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轻点啊慕容玄，这是人手啊……”

“好了，别喊了。”慕容玄冷然的声音一出，冉冉立即就安静了。像只乖巧的猫咪，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了，与刚才的吵吵嚷嚷、鬼吼鬼叫判若两人。

好吧，慕容玄承认，他正在适应眼前人的善变。

正当慕容玄以为冉冉会就此安静时，他才知道自己又“错”了一回。

“慕容玄，你确定你这样绑着我的手而不用钢板固定好，它以后恢复了不会畸形吗？”

慕容玄的眉蹙了蹙，“钢板？你是指钢片吗？”

“算是，也不算。骨折不是应该在初期就固定好吗？不然很容易让手骨长偏了。”

闻言，慕容玄的眉头又蹙紧了一分，不由分说的就抽出身上一件什么东西，就着那纱布就缠下去了，冉冉只看见一个手柄，看上去……好像是匕首之类的。

慕容玄很细腻地包裹着冉冉的伤手，直到他确定是安全了之后，才不再继续缠。

冉冉看着自己的手，活像木乃伊的一部分，还是吊着的，哭也不是笑也不得。原来骨折的人是这么难受的。难怪叶朵那个家伙会动不动拿“我把你骨头打断”来威胁人。原来是有“切肤之痛”的。

“谢谢。”低头又看了那“木乃伊的一部分”，冉冉对慕容玄温柔的感谢。那个挑剔的孩子转眼又变成温婉的女子了。

慕容玄看得反应不过来。但是他在庆幸，因为他自小的面无表情，否则早就一次又一次错愕了。

接下来的几天，冉冉都乖乖的待在山洞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慕容玄包办。

衣食住行，衣还是那套，荒山野岭没得换，将就穿着，没办法。

食物是慕容玄在山里打来的猎物，在山洞外烤好了才拿进来，不得不承认，慕容玄手艺不错的。

住的，还是这么一个山洞，可是慕容玄每天晚上守在山洞口，吹风也不肯进来，说是避嫌，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云云，冉冉也不勉强了——他是君子，何必逼人家当小人。

至于行嘛，冉冉是足不出户……不对，是足不出洞，因为行动不方便，而且是在山里头，有许多威胁潜在，慕容玄不肯让她到处走，即便是有他作陪也不行。于是……

冉冉也做了一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闺女。如果因为是住在山洞而需要改变说法的话，那就是“洞”女了。

这天日上三竿头了，以往慕容玄都应该送来饭食了，可是今天从早晨睁开眼到现在，冉冉就没看见慕容玄的人影，连声音都没听见，一早上的安静让沉睡了好几天的敏锐又苏醒了。

将慕容玄留在山洞里的披风披上，正好盖住了受伤的手，用那仍完好好手拉了洞口的一些杂物将洞口盖好，她才小心地开始在山里转悠。

一在山里转悠，冉冉才发现这个山洞原来是个极隐秘的所在，如果自己不是有一向引以为豪的记路本事护身，估计会迷路迷得很好看。

这山很大，顺着延伸的山路一路向前，走了许久，感觉就像是在绕圈子——绕一个圆圈。而且周围的景物很相似，怎么走都像是在原地打转，其实不然，确实是有在前进，但是山路崎岖蜿蜒，前进得难以察觉。

冉冉自觉走了很远，太阳都升至与大地成四十五度角了，终于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前面，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冉冉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树林里光线不比外面的世界，一片昏昏。枝叶茂密的大树之间只能看见树叶间隙里投下的太阳的光影。这样有了一定年代的树林，即使是在正午，也会觉得光线黯淡，更何况此时仍在晨间。

幸好冉冉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多少，就是胆子稍微大些，也不怕黑，更没有夜盲症，在黑暗的地方视力还是正常的水平。所以她能在树林里正常行走那是毋庸置疑的。

树林深处，隐约传出了对话声，甚至其中有那么一个声音是冉冉听在耳中甚为熟悉的，如果她没听错的话，那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

冉冉又向前走了一段，可以看见树林里有两个人相对而立，身形差不多，应该都是男子，旁边还有一匹马。而那个背对着冉冉的人，背影看着就那么眼熟，眼熟到，冉冉险些就张口喊人了。

如果她是一般人，恐怕就真的喊了。可是她是冉心悦，做事一向谨慎不说，也极懂得保护自己。在没有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旁观是最明智之举。

靠近了些，隐约可以听见那两个人的对话——

“主子，你真的觉得不马上回去吗？那边……”

“我目前还有事情脱不开身。等过几日再说。”

“可是他们不会再等的，先下手为强……”

“你不必多说，我自有分寸。”这声音没有感情的，不容置否，“你先回去，将该准备的事情准备好。”

“是，属下告……”一个“退”字，那人硬是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进不得退不得。

从来没见过沉稳的手下有这么失态的时候，背对着冉冉的人侧转过头，眉略微一扬。

第八章无谓的争执

“冉冉。”慕容玄轻轻的，极自然的唤出来。

冉冉对他微笑，也对那个因为看到她的出现而惊讶像见鬼的陌生人颔首。

那人在看到她身上的玄色披风时，简直惊讶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好在有良好的修养垫底，才不至于太难看了。

