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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娅纪元》第一章 梦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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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白盒子,可以捧在手上仔细观摩,破损的边角露出白色的纤维,一簇接着一簇,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毛茸茸的白盒子。

或许有人觉得毛茸茸地很可爱,可没有人为的修饰与特殊的经历,罕有人会对一个破损的白盒子有过多的情感。这只是一只白色的盒子,无论是你把它每天擦的干干净净奉于高台,又或是将它踩在脚下揉成碎片,它都不会对外界有任何的反应。

就像不小心踩到人的脚,跳楼自杀的同学从你窗边一闪而过,大陆板块被一只蚂蚁踩碎,他突然地被惊醒。

我为什么会看一个纸盒子?

不对。

他眨了眨眼。

为什么会有纸盒子?

一刹那,他的脑海里产生许多奇怪的问题,却没有一个问题有头绪。

在那片假想的混乱海洋里,他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名字,奥多尔·奥古斯丁。

当心底念出奥古斯丁这个姓氏,奥多尔心底便莫名生出自豪,骄傲,却又痛苦而无奈的矛盾情感。

恍然间,有异样的色彩从眼前掠过,他下意识抬起头,将目光从自己手上抽离。

是人,他们色彩鲜明却神色木纳,他们行走在纯白的街道上,从奥多尔身边经过,向着街道尽头前进。

奥多尔仿佛看见了,在一条洁白有秩,棱角分明的街道上,鲜活的人类茫然地沿着唯一的道路前进。在这街道外,只有一望无际地湛蓝色的深空,人类在无穷的湛蓝面前渺小不堪。

奥多尔想去拉住人们询问,可想去触及时,手掌却穿过了他们的身躯。

狭长的街道上,或许真正活着的只有他。

望着这条人类组成的河流,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他什么也做不到,被无视,被排斥,被抛弃,甚至这白色的世界仿佛也对他充满了敌意,如坐针毡。

所以他累了,所以他开始思考...

这是哪...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任何思绪,就仿佛扑在水中,望着水里深不见底地黑暗,茫然无措。

蓦然间,本能危险让他全身绷紧。

呼...

似乎有风吹过,由下之上。

奥多尔再度醒来,却发现面前...就是那无垠深空,他忍住心中的恐惧,与无垠深空拉开距离。

然后他看见了,衣着鲜亮,四肢健全的人们踏着白色的街道向他走来。

“不要过去,这里很危险!”奥多尔大喊道,下意识地伸开双手想去拦住他们。

可人们置若罔闻,依然穿手而过。

奥多尔依然不甘心,他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短袖的小男孩已经临近边缘,于是立刻飞扑过去,却依然抱了个空,还差点落进无垠深空。

最后,他看见,小男孩在无垠深空里渐行渐远,身上的色彩逐渐淡薄直到变成白色,随即小男孩的身体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四肢逐渐模糊了边线,就像画画的人体几何要素,小男孩的头部,四肢与躯干被消磨成五个圆柱体与一个圆球,最终变成线与点,从奥多尔的视野里消失。

看到这里,彻骨的寒意让奥多尔毛发根根竖起。越来越多的人茫然无知地投向无垠深空,变成毫无意义的线与点。

他们到底是什么...是人,还是从开始就是线条与点?

我又是谁?为什么只有我与他们不同?我又为什么就在这里?

这里又是哪儿?这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思绪随着问题的增加逐渐混乱,越来越多地问题堆积在心底,沉重的压力让他迷茫的内心走向崩溃的边缘。

死了就好了...

跳下去就好了...

这样就一了百了...

不去思考...

随着人们一起跳下去...

没人会怪你的,你与大家一样...

你,也没必要拦住这些寻死的人,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多尔大叫着,企图将这些充斥着恶意的思绪吼退,可他们却如附骨之蛆,埋伏在阴暗的角落,等待着他失意的那一刻,将他吞噬。

忽然,他再一次看见了手上的白盒子。

盒子里有什么?

这个念头短暂的清空了纷乱的思绪。

他期待又紧张地打开了白盒子。

盒子里,充满了湛蓝色的深空,纯白色的街道悬浮在盒子里,无数的人们从街道的一头出现然后从另一头跃下。

盒子与外界一般无二,只是没有他在罢了。

他看了看盒子里,又看了看外面的街道,最后,他还是看了眼盒子...

他的所做所为,他的朋友亲人,情义与爱情,还有引以为豪的姓氏......都在真相面前显得那么渺小无力。

啊...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多尔尖叫着扔掉盒子,全力奔跑着,高高跳起,从无垠深空一跃而下。

这样就一无所有了...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在空中转过身,望向纯白街道。奥多尔看着那些人站在边缘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奥多尔大笑着,笑这些渐行渐远的人们的愚蠢,笑他们无知。

突然,盒子被打开了。

是奥多尔所处在的盒子被打开了。

纯白街道所有的人抬起头,惊恐地望着上空。哪儿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脸,黑色的瞳孔如同黑日,静静注视着他们。

奥多尔从未见过这个存在,可他心底却惊恐的喊叫着一个名字。

弥安·白!

