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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却的誓言》第一章:为了巢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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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它点燃了一支香烟,这种沿袭十万年的廉价消费品经久不衰,那迷人的尼古丁、少量的咖啡因随着缕缕青烟刺激浑浊的、天网般的呼吸道,它们喜欢夜深时抽上两口,细细品味焦土的气息,当对香烟的迷恋程度胜过了对火的恐惧时,它们也就不再害怕什么了,无视死亡的挑衅——你来呀,如果它某天死于非命,只怪自己早已接受宿命,沉沦迷幻难以自拔,也许死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沁心,天空万里无云、清澈如洗,好似天神能洞穿大地,凝视吞云吐雾的它。从早到晚,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日夜更替,它还是习惯下班后点上一根,这包烟,是从哪里来的呢?它为什么会在它的手心里?雾气缭绕,烟火染尘,这些问题就像抖落的烟灰,索然无味,随风飘散,留给大地去思考,它的记忆一天不如一天,它想起了儿时哺育它的乳母,她把它随意丢弃,它在地上滚滚爬爬,这种动作直到现在也没法摆脱,还模仿出了精髓,更像了,同类喜欢它这个样子,这是同类生活快乐源泉的一部分,她没把它当孩子看,因为它要吃东西,要分去原本属于她的宝贵财产,她不肯,没谁会来说服一个遍地都是“她和它”的状况的小家庭,她们,是失败品,她们,是被抛弃的废品。

旁白:成千上万具尸体“堆砌”成的宏伟工程,是巢群智慧的光辉,虫族出生率20000%,死亡率一万八千二百三的暂定线,基数是一亿,后续上下波动,良性稳态。

我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大,我猜——很大很大,金色暖阳辐照森林,拼成最璀璨的光环,儿时在大人的指导下刻苦努力,奔跑、死斗、追逐、隐蔽,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做着这些事,有的同伴不知不觉第二天就消失,我只见过它几面,或天真、或惆怅,总能吸引我闲暇时的注意,一次,我问她:能给我一点塞米糖浆吗?我拿高英菌土跟你换。她没有理我,反而讨到一后旋踢,真的,她踢我之前转过头去的一刹那,我丝毫不觉得她是个好人,她竖起的花蕊般自我缠绕的耳朵告诉我,她非常平静,平静到5秒取之性命的利落、姣好的身姿都不掉一根毛发,几束轻盈的棕毛自由洒落,她的胸口、膝盖、手肘都进化到表皮硬质骨骼,机敏的关节能立刻进入战斗姿态,我擦了擦嘴角漏出的口水,拍了拍肚子上沾染的泥污,手指头吐出指骨,后背犹如孔雀开屏倒生钩爪,呜呃,冲刺,反踩树干,起跳突进,指法眼花缭乱,甚至能看到重影,但是进化过的复眼在我虫族禀赋面前只是一种,以最强之刺攻击最强之盾,她的后背也长出一种大白菜模样的触手,两只蚁人双手互打,背后的6个触手也互打,她的触手强劲有力,有把我背骨拍断的危险,打着打着,难分胜负,旁边的树木都千疮百孔、倒伏不齐了,我们又换了个地方打,她优雅的标准动作让我馋嘴了,就像一名职业击剑手,攻防兼备,我恨不得把她按压在树干上用身体摩擦,这样想着,败落一场的我又斗志雄起了,雄性激素、骨质润滑素大量分泌。日落黄昏,我躲在草里想刺她,被她发现了,我在山峰想使绊子,被她能飞翔的白菜触手解救了,我引她到河水下,想悄无声息地偷袭她,被她红藻紫菜的白菜进化体抵挡了,在水下覆盖巨大的面积,我还怎么刺啊,扔出的刺骨被她随手一挥就拍掉了,我十米长的脚骨在河底奔跑,她硕大的紫菜叶在水里好比一朵盛开的罂栗花,致幻、荼毒,说白了就是一只臭水母,我累了,她也累了,我和她一起躺在山坡的草地里,圆月当空,霜冷皎洁,我会以流口水的细节表示我的喜欢,我撇过头去望她,那圆鼓鼓的两个小半球水母感觉也没有,不是小,是一般,不是不好,是无感,体力透支的我,已经没法去思考男男女女的事了,后来,我们互相之间抱着杀死对方的初衷在一起了。

