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在里屋。

所谓里屋就是靠里面的屋子，靠里面的屋子总比在外面的要安静，安静的环境能让赌徒更加聚精会神，好好发挥。

萧逸尘和钱九十玩了一把。

钱九十掷出了六个六，萧逸尘也掷出了六个六。

“再来一把？三局两胜。”

“不必了。”

钱九十已经看出，萧逸尘绝非一般人。

他久在赌场，赌术也非一般人能及，他凭着经验，可以掷出一些比较大或者比较小的数字，可是六个六这种精确到每一个色子的能力，除非是出老千，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们两个都做到了，钱九十靠的是经验和运气，而萧逸尘完全凭的是经验。

在钱九十看来，一般人不可能有这样的经验。

“既然是朋友，可否告知老兄一句，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能说。”

“果然。”

“哦，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不过有这般赌术的，无非是两种。”

“愿闻其详。”

“要么是神仙，要么是妖怪。”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看我像神仙还是妖怪？”

“看不出，只能猜。”

“猜猜看。”

“不重要了，既然是朋友，那么对方是什么就不重要了，是什么都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么请兄台回答我几个问题。”

萧逸尘很高兴，这是他交到的第二个朋友。和黑影一样，这也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请讲。”

“你见过神仙？”

钱九十摇头。

“那你见过妖怪？”

“见过！”

萧逸尘大惊大喜，“哦？在什么地方？”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好奇，好奇而已。”

“神仙妖怪，来无影去无踪，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听说东海之上有个无极仙岛，神仙们都住在那儿。”

“不错，可是没有人知道无极仙岛的确切方位。神仙也曾立下规矩，所有人不许试图寻找仙岛所在。”

“原来是这样，对了，你见过的那个妖怪，长什么样子？”

“妖怪本就是修道失败之人，还能是什么样子，与常人无异，不过他们身负妖法，也可以随意变换模样。”

“所以说，他们也可能就在你我身边？”

钱九十点头，默认。

萧逸尘子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的第三个人，外形颇有些怪异，瘦骨嶙峋，腿脚却出奇的长，不知道是因为太瘦的缘故显得腿脚过长，还是腿脚过长进一步衬托出他实在太瘦。

看上去他应该是钱九十的心腹。

萧逸尘眼神注视着他，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萧逸尘笑了，“难怪你刚才那么问我，你是把我当神仙还是妖怪了？”

钱九十行抱拳礼，“兄弟莫怪。”

萧逸尘和钱九十相谈甚欢，放下了心中芥蒂，问起了他更关心的问题。

“那个叫柳若言的女人，是如何从贵国大王手上逃走的？”

钱九十看着他，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不过钱九十还是打算实不相瞒，因为他无法判断，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

“妖术！”

“妖术？”

“不错，妖术！在那么严密的护送之下，能够轻易逃走，即使是轩国毛不遂那样的高手也很难做到，所以那一定是妖术。”

萧逸尘心里窃喜，这个在别人看来天下无敌的禁军大统领毛不遂，也曾经被他摆了一道。

“为什么就一定是妖术呢？说不定，是神仙？”

“哈哈哈，不可能！”

“为什么？”

“历来只有神仙来人间找女人，哪个凡人敢霸占神仙？”

“米天狗大王也不敢？”

“不敢！”

钱九十想了一下，改口说道，“就算是敢，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萧逸尘对这个柳若言越来越感兴趣，很想见她一面，却根本无从找起。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去处，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要动身。

钱九十也不留他，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准则，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这是他开赌场的原则，也是做人的原则。

萧逸尘走后，原本在一旁侍奉的心腹走了过来。

钱九十马上变得恭恭敬敬，起身把座位让给这个人，弓着身子等他问话。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绝非一般人。”

“你觉得，他会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一般的地方。”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这个人挥手，钱九十赶紧凑上去，听他的吩咐。

显然，他们的关系反了过来，这个人才是主人。

这人说完，钱九十跪在地上领命，道，“是，钱老板！”

原来，这个瘦子才是真正的钱九十。

14、

第二天一早，阳光并不明媚。

萧逸尘一早就出城了。

除了聚德赌场的钱九十这个人还算有点意思，他一点也不留恋德纳国。

这简直就是一个尚未开化的地方。黑色的土地上，生存的是一个极其野蛮的民族。他们大多数人以打猎为生，茹毛饮血。他们的城市根本算不得城市，最多能称之为部落。建筑也是极其简陋，只是因为人口基数巨大，浩浩荡荡的大片建筑显得还算有些规模。