那个庞大无边的存在,弥安·白伸出手抓住纯白街道,纯白街道寸寸断裂,成了恐惧与尖叫的海洋,人们毫无准备地掉进无垠深空,每个人随着奥多尔落下,奥多尔看着他们,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恐惧地念叨着神,有的人愤怒想去反抗,有的人却反而卑声祈求着弥安·白......众生百态。

或许,我错了。

奥多尔开始后悔,如果是他,或许能阻止弥安·白。

可他还没撑到弥安·白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堕落。

没有机会了。

奥多尔已经能感受到,意识渐渐凝滞,迟缓,直到变成空无的虚空。

每一次深呼吸,血腥都伴随着下水道的污臭涌进鼻腔。他跪俯在红绿色脏水横流的下水道,肋骨断裂的痛楚让他的呼吸伴随着抽搐,双手依稀还在为之前几乎赌上性命的搏斗而颤抖。

此时是夜晚,但凭借着超人的夜视能力,奥多尔依然能看见自己身下的血泊里,倒影着一张小男孩的面庞,杂乱油腻的短发,遍布血迹的脸蛋依然有着稚嫩未消的婴儿肥,大而明亮的眼睛此时显得十分疲惫。

现实特有的质感将他的思绪渐渐拉回现实。

逃跑又失败了。

仿佛是在印证奥多尔的想法,一只军绿色皮靴狠狠地将奥多尔的脸踩进血水里揉碾,后脑受到的冲击加上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发黑。

“作为太子,你知道为了找你,我们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吗?”

皮靴主人的声音铿锵有力,洪亮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起在沙地上艰苦训练的军人,只声音里,年龄段特有的清脆婉转暴露了她的性别与年龄。

奥多尔想起这个少女的身份,弗罗拉·巴利斯特,是他们皇族臣下的黑龙九族中巴利斯特家族未来的继承者,巴利斯特家族掌管国家军事,巴利斯特家人人都是军人,而作为继承人,弗罗拉更是对自己要求极为严苛,从小便深入深山野岭,与魔兽周旋,探索古迹。

或许说来普通,奥多尔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没有实感,可真正的与弗罗拉交手的时候,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弗罗拉作为军人的狠辣。

奥多尔双手猛锤下水道过道的砖石地面,让砖石碎裂,弗罗拉还想着用力将奥多尔的头踩下去,可奥多尔趁着碎裂时的空隙,双手前推,将自己从他人脚下推了出来。

他终于站起了身,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体各处的剧痛,不禁颤抖着,胸口被击碎的肋骨像刀子一样剜在身上。

奥多尔回想以前逃跑的经历,虽然最终都已失败告终,但弗罗拉也没有对此大动干戈,像今天一样下重手。

“不动手吗?”扎成一束地黑色长发随着弗罗拉前进的步伐而摆动,右眼角旁有着裂纹般漆黑的纹路,金色的龙瞳如烈阳般在黑暗中闪烁。

“想着我会留手?”

弗罗拉地话语并没有改变奥多尔的想法,他冷静地观察着四周,思考着逃跑路径。在奥多尔眼里,黑暗的环境背景显得的灰色,弗罗拉地踩踏让颅内骤然升压,使得眼球充血,所以时不时会出现类似几个世纪前的默片噪点。

弗罗拉不紧不慢地向他走去。

奥多尔紧紧盯着她,逐渐靠近他身前一米,那是危险的警戒线,弗罗拉的爆发在这一米的范围内达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我能抵御住她的爆发吗?

不肯定不能。

奥多尔想起就在半分钟前,被弗罗拉轻松一拳打飞数十米的感受,他甚至连弗罗拉出手的动作都没能看见。

逃跑?

那更不可能,周围一定还有其他的帝国军,如果惊扰到他们,逃跑失败就真成了定局。

一米,不仅是弗罗拉的爆发范围,对于很多人也是。

一米未到。奥多尔突然迈进一步抢夺先手欺进身怀,右拳斜直向上蓄势待发。弗罗拉显然早有预料,当奥多尔出拳的那一刻,侧身躲避,左手握住奥多尔的右手腕,同时,她右手拍在奥多尔的胸膛上,奥多尔整个人直接拍地腾空了起来,可由于奥多尔右手被拉住,只得瘫软在原地。

奥多尔还没来及感到痛楚,就被弗罗拉抛起猛砸在墙面上,墙面寸寸碎裂,一口还没舒缓上来的气直接被撞了回去。

疼痛弥漫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痛楚带来的不适感让他差点以为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被动承受痛苦的木偶。

