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行如往常一样起的很早，天还未亮便点起了书房的油灯，用粗布擦净桌案，整理齐顾先生的书，顿了片刻，又给书桌上放了一杯热茶，这才背起布包离开家门。

仔细锁好木门，反复检查，白雁行这才向村头走去。

包里是一袋干粮，和王家要的抄书。

这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白雁行顺着崎岖的山道一路走，走到头，便是苍梧村的尽头，二爷的牛车不知何时，已经在村头等待。

二爷躺在板车上打盹，一丝若有若无的鼾声传来，大黑牛低下头去，嘴里嚼着路边沾着露水的青草，时不时来回踱几步。

秋雨已经停了，雁行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走到牛车旁轻轻坐了上去，一丝动静惊醒了二爷。

“劳烦二爷了。”白雁行拿出包里的干粮，递给二爷一份儿。

“不麻烦，我也是刚来不久，东西带齐了我们就出发吧。”二爷已经吃过，推开干粮便架着牛车向前出发。

“离云城还有十几里，约莫两个时辰，你再睡会儿，到了云城，可还有事情让你帮忙，免得没了精神。”二爷笑道。

白雁行嗯了一声，牛车虽走得慢，但路很颠簸，白雁行坐了一会儿，就感到眼皮子沉重无比。

……

云城是方圆十几里唯一能说得上是城的地方，或者说，是大一点的镇子。

天下九州，青州虽说地方大点儿，但百姓的生活多不富裕，而又以青州以南的十万大山最为困苦潦倒，因而这云城，凭借着地理位置鹤立鸡群，发展倒也勉强凑合，方圆十几里的村子的村民，大都在此地交易。

白雁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此时被嘈杂的人声唤醒，一睁眼便看到周围许多来往的骡车牛车，满载着货物出入云城的城门。

土墙只有三丈高，掺杂着石子砌成，阳光照着的的地方甚至长了草。

城门没有士兵把守，只有王家的一名管事登记往来村民的姓名与来历，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几乎没有山贼愿意来，王家是云城的唯一声音。

云城里有专门收粮食的粮仓，报价可以接受，但二爷坚持要到集市上碰碰运气，白雁行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的向着王家庭院走去。

王家的门槛永远纤尘不染，门口缺了珠子的石狮子据说是从更远的地方运过来的，是王家的门面，因此每天都有专人前来擦拭干净，据说这也是一份儿难得的美差，可以获得几文钱，足以看出王家的富裕。

白雁行还未跨过门槛，就被看门的人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竟擅闯我王家府邸？”

看门人一脸倨傲，轻蔑的看着粗布麻衣的白雁行，的确，王家的看门人都比他穿的要好。

白雁行眼神微微下垂，作揖道：“小生苍梧村白雁行，冒昧来访，是给王家大少送抄录的经书，劳烦大人通报。”

同时不动声色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叠好的布包递了过去。

那看门人左右环顾，将布包捏在手里掂量一番，露出满意的神色，放入怀中正色道：“我这便向管家请示，小哥稍等片刻。”

一会儿，那看门人便又出来：“少爷有请。”

白雁行微笑点头，直奔王家少爷的书房而去。

王家的府邸的确充斥了世外桃源般的气息，假山流水，不知名的花草，一切的一切都在彰显主人家卓越的身份。

白雁行在府邸里来回穿梭，很快就来到王少爷的书房前，听闻里面若有若无的读书声，忍俊不禁，轻轻扣响木门。

“进来！”

屋内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白雁行轻轻推开木门作揖：

“拜见王家主，王少爷！”

“原来是雁行啊，快来坐下。”

王家主身材微胖，个子不高，年岁五十有余，看起来比较和善，见是白雁行，便招呼他坐下，令人上了一杯茶。

白雁行是这里的熟客，自然也不会拘谨，掸了掸衣袖便坐在王少爷的书桌对岸，从布包里取出抄录好的经书，双手奉上。

王家主接过经书粗略翻阅一番，只见字体工整简洁，美观大气，感叹之余不由的也恨铁不成钢的对王少爷道：

“你看看人家白雁行的字多么好看，我花了那么多银子请了那么多先生来教导你，你还写的和爬虫一样歪歪扭扭！”

说完就举起手中的戒尺就欲打下去，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落下来，长叹一口气道：“还不继续写！等到傍晚若还是不能抄完三千字，就罚你去祠堂跪着！休想吃饭！”

王家一共三个少爷，此刻在书房练字的正是王家主最为看重的大儿子，也是白雁行最为熟悉的王家之人，名为王毅。

王毅此刻哭丧着脸，看看王家主，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白雁行道：“那是人家白雁行天资好！而且从小就有人教导！哪有练不好的道理？！”

“你！”

王家主面色微变，举起戒尺拍打在王毅的手背上：“别乱说话！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王毅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眉瞥了一眼毫无表情的白雁行：“对……对不起……”

“无妨，王少爷无心之言，况且雁行的生计，还多亏了王家主相助，才得以维持下去，王家之恩没齿难忘。”

“若无他事，雁行与村里的人商量好在城门处相见，这便离去了。”

王家主瞪了一眼王毅，眼看白雁行要离去，却是有话要将，只是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有些着急。

“王家主看起来还有话对雁行说，但说无妨！”白雁行看在眼里，便是领悟了大半。

“呼……”

王家主长舒一口气，缓缓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只是想问一下你生活如何，是否会遇到困难。”

白雁行一愣，道：“在下的生活虽然不富足，但胜在充实，王家主有话对雁行说，直接说出来便是，雁行会仔细斟酌。”

“是这样的。”

王家主一番措辞，开口道：

“我王家虽说不大，但在云城这方圆十几二十里的地方却还是有些地位，我的族弟早年带领一批人马搬离主家，在远处的青城扎根落户，发展颇为不错，因而消息也极为灵通。”

“前日我族弟寄信于我，说是在青城有仙人广收门徒，而那边的分家同样也获得了一个人次。”

“我纵观王家全族，竟无人愿意远走云城，然仙缘可遇不可求，弃之可惜，思来想去，便寻思着让你去试试，毕竟那也是一场造化，况且跟随着仙人，待遇极好，每月会有二两银钱，还有机会习得仙家法术。”

王家主之意已然表达的极为明显，白雁行轻轻抠着长衫道：

“如此机缘，为何王家无人愿意前去？”

王家主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道：“我那三个儿子，一开始听闻如此机缘倒也是兴奋，跃跃欲试，毕竟能跟着仙人修习仙家法术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倘若能被仙人瞧上眼自然更好，若是没有成功，但总算也能涨涨见识，免得坐井观天，以为云城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但仙人收徒的要求实在苛刻，光是年龄上就已经让人望尘莫及，据说徒弟的年龄不得超过十六岁，我的三个子嗣，俱是十七有余，因而失去了机会，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可以去试试，若是你拒绝，我断然也不会多言。”

白雁行沉默，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桌上的茶水凉了又凉，终于开口道：

“那仙人，可知来历？”

王家主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据说是藏龙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