现在,她已离我而去了,而我要做的,不过是随她一起,我很庆幸我们两个是所有同族相伴时间较长的那种,我们一同进化,谁也不服谁,其他的就没那么乐观了。今晚的月色同那天一样,我们首次心动的那晚,现在我上面就是坟场之一,很多同族选择的天葬,我的存在就是贡献,我的死去,就是巢群的损失,在30年前这是不变的真理,30年后,我必有一死,灿然接受也好,愤怒指责、自怨自艾也罢,“坚定信念”四字说出来跟做出来完全不一样,某一天,自身能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是该从此堕落?还是该东风再起?昔日荣光光辉不再,而历史将得到续写,不灭的灵魂与腐朽尸体的分离,是生者对天的敬仰,这一风俗从十万年至今依旧封存,它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巢群永生不灭。

我今年30岁,结交了一帮朋友,他们有各种各样的身份,走到哪,就叫上那的朋友,吃喝玩乐,自给自足,找刺激的方式很多,好玩的东西一辈子都玩不完、玩不够,活了30年,有些不舍,也无所迷恋,除了几个天选的王公贵族,期限寿命150年,我等合法婚飞三天交配,一生只此一次,成巢后集体批量孵化幼仔,生育不带感情,平时各种我们称之为“天罚行者”的制约因素耗费我们大量时间,许多同伴因此丢掉性命,我们的学习、成长处于原始状态,这是为了增大变异因子,一切都是为了生存,我们互相战斗,小规模或大规模,没有特别的理由,殺人不需要理由,但会有一种类似祭奠的结尾语,这使我们变得更强壮、凶猛、无敌,我们当中的“神将”具有死前的部分优先权力,既然无论怎样都得死,为什么不在死前做点刺激的事呢?

我见过最多的,就是山山水水、庙堂楼宇,它们和它们的主人以各种形态出现在我面前,巢群分立多方,互异性极大,只要肯努力,每天都努力,就可能被选中,成为一巢之主,我们严格的等级限制也是为了长期繁衍,这十万年我们的祖先吸取了惨痛的教训,训诫沿袭至今,坚不可破,幸存的祖上改变饮食结构、住居习惯,利用辐射、药剂、以及其他偶然事件经过一百万次实验和十万年的堆积效应,叠加、交叉突变因子,吃虫子,住水底,动手术,而这不少功绩都应归功于akg生物实验室(见第一卷36章),其实他们老早就在秘密行动了,迫于形势压力,上下统一严格按照《国家特级行政命令指示法》办事,我们是有理智的,广袤的地形养成直率的性格,阴暗、明哲、沉闷成为过气属性,我原本可以继承莽兽族的一片天地,可恨命运捉弄,只是愧对“老朽”悉心教导的一片苦心,我不是天选之人,我只有接受死亡的宣判。

站了那么久,回忆了那么多,一番思想斗争,喝口烈酒才可解气,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它是那么难喝,我希望它是一杯急性毒酒,喝了它,了却前尘往事,我看到我的手在颤抖,瓶子里的酒在摇荡,我在天台脱下自己风格迥异的外套,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月亮还挂在那,漫漫长夜真难熬,我究竟在等待什么呢?瞟一眼拥挤的市场,繁忙的森林集市横跨二字“败类”(见第一卷7章),世上那么多失败者,却依然苟延残喘,在某些人看来很可笑,而我想打肿那些沾满老鼠粪的的笑脸(他们吃的主食在他眼里像极了老鼠粪,一粒一粒黑色的,环境导致生物变色,没有更好的替代品,还有,他们吃东西手脚不灵便),一群猪一样的官员,说得一手龙飞凤舞、妙趣横生、黑白颠倒的好话,天生笑哈哈,不过很听话这点大家还是赞同的,他不听话就没东西吃,没东西吃就笑不出来,因为不好笑,所以酒足饭饱之余,还是会做几件好事,老百姓哪天开心了,赏他个250“败笔”(败类集市三等货币),可够一天三顿上好的圣谷餐厅(第一卷12章)消费了,何乐而不为呢?他们高兴的时候大家坐一桌聊天,聚众演戏,在酒馆里能乐一下午。

“不好意思,天台不能站人”一下人嚷道。

我瞧了瞧护栏杆上一处挂幅:禁止站人,心口就郁闷,宿醉的我随手就扔个酒瓶子,我没去看他躲开了没,只是突然听到一首古典音乐,它平淡如水,缓慢的格调抑扬顿挫,时而高八度音节,十六分节拍贯穿在八分中,以空谷绝响开头,以琴弦单音调结尾,我醉了,这首歌却持续萦绕心头,重复,重复,我闭眼的瞬间,天台的一盆凌霄花凋谢的7片淡橙色花瓣,由一股清风带走,它将度过短暂旅行,我将沉睡无边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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