奥多尔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弗罗拉拽着他的手臂抡圆了向水沟对岸扔去。

力道很轻就像只是为了将他扔过去罢了。

顺着下水道常年湿润的墙壁滑落,抬起头,奥多尔能看见弗罗拉的全貌。

这是一个机会,奥多尔知道。可他更疑虑的是弗罗拉的意图。

奥多尔背靠着墙站起身,背脊微屈,脚步蓄力,随时准备着逃跑。他手掌覆盖在墙上,通过轻微的敲击,通过回弹的力度与声响,奥多尔大致清楚这堵墙的坚硬程度。

突然,弗罗拉身体沉动,奥多尔浑身的肌肉顿时绷紧,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实际上,弗罗拉只是叹了口气,她挠着右眼角处的裂缝,看似纹身地纹路,被她的手指牵动着,黑色如石油般粘稠的血液顺着洁白的手指淌落,她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

“你真是烦死了。”

听见弗罗拉莫名的抱怨,奥多尔不知为何心生愧疚。

弗罗眉头紧锁,显得十分厌烦,嘴唇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收了回去。

“你走吧,当我从来没有认识你。”

听见后,奥多尔愣住了,心碎的痛楚随即而来。

不。

奥多尔咬住牙。

我不是那个懦弱的小男孩。

可看见曾经敬爱依恋地姐姐,露出厌烦而又失望的神色,不禁质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见到奥多尔迟疑犹豫分外痛苦地样子,弗罗拉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向着远处离去。

“姐姐...”

弗罗拉听见了奥多尔微小地声音,熟悉的称呼唤起弗罗拉多年前封尘的记忆。

成为继承人,成为军人后,她抑制着的情感渐渐松动。

“还有什么话说?”弗罗拉停下脚步,背对着问道。

“姐姐...很讨厌我吗...”

不必去看,弗罗拉便能想象到奥多尔颓废的模样,同时心中愈发强烈,想去安慰他的情感,让弗罗拉愈发厌恶,她讨厌儿女情长,可又深陷其中。

“是啊。”似乎为了表明自己,弗罗拉地声音不自主地高了几个分贝。

“因为我逃跑的是吗...”

“不是。”弗罗拉回绝道。

“是我太弱了吗...”

“不是。”弗罗拉深呼吸之后,终于将心中沉淀许久的话说表露出来:“作为太子,虽然你远远不如历代先帝,我能理解你天赋有限,只是你运气不好,生在帝王家。”

“但。”弗罗拉语气骤然加重:“两年前...”

“你亲自作为证人登上法庭,害死了皇后,深爱着你的母亲...”弗罗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沉寂了一会,弗罗拉没有再用军旅中说话的语气,而是作为一个少女,轻轻地述说道:“家族需要一个血统浓厚,强大的继承人,所以我出生了。我是基因结合的产物,从小就没有父母,为了家族,我不得不去深山野岭与魔兽搏斗,让自己更强。”

“每当我伤势沉重到无法动弹,我就在想,是不是其实我已经死了,只是身为黑龙人的荣誉与尊严一直坚持着我。”

“直到那一天,那个傻女人闯进家族的医疗室抱走了我。然后我就见到了你,还有其他人,阿尔西亚,艾瑟儿,拉维尼亚...原来所有的继承人都被那个傻女人拉了过来玩起了过家家,可真是滑稽。”

“不管如何,她确实...如母亲般照顾着我。”

“可是你害死了她。”

直到最后,弗罗拉的话语都很轻,似乎已经不在意奥多尔的过去。

“我没有害死母亲......”奥多尔回道。

“我亲眼看见你一步步走进法庭逼死了你母亲,我也永远忘不了你母亲死前,看着你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弗罗拉转身怒喝道,金色的瞳孔染上赤红的血丝,视奥多尔如弑母仇人

“我没有。”奥多尔直视着她,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

咚!

弗罗拉跃过水沟,手掌拍在奥多尔头旁的墙上,两人的脸近地几乎快碰着了,奥多尔能感受到弗罗拉急切的呼吸。

弗罗拉的眼神,期待着又狂热仇恨,兴奋颤抖着说道:“...果然是那些老家伙隐瞒了什么对吧,我一直怀疑,你那么爱着她,又怎么会忍心害死她。快告诉我谁才是罪魁祸首,我要一刀一刀把他的肉剐下来,让他试试这么些年我的痛苦!”

奥多尔突然笑了。

“啊,我骗你的。”

嘭!

奥多尔只感觉到头一歪,整个人就失去了控制向一边飞去。撞到墙的那一刻,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着,落在地上时又觉得自己像一个水袋,血液哗啦呼啦地随着身体到处晃动。

好不容易艰难地撑起身体,奥多尔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眼前,大脑还未来得及辨别是谁,头颅就被狠狠地踩进混凝土里。

...

夜晚,艾瑟儿被一通紧急电话叫醒。

“奥多尔·奥古斯丁殿下濒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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