子给你听可好?”

说完便轻轻哼唱起来,声音苦涩而悲凉:

“昔年花开好,月下长伴不相老,池中天上落叶憔,溪流漫花红,却知秋水愿相依,怎奈多情不念初好……”

在唱声之中冉晴扶着葛天渊缓步走了过来,二人并未看沈非一眼,目光紧紧盯着苏念。

葛天渊打断她的唱曲问道:“如果有可能,你可愿救他?”

听闻此言苏念唱声顿止,抬眼望着他怔了住。

葛天渊继续问道:“如果要你在孤独寂寞中度过二十年,你可愿救他?”

苏念将沈非头轻轻放到一旁,拍了拍身上尘土站起身来,看了二人一眼说道:“莫说二十年,便是一百年、一千年我也愿救他。”

葛天渊嘴角一笑,自怀中拿出一件火红披风,说道:“要想救他先要救谢幽璇,我送你回到二十年前,你潜在她身边以此披风救她不死。”

这件披风是楚蓉之物并非是谢幽璇那件,楚蓉死后披风落在地上被葛天渊拾起带在了身上。

苏念知道他的意思,当初便是她派人下的毒,自然该由她了却此事,说道:“我会保住她性命,等到沈非得到解药后,我也会替他们解决掉骗走他们解药之人。”

她知道沈非五人在五族原本已经得到了解药,但是又被他人骗了去。

葛天渊将披风递给她,说道:“不,我要你骗走沈非五人得到的解药,切莫让他们救醒谢幽璇。”

苏念心中诧异,问道:“这是为何?”

葛天渊道:“这是阴阳阁邹老之言,他说如此可救沈非,其中缘由我也不甚了解,你按此而为便是。”

他看了眼火红披风,说道:“这二十年间你便披着这件披风,如此可保你容颜不老。”

苏念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沈非,犹豫片刻说道:“我想再见他一面。”

听闻此言葛天渊心中犹豫起来,皱眉不言。

苏念将他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一急说道:“我保证只见他一面,即使二十年过去后我也永居深山再也不见他,以后再也不打扰他和谢幽璇。”

葛天渊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说着神物匕首挥出在空中打开一个金色洞口,迈步走了进去。

苏念看了眼躺在地上安详睡去的沈非,决绝说道:“我一定会救你回来!”

说完转身跟着葛天渊进了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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