这个国家的人显然毫无学问，名字完全没有讲究，甚至很可能是故意不避丑。他们的国王叫米天狗，他们的国民多数名字里也是猫啊，狗啊，猪啊，屎啊，尿啊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都有。

萧逸尘甚至听说，他们的国王会和大臣们一起洗澡……这成什么体统？

这样的国家，有什么资格去欺负别的国家？

这样的国家，连什么叫资格都不一定懂！

当然，所有的这些，都可能是他先入为主，对德纳国本来就心怀成见。

而且，他也不明白，欺负别的国家，需要的是实力，而不是别的东西。

他的下一站是七国之中最美也最危险的地方，璃南国。

在璃南国的都城善城，有七国之中最大的赌场，四海赌场。

他骑着白马，一路向南。

他一路留意人们的说辞，甚至有些时候不得不故意打听，轩国到底有没有给德纳国敬献美女？

这可是关乎国格的事情。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至今没有确切消息表明，萧海川给米天狗送了美女。

令他感到担心的是，石国，和梵古国居然已经给德纳国送去了美女，据说连强大的旭国也在计划，这样一来，轩国不送的话，该遭受多大的压力啊？

压力大怕什么？国格不能丢！

你看看人家璃南国，虽说在七国之中最为弱小，骨气却不比任何一国的少。

从德纳国去玩璃南国，要途径东临海国。

一路上风景如画，萧逸尘很满足，倘若没有这趟出来，他根本不可能想象到世界上还有这样优美的地方。

这里的风土人情与轩国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人喜欢吃清淡的东西，而轩国人总是觉得菜里不是缺点盐巴就是差点辣椒。人们的衣服也像他们的建筑一样，都是五颜六色，什么样的都有，走在街道上，就像是误入百花丛中。

他突发奇想，虽说习俗不同，不过这些人本身和轩国的人并没有多大区别，更多的还是靠身上的衣服来区分，其实七国的人本身都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身上的衣服不一样罢了。如果把大家的衣服都扒掉呢？

萧逸尘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甚至有些面红耳赤，因为他的思维发散到了一个极其淫乱的场面。

忽然，他又感到非常的气愤，这个该死的东临海国太没骨气，就是他们最先向德纳国敬献美女，害的轩国骑虎难下。虽然说这个国家是出了名的盛产美女，但也不能这样胡来吧？

想到美女，他忽然感到在卿凤楼见到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特殊的东西，很迷人。她很漂亮，但绝对不是最漂亮，可是她比更漂亮的还要迷人。

萧逸尘在脑海中勾勒她的模样，想着要是能再见一面，那该多好？

他忽然感到有些落寞，闯荡江湖已经数月，至今依然是孤身一人，独来独往。

他居然忘了，自己在天下最大的妓院卿凤楼，也只顾着喝酒喝赌博，根本没把四处乱窜的美女们当回事。

亏他还骑着在卿凤楼赢来的白马。

美女还没想清楚，他又想到了朋友。

朋友？

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朋友？

萧逸尘从小到大并没有真正的朋友，同龄人中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没有任何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只要他一个犀利的眼神，一个不高兴的表情，对方马上就会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息怒，甚至对方全家都会战战兢兢跪地求饶。

他不是一个喜欢滥用权力的人，他也不喜欢这样的景象。

可是没有办法，生活就是这样。

朋友也许就是像黑影那样，可以不在意他的身份，像钱九十那样不刺探他的秘密。

与有趣的人当朋友才最有趣。

只可惜，他与这些朋友都只是一面之缘。

也许，他们也会去璃南国？也许。

不管他们去不去，萧逸尘自己必须的去。那天在聚德赌场，他听到了一个江湖传言，柳若言在璃南国！

不错，璃南国是最好的避难之地。

这个小国偏安东南一隅，北有诸国霸权，每一国的实力都强过它，可是每一国都不会轻易地侵犯它。侵犯璃南国大概是最不划算的买卖，因为它的南部有大荒山，那里是七国的梦魇，当年被神仙与七国打败，赶走的焱鬼就是被封印在大荒山里。一旦焱鬼冲破封印，最先遭殃的就是璃南国。

谁侵占璃南国，就等于直接面对焱鬼。

没有哪个国家有这样的信心能够仅凭一国之力，抵抗焱鬼的侵袭，即使是最强大的德纳国和旭国。

祸兮福之所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