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天空逐渐苏醒，金色的浪潮沿着天幕缓缓推过，冲刷了夜的深蓝。

夏航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额前，另一只手夹着点燃的香烟垂下。今天是幽灵房间首演的日子，他原本想睡个好觉，却彻夜未眠。这样的感觉，他第一次登台时有过，第一次单人演出时也有过。只是在那些夜晚里陪伴他的一个温柔的气息，而不是咖啡和香烟。

房间里空得很，只剩下几张桌椅，还有没被打开的吊灯。当阳光越过了四周林立的高楼照进矮房的时候，屋外早已是一片阳光明媚。

此时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殆尽，夏航理所应当的将它扔在了脚下那一堆烟头中。起身时，他掸去了眼前的烟雾。在能够看见的地方，阳光正静静的依附着墙面，将一张照片捧在手心。

他站在照片前，久久凝望着照片中的人，然后思绪穿越到了过去，回到了照片中的那天。

“喂，你们靠得近一点，再近点。”

同行的人手持相机，看着镜头里拘谨的两个人，指挥道。

“我说你们台下怎么还没台上放得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只是普通同事。”薛然撞了一下夏航，又看了看童雪，继续调侃，“你们俩的追求者都不少吧？这样下去，嘿嘿。”

“就你话多。”夏航没好气地说，抢过薛然手中的相机，和童雪挨在一块查看起刚才拍的照片。

“唉！你看就看，干嘛还删啊。”薛然见夏航修长的手指像平时变魔术时一样，在几个地方来回跳跃着，凑近一看，果然是在删照片。

“小雪不喜欢，我就删掉喽。”夏航说着，转眼又删掉了一张。

“你这种人啊就该被烧了。”薛然的手在身上摸索着，故意把说话的音量放大，“火呢，我道具呢？”

“好了，别闹。”夏航一把揽住薛然，接着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到一旁。

“我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夏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童雪，小声问道。

“那可不。”薛然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保准今晚是你，也是你们最难忘的日子。”

“好，这次谢谢你了。”

“啥？”薛然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哦，请我吃饭，那好啊。”

薛然说完，笑嘻嘻的看着夏航。

“这还能少得了你的。”夏航锤了薛然一拳，然后看了看表，然后对自己最欣然的两人说，“走，乘着还有些时间，我们再把流程给过一遍。”

他对于魔术一向认真，对首演更是谨慎。熟悉的剧场，熟悉的魔术，熟悉的助手，甚至观众都是之前他助演时那批熟悉的人。所以这次本应该像是数万次的练习那样，平常的开始，平常的结束，然后平常的接受台下的掌声。可是，所谓命运就是理所应当下的意外，这一天他与命运相遇，可改变的却不止他一个人的轨迹。

“我会修正我们之前错误的轨迹，不论你在哪里，等着我。”夏航取下矮房中他唯一剩下的东西，用手轻拂着照片上童雪的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时，屋外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夏航透过窗户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从车上走下，是赞助商的助理。

“夏先生。”西装男叩了叩门。

“早啊。”夏航开了门，和门外的人打着招呼。

“该出发了。”

“恩，等我几分钟。”夏航指向屋内，“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好的。”西装男点了点头，礼貌的回应，退回到了车里。

掩上房门后，唐起从相框中取出了照片，将其贴身收好。

然后，他举起桌子上的半罐咖啡，看着自己生活了半年的地方，“再见了。”说完，他喝下了剩下的咖啡。

车直接开往了表演场地，是一座位于老城区经历过时间洗礼的老剧院。赞助商们起初并不同意夏航把地址选在这种地方，在他们看来这样有热点有话题的魔术，就应该以南木市最好最大的剧院相配。甚至规划好了演出成功后，就全国巡回将魔术搬进国家大剧院。

不过这都是后话，最终夏航还是用自己的方法劝服了这些夸夸其谈的人。

到了剧院，他走在最前面。剧院外攀爬的爬墙虎垂在大门上，红砖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后，别有一翻风味。从上个世纪沿用至今的剧院大门有些掉了漆，却没有丝毫瑕疵感。这也正是夏航选择在这里的原因。

剧场环境偏暗，夏航推开门，射入的阳光照出了空气中的尘埃，但所能探及的区域也只到走道的前半段。剧场内，只有安全标志泛着绿绿的微光，停供着仅存的光亮。

“不用开灯。”

同行的人站在通道处，摸索着内部灯饰的开关，却被夏航制止。

“会影响效果。”夏航解释。

“不开灯？”其中一位中年，戴着眼镜，气质很沉稳的人皱了皱眉，“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太拥挤会出现踩踏事件的可能？”

“这个放心，正式演出时我会安排工作人员领着观众进场。”夏航习惯了剧院的环境，轻车熟路地在黑暗中走向舞台。

“你们在就近坐下就好。”他知道自己转身那些人也不一定看得见自己，索性

舞台很大，不过没有很多舞美修饰，只有一个超大的玻璃房间被搭建在架起的高台上。夏航从右侧走上舞台，绕到了玻璃房后，顺着扶梯爬上，所到的高度能够平视到剧院的第二层。

“乘着还有些时间，我们把流程过一遍吧。”夏航拿起房间台子上的耳麦戴好，声音从两只大音响中传出，在设备这方面，剧院虽然有些年头，但不比其他剧院的差。

“喂，我们看不见啊。”台下有人喊道。

可夏航在玻璃房间是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不过他也没准备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在礼节性的朝着台下鞠一躬后，便向台下展示起没有任何物品的手掌来。接着，他双手合十，慢慢搓揉间，神奇的一幕出现，在他的指缝中有光流了出来。

在夏航的身前，有一个小圆台，居于玻璃房的中心。

“那么开始喽。”

音响中再次穿来夏航的声音，台下的人纷纷睁大了眼盯着台上，等待他接下来的操作。

这时魔术师的手已经无法将光包裹住。光不仅从手缝间溜出，更是穿透了皮肤，从台下看，好似是台上的夏航在发光。而夏航，他就像是拿了个烫手的山芋，不断用嘴吹着手背，流动的空气夹带着融入其中的光，随着呼出的气散开，渐渐在房间中弥散开。

随着玻璃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台上的魔术师突然高举双手，将手中的光狠狠地摔在圆台上。在那一瞬间，光刺眼的像爆开了一枚高能炸弹。台下的人下意识用手护住眼，但手只抬到了一半，便全被定在了身形。

“果然轻松了不少。”

夏航擦了擦汗，自言自语。在他的视角中，被定住的那几人头上悬着金色的螺旋体，是记忆具现化的表现。这是夏航第一次尝试对三人以上同时施展能力，此前曾尝试过一次，但以失败告终，也就出现了后来黑线的少年。不过也因为那一次，他才真正了解到自己身上这只眼球的威力。毕竟篡改记忆这一点，靠他自己是无法达到的。

金色的螺旋体在施展者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一直安静的停留在半空中。夏航向前一步越过圆台，手臂一起一落，螺旋体跟着节奏升起落下，然后在台下那几人的脑袋上炸开，化作了一团金色的尘雾。

每一粒尘雾都是一段记忆，夏航立在原地，不断筛选着。很快，尘雾在空中消散，一粒都没有留下。

意料之中的事，夏航在找到这几人之初，便已经读取了他们的记忆。在时间和地点上，这些人也是他名单上的人物。只不过在读取记忆后，顺便利用了他们另外的价值。

这场魔术表演的目的，夏航跟唐起说过自己是为了找到童雪，但这只说对了一半。比起让童雪看到魔术的成功，夏航觉得直接找到童雪的线索更可靠。今晚到场的观众就是他的线索。