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节

但，即使明知道，又能代表什么？

“救谦王殿下的不是温柔，而是晚儿。当初温柔会提出那个要求，是因为她知道我们在他们身边的原因。”穆夜冷冷的瞥了一眼一脸悲伤和愧疚的染谦，继续道，“无论是谦王殿下还是我，都是因为她那一张酷似云妃的脸。当初我潜入宫中，看到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云妃，从而记下了她的音容。

那时候，我就在盘算，这个妹妹的用处。然而，她太过怯弱胆小，让她帮忙，只会坏事。

但是，在永清九年的四月，一切迎来了转机。

晚儿自杀，醒来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穆飞为人势力，气场也很强大，在穆府，恐怕就只有我和……他才敢直视他。即使是很得他喜爱的秋儿，在他生气的时候，也不敢靠近半分。但，那时候，穆飞因为晚儿自杀而震怒。可是，醒来的她，却只是一句‘你是谁’，而后彻底的无视了穆飞。

那一刻，我就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大夫说，她是失忆了。可是，服药自杀的人，怎么会失忆？失忆的人，会连性格都变了吗？即使性格变了，本能呢？我亲眼见过晚儿在看到穆飞时眼底深深的恐惧和期待，可她……却是一片淡漠。

几日观察下来，我终于确定，她不是晚儿。可是，我起初也无法相信，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灵魂互换或者是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不是无稽之谈吗？但除此之外，我要如何去解释她突然出现的事情？

她在出嫁的途中，知道了原因。我利用她入宫去救清璃，是因为她和云妃酷似，而谦王殿下之所以要让她嫁给君上，也是同一个原因。”

“……对不起。”染谦道。

他有许多话想说，但是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当初，他着实是如此想的。他自私的想让另外一个女子的到来而冲散云姐对哥哥的影响，也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这样是报恩，毕竟，当初穆晚为他疗伤时，满身都是伤痕。不难看出，那是被殴打所致。

“你不必对我说对不起。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君上、谦王殿下、王子殿下，现在你们有空在这里，不如去做你们应当和必须做的事情。”穆夜冷淡道，“此外，王子殿下，青衣有话转告你，请你有空的时候，去找她。”

原本一直隐忍着愤怒的染泶闻言，猛地看着穆夜，然而穆夜却不欲多说什么。

“恐怕是有什么话要给你说吧！前段时日，她……她去看过青衣。”司徒破晓道。

染泶闻言，转身，飞一般的朝外跑去。

“孤……知道，会给出一个交代的。”染羽道。他没说给什么交代，其他人也没问。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哥，走吧……”染谦轻声说。

染羽垂眼，微微颔首，闭着的眼里，尽是痛苦与愧疚。然而，这些情绪，现在也不过是徒惹人伤悲而已。现在，他有何必悲伤痛苦？他负了她，自以为是的保护，负了那个不能再受伤的人……

染羽与染谦离开之后，穆夜带着十六夜的尸体去往幽谷，将千日草的一切都交给司徒破晓，从此，成为司徒家的一切。而司徒家，成了朱焰国富可敌国的第一家族。

而宿洛阳呢……

他安葬了宿洛影，在他的墓前跪了一天一夜，而后彻底的失去了踪迹。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谁都知道他要去哪里……

他要去的，是有那个人在的地方……

不过，这是后话。

司徒破晓的院子里，一瞬间只剩下了他和穆秋。

司徒破晓抱着穆秋，将脸藏在她的脖颈之中，手轻抚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秋，你和孩子是我的全部……”司徒破晓哽咽道。

“嗯，破晓，你也是。”感觉脖颈之间有一股凉意，穆夜微微一震，随即勾起嘴角，温柔的回抱着他。

从选择在一起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全部了。穆秋心道，只是，这幸福，为何得来得如此不易？是否一定要如此，才能够算得上是幸福？那么，为什么她不是？她受了那么的苦痛悲伤，为何最后却给了她那样一个结局？

苍天，你如何的不公……

苍天，你为何要不公……

典当了身上的一块玉佩，记不得这一块玉佩是谁给的，总之典当了，而后买了一辆马车，两套衣服，一些干粮，再雇了一个车夫，启程去集安国。

一路上，我一直望着窗外，看着熟悉而陌生的风景，脑海中闪现了过去的种种。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回忆以前的事情，然而……

总是回忆从前，容易被束缚，被困住。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能恒久。似乎唯一能够长久的，只有淡然过去，面对今朝，展望未来。

然而，从一开始，我就是被过去束缚的人。以前是名为“尚安”的魔咒，现在是名为“死”的诅咒。

我……看着苍白的手，就是这一双几乎不沾阳春水的手，染了四条人命。现实初幻、而后是初、继而是十六夜，最后是宿洛影。

为什么当初我会对穆夜提出那样的要求？为什么我当初就想到了“死”这个结局？是因为早知道会死，还是心中依旧悲观的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才提前交代？

现在想来，都不是这些。我，只是不想要连累身边的人而已。并非是出于关心，而是自私。

我害怕背负别人的期望、害怕背负别人的责任、害怕背负别人的生命。所以，我害怕因为自己而让他们有事，那样我会背上更为害怕和恐惧的东西——罪。而我，更自私的将这一切都加诸在了穆夜身上。试想，纵使穆夜再冷漠，可他绝非是无情之人。让他杀了我，他以后有会如何？

但是，名为“生命”的罪，我终究还是背负上了。抚摸着肚子，我望向天空。

四天后，我到了集安国。没了“脂肪多”的集安国，要繁华很多，也安分了许多。至少，现任国主，他没有想着去与其他国家联盟，想要从“附属国”这个定位上脱离。路上，听到几个路人谈论起国主，都说国主一心为民，还学习朱焰国的君上染羽，以身作则，自俭，即使是每年一度的寿辰，也不铺张。立后的典礼，也是极为简单。

他们都在为有这样一个国主而庆幸，就如同朱焰国的人民一样。

穆府，曾经盛极一时的地方，现在门可罗雀。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竟然洁净无比，而且没有一丝破落的迹象，好像依旧是当初繁盛的穆府，而这里，也好像有人专门在这里打理。

门没锁，我推开门，空荡的院子，传来扫地的声音。我走进一看，吓了一跳。

扯起嘴角，看着身着简朴，拿着一把扫把，练剑似的扫着地的人，讽刺一笑。我，终究还是亏钱了这么多人。

她朝我走来，半跪在我的面前，道：“主人，欢迎回来。”

泪，似乎被封印了几千几万年，一直未曾去注意，甚至是忽视，然后自我催眠说，我不会哭。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刻，在见到她的这一刻，眼泪竟然忍不住掉落。

垂着头，看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的泪珠，我抽了抽嘴角，又抹了抹脸，但仍然忍不住。

心，好痛。就如同当初腹部疼痛一样，痛不欲生。可是，为什么却在此刻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她就跪在那里，垂着头，没有看着我流泪。不一会儿，后院传来了吵闹声，以及脚步声的临近。一看，顿时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