“你先回去。”慕容玄从冉冉身上移开目光，对那人道。

“是。”那人恭敬地鞠了躬，翻身跃上了马背，然后策马离去。

那人与马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树林的阴影中，万籁俱静，只有一高一矮对视的两个人了。

“你怎么出来了？”慕容玄问冉冉。

冉冉答非所问：“如果不是被我不小心看见的话，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知道出去的路。”虽是在问，却是用的肯定语气。

慕容玄仍是问她：“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你的手不宜乱动。”

冉冉还是说：“如果不是我不小心听见，你是不是打算继续陪我窝在这山沟里养伤养到痊愈为止啊？”用上疑问语气了。

慕容玄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山路崎岖不好走，更不好认，就不怕回不去吗？”

冉冉垂下眼帘，低低缓缓地说：“你不是在这里吗？我有什么可怕的……”

慕容玄像是听见了，也似乎没听见，眼底的冷漠还是一如既往，只是突然的横打着将冉冉抱起，走向归途，并且警告着，“别乱动，你这手游戏不得。”

慕容玄毕竟腿长，虽然脚步放慢了些，终究是比冉冉这个伤员快，他放慢脚步的原因，各自想象就行了。

一路上，冉冉、慕容玄一直各自沉默，直到回到了山洞，也是各做各的。冉冉躺她的床，沉思。慕容玄坐他的洞口，沉默是金。

好吧，这个气愤很难受，打破一下。

“慕容玄……”床上的人调整了下姿势，眼巴巴的望着洞口的人。

洞口的人一回头，就看见个状似极可怜的人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不知该说什么，他还是问了。

冉冉状似漫不经心的说：“我饿了。”意思是提醒他，已经把自己饿了一个早上了。

水汪汪的哀怨啊……慕容玄无言。认命的起身出去了，再回时果然带了食物。照惯例，还是他动手喂。

受伤这么些天，冉冉吃饭都是由慕容玄在喂，慕容玄的执拗是一部分，也有手伤的部分，因为是骨折的缘故，冉冉不敢大意，吃饭让慕容玄喂，既是无奈，后来就变成理所当然了。

可是此时，她一改常态，跟慕容玄争执起来了——“我不用你喂，我可以自己吃。”那声音是淡淡的。

当然，慕容玄的反对是在意料之中，“你手上有伤。”

“我只是左手受伤，又不是两只手都废了，难道连吃饭都不能自理吗？”

“你就不能乖乖的把饭吃了再计较吗？”慕容玄一副到达底线的模样。是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谁知，冉冉转眼就乖乖的张嘴了，看见某人还不动手，凉凉地道：“不是要喂我吗？”

慕容玄看看那食物，又看看冉冉，黑眸里有情绪一闪而逝，但是他掩饰的很好。

慕容玄照顾人的功力与耐心，是令人堪叹的。了不起的人物啊，比专业护理更到位更出色。

他一口一口的喂，她一口一口的吃着，配合着他，直至自己吃饱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是冉冉问慕容玄。

“你受着伤。”是慕容玄回答。

“我受伤是我的事。”

“你是因为我而受伤。”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伤是我自己弄的。”

“但，是你救我在先，才会弄伤。”

……

这一时半刻的，是纠结不放了？蛮可能的，这两个人在这里“追根究底”的，很费功夫。

“如果你觉得对的话，那你就那么做吧。”争执到最后，是冉冉先松口了。说妥协，却不尽然。

慕容玄没说话，深沉的黑眸依旧深沉。

“冉冉，醒了吗？”

正睡觉睡的迷迷糊糊的人，一听见声音，就睁开眼了，“干嘛啦，人家正睡觉呢？吵什么吵？”

慕容玄静静听她哼完了，才继续道：“你收拾一下，我们要走了。”

“走？”冉冉顿时睡意全无，“走去哪里？”

慕容玄也顿了顿，“回去。”

哦。回去啊。冉冉没趣的撇撇嘴。昨天还在那跟人家争执老半天，现在怎么换做自己转不过来了？最近脑子有点生锈了，运转速度严重退化到了婴儿水平——那是相对冉心悦本人的，谁让她那智商自小就比别人高一些呢？

“那就走吧。”爬起来，抖了抖一身皱巴巴的衣裳，又意思意思的爬了两下头发，人就打算走了。

“你不带走东西吗？”

“东西？”冉冉眉头随着动作皱了一下又松开了，笑意挂在嘴边，环顾了整个山洞的环境，“这里有我的东西吗？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给准备的，我有立场带走什么？”

她带来的唯一的东西就是她穿的衣服，而目前衣服还在自己身上，走到哪里都是“带着”的，还不用费劲去外带。至于经过那么多天衣服至今仍穿在她身上的原因嘛……

很简单，这么多天以来，冉冉姑娘就没洗过澡。她一个骨折的病人，自己又动不了手，总不能让慕容玄帮忙吧，她连洗脸都是慕容玄代为动手的，但是这一项他可帮不了，所以……可以理解的，可以理解。

慕容玄没说什么，将玄色披风交给她披上。山里气候不比山外，清晨时分还是带着凉意的。

冉冉当然知道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自觉的伸出双臂……不对，是完好的左臂来，由着慕容玄一把将自己横打的抱起，出发了。

反正他抱习惯了，她也被抱习惯了，就这样了吧。没什么的。习惯就好了。只要……别上了